她這一哭,慕容夜越發慌了神,一向冷靜鎮定的他幾曾這樣手足無措過,都不敢碰她了,“雪鈺,你怎的哭了?好了,是我說錯話,你若實在氣不過,就打我好了,我絕不還手。”早知道真不該開這玩笑,自己也真該打。
南雪鈺給他逗樂了,含着眼淚“撲哧”一笑,“你說什麼呢,我哪有那麼小氣……”她不好意思起來,趕緊別過身把眼淚擦乾,臉兒微紅,惹人憐愛,“算了,不說這些了,夜,咱們走吧。”先去把謝以蓮的事情辦了,再去西郊不遲,那邊有墨揚在,不會有事。
見她並沒有生自己的氣,慕容夜纔算是放下心來,與她並肩而行,並暗暗決定,以後再不隨便開玩笑,免得犯了雪鈺的忌諱。
半個時辰後,謝以蓮已經被推上了街,一隊丞相府的家丁在管家帶領之下,當前開路,趕着馬車,拉着她示衆。
子民們一見是平時趾高氣昂的丞相府當家主母如此狼狽地被推出來,都像是見了西洋鏡一樣,奔走相告,家家戶戶的老老小小都跑上街,擠着觀看,頗有幾分“萬人空巷”的意思,要知道南正衍位高權重,府上的夫人也都是尊貴無比的,誰曾見過這等陣勢,還不都擠着出來看熱鬧啊。
謝以蓮的臉容都有些扭曲,從小到大,她幾曾受過這樣的污辱!可她根本就反抗不了,只能任由鎖鏈加身,讓所有人像是看猴子一樣看着她現在的醜樣,她連死的心都有!“放我下來!管家,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你這老不死,等我出去,我一定殺了,我殺了你!”
管家板着臉,就當沒聽見,雖說他只是監督着家丁們拉謝以蓮遊街,可被這麼多人看着,嘲笑着,他這張老臉也覺得沒處放,心裡也正窩火呢,再被她這一罵,心情怎麼好得了。
一名家丁見狀,暗暗好笑,道,“二夫人,你就省省吧,是老爺的吩咐,咱們不敢不聽,誰叫你做錯了事,老爺是不會原諒你的,你就認命吧。”平時他們這些家丁沒少受二夫人的刻薄對待,這會兒她虎落平陽,他們對她是一點同情都沒有,更不用說替她說好話了。
謝以蓮勃然大怒,用力踢腿,罵道,“我認你孃的命!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我!我警告你們,快點放了我,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聽到沒有!”
家丁撇撇嘴,懶得再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二夫人如此粗俗不堪,府上其他幾位夫人,哪一個的德行比她差,憑什麼她是當家主母,這樣正好,看她以後還怎麼囂張。
此時,旁邊一個好事的男子拉住一名家丁,興致勃勃地問,“小哥,你們二夫人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拉出來遊街了?”
家丁故意大聲道,“若沒事老爺怎麼可能這樣做!二夫人啊,心腸讓狗給吃了,竟然要謀殺我們老爺,簡直罪大惡極!”
“什麼!”男子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二夫人竟這樣惡毒,她怎麼這麼可怕……”
旁邊的人一聽,也頓時炸了鍋,“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連自己的丈夫都要殺!”
“可不是,真是該死!殺了她也不爲過!”
“這樣的女人留不得,不然還不定要害死多少人呢!”
“就是,殺了她,殺了她……”
這一下羣情激憤,子民們把手裡的爛菜葉、臭雞蛋、破鞋之類的東西不客氣地砸過去,兜頭蓋臉地,把謝以蓮給砸了個歡實,蛋液順着她的臉往下淌,衆人都哈哈大笑,全當看猴戲了。
“住手……住手,,”謝以蓮氣急大叫,偏着臉躲避,“你們這些混蛋,,唔,,”一枚雞蛋恰巧砸在她嘴角,她嘴脣一陣大痛,罵不出來了。
“哈哈哈,,”衆人轟然大笑,越砸越上癮,一路追着過去打,不大會兒鐵籠子裡就堆滿了砸物,好不熱鬧。
與此同時,寄琴來到了謝家附近,左右看了看,幾個小乞丐蹲在牆邊,等着被路人施捨,她略一思索,拿出手帕將臉矇住,走了過去。
幾個小乞丐立刻把面前的碗伸過去,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寄琴往他們每個人碗裡都放了一兩銀子,然後交代了幾句,“明白了嗎?”
“明白,姐姐!”幾個小乞丐大爲高興,站起來就跑。真是太好了,今天遇到神仙姐姐了,一兩銀子哎,省着點用,夠吃一個月的窩頭了!
寄琴眼裡露出冷酷的笑意,轉身離去。
不大會兒,謝家就起了一陣騷動,謝承望急匆匆跑到大哥謝承祖的房間裡,大叫道,“大哥,不好了,以蓮要被南正衍給殺死了!”
“什麼?”謝承祖大吃一驚,猛地站起來,“竟有這種事?不可能!”以蓮是他們謝家的獨女,從小到大都很愛老夫人寵愛,雖說如今老夫人糊塗了,可以蓮終究是謝家的女兒,南正衍敢殺她?
“是真的!”謝承望急得直跺腳,剛纔幾個乞丐在外面大呼小叫,說是以蓮正被鎖在狗籠子裡,遊街示衆,等游完街,南正衍就要殺了她,咱們快去看看吧,不然以蓮就要沒命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謝承祖又氣又急,一邊跟着他跑出來,一邊問道,“南正衍憑什麼要殺以蓮,他這不是恩將仇報嗎?”他是把謝家對他的恩惠都忘了吧,這也不要緊,他竟要殺了以蓮,做人何必這麼絕!
想起上次的事,謝承望也是恨的直咬牙,“南正衍那老混蛋,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他早就看以蓮人老珠黃,比不得他那幾個小妾年輕美貌,就想把她一腳踢開!大哥,你忘了嗎,上次他就要奪了以蓮當家主母之權,是忌憚咱們謝家,才沒有成事,現在好,老夫人一病,他就什麼都不顧了,太可恨了!”
“要真是這樣,該死的是南正衍!”謝承祖氣的臉色發白,“以蓮又沒有做錯事,他憑什麼這樣對她,天下也沒有這個理!今天不好好跟老混蛋算算總賬,不能算完!”
“大哥說的是,咱們快走!”
這個時候,相府的人已經趕着馬車從西街轉到了東街,離謝家很近了,所以謝承祖兄弟倆很快就趕了過去,遠遠一看到這人山人海的熱鬧勁兒,兩個人登時有些傻眼:這下以蓮在京城算是露足了臉,謝家也跟着沾了光,這可好了!
人羣之外,南雪鈺和慕容夜悄然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冷冷看着這一切,謝以蓮難耐羞辱的樣子,南雪鈺瞧得仔細,心中好不痛快!這樣多少算是替大姐討回了些公道,等到謝以蓮死的那一刻,她欠大姐的那一份,就算是還清了。
她正想着,慕容夜忽地握住她的手,低聲道,“謝家的人來了。”
哦?南雪鈺回神,順着他的手看過去,果然見謝承望兄弟急匆匆而來,她無聲冷笑,打了個手勢,暗處的唐奕得了指示,立刻飛身過去,在衆人不注意的時候,擠到馬車旁,充當家丁,見機行事。
慕容夜道,“雪鈺,你都安排好了,讓唐奕煽風點火嗎?”唐奕是他的人,就算人再多,他也能一眼看到。
“是,”南雪鈺點頭,頗有幾分女兒家的頑皮與得意,“要不然這齣戲就唱不精彩了。”說完她暗暗苦笑,好像自從重生,她說的最多的就是“戲”這個字,一忽兒是唱戲,一忽兒是看戲,而她則永遠只是一個局外人,設計旁人演她設定好的戲,是不是太缺德了?
更重要的是,她就快要分不清,到底哪是戲,哪是她沒有經歷過的人生,別設計着設計着,到最後把自己給算計進去了。所以說,慕容夜對她的提醒,也不是全無用處,她還真得時刻提醒自己,別做得太過才行。
見她臉色又有些不大好,慕容夜越發用力握住她的手,“放心,有我在。”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有事,所以,你不用自己承擔那麼多,全都交給我,我會很高興。
南雪鈺回眸,衝他嫣然一笑,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了靠,“嗯。”
再看那邊,謝承望兄弟兩個已經費力地撥開人羣,擠了過去,雙雙攔在鐵籠前,大叫道,“停下!停下!”
一看有人來阻攔,管家喝止了馬兒,“什麼事?”
後面的人也都陸續停了下來,子民們爭先恐後向前擠,想看看是怎麼回事,這十幾個家丁根本就控制不住局面,簡直就亂成一團。
謝承望怒道,“你們敢這樣對以蓮,不可饒恕,還有臉問什麼事?”
車上的謝以蓮快被打去半條命了,聽到親人的聲音,對她來說真是有如天籟,她猛地睜開眼睛,驚喜地大叫,“大哥,二哥,快救我,,”
“以蓮!”謝承望上前,見謝以蓮都沒了人樣,又氣又心疼,怒道,“你們這幫混蛋,還不快把以蓮放下來?她若有個什麼事,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若在平時,誰敢不給謝家人面子,誰又敢如此對待謝以蓮,可今時不同往日,這是老爺的吩咐,這幫家丁自然不怕謝承望,全都站着沒動,板着臉一言不發,當沒聽到他的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