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至此,也與當初安陵清漓所說對起頭來,只不過包括大秦皇上在內,所有人都只當是安陵凝眉在亂軍中失蹤,而不知道其實是鍾毓秀帶走了她,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說不定她就不會有後來這些劫難。所以說到底,後來的事,都是他給害的!
“鍾毓秀,你很自私。”南雪鈺眼神冷酷,若不是看在鍾毓秀行將就木的份上,她一定會先痛打他一頓,出出氣再說。
鍾毓秀苦笑,“是,我很自私,可我只雖愛眉兒,從來沒想過傷害她一絲一毫,早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帶她走。”
“世上沒有後悔藥,”南雪鈺不領他的情,也不因他的懺悔而對他稍加改觀,“後來怎樣,你怎麼知道,孃親嫁給了我父親?”
想來安陵清漓不相信姑姑已經過世,所以整天帶着她的手稿畫像,跑遍天下也要找到她,一找就是十幾年,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了南雪鈺,才揭其公主的身份,否則這個秘密,恐怕要一直隱藏下去了。
南雪鈺也想得到,必定是孃親在亂軍中摔下了懸崖,在昏迷中被父親所救,因頭部受到重創,故醒來後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也就因知恩圖報,嫁給了父親,至於後來的事,只有鍾毓秀一個人知道。
“我從來不相信,眉兒已死,所以拼了命似地到處找她,後來鍾家敗落,我孤身一人,越發無牽無掛,四處找她,只要能找到她,哪怕讓我立刻死了,我也心甘情願。”鍾毓秀嗆咳了幾下,吐出好幾口鮮血,噴在雪地上,格外的觸目驚心,他卻半點不驚,想來已是習慣了。
就在幾年前,他遊蕩到大燕來,原本也沒抱什麼希望,卻在某一天經過一個山腳下時,見到了孤身上山的沈雨筠,他欣喜若狂,奔上去與之相認,誰料她卻罵他是登徒浪子,根本就不認識他,更不承認自己的公主身份,讓他好不失望。
“孃親那時候還沒有恢復記憶,”南雪鈺冷冷道,“她當然不認得你。”
“那時候雨筠上山,也是爲了救我。”蒼冥惡狠狠地插上一句,“你這個混蛋,都是你害的雨筠!”他憋了半天了,可雪鈺總攔着不讓他動手,不然他非把鍾毓秀給拆巴了不可。
鍾毓秀苦笑,“我知道你們一定恨死我了,我也沒想害眉兒,可我還是不後悔要帶她走。”
“你這混蛋!”蒼冥終於忍不住,啪地給了他一記耳光,“你再說!”
鍾毓秀被打的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的血,卻仍滿足地笑,“我就是愛眉兒,我要把她留在身邊,誰都不能搶走她!”
“蒼冥,”南雪鈺趕緊阻止蒼冥,再讓他打下去,鍾毓秀十條命也不夠給的,“讓他說。”
蒼冥忿忿,咬着牙強忍着沒發作。
鍾毓秀勉強爬起來,咳着道,“後來眉兒每次上山,我都會在那裡等她,她卻總是對我板着臉,說自己不是眉兒,叫沈雨筠,也不認識我。我本來還想着,眉兒爲什麼要改名,後來一想她肯定是失去了以前的記憶,至於沈雨筠這名字,是她孃親的閨名,所以她意識當中,應該還有以前的記憶吧。”
怪不得。南雪鈺下意識地點頭,承認他說的這一點。
“最後那次,我跟眉兒吵的很兇,她趕我走,說討厭見我,我一時生氣,與她起了爭執,結果她不心小從山坡上滾下,暈了過去。”
南雪鈺眼眸一亮,“孃親就是在那時,恢復了記憶?”這麼說的話,後面的一切,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了嗎?
“是的,”鍾毓秀點頭,“或許這就是因禍得福吧,不過我當時嚇壞了,抱着眉兒到了客棧,找了大夫幫她看,大夫說她並沒大礙,醒來就沒事。後來眉兒醒了,第一句話就說,‘鍾公子,你不要再白費精神氣力,我不會嫁給你’,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眉兒又回來了。”
南雪鈺暗道可不是嗎,孃親已經明明白白說不喜歡你,不就是已經恢復記憶,而且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被你糾纏的時候嗎?“孃親不記得在亂軍中失蹤之後的事?”
“一開始不記得,”鍾毓秀又吐出一大口血,氣息也越來越弱,“她……後來發現情形不對,問我這是哪兒,是怎麼回事,我也只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她,後來……她大概慢慢想起了所有的事,就……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一夜,一直在沉默。”
南雪鈺明白孃親的心情,看來是想起從前的事,以及後來嫁給了父親,還生了兩個女兒的事,清白不再,何況她是大秦的公主,如果讓大燕知道了,必定惹來許多麻煩,既然大秦皇上以爲她死了,那就橋歸橋,路歸路,在相府過完後半生,照顧好兩個女兒,也就是了。
然而孃親卻沒有想到,章平卉爲了自己偷情的事不被父親知道,就藉機誣陷孃親與人偷情,非要置孃親於死地不可。是造化弄人,還是老天無眼,她也說不清楚了。
“後來眉兒告訴我,她不想再回大秦,也不想讓人知道她還活着,讓我離開,再也不要來見她。”鍾毓秀所說,果然印證了南雪鈺的想法,“可我不甘心,除了我,誰都不能跟眉兒在一起,可眉兒卻罵我會害了她,就在我們兩個爭執不下的時候,眉兒被相府的姨娘誣陷偷人,你父親不肯相信眉兒清白,我卻很歡喜,因爲我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我對眉兒說,你相公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你,他會害死你的,你跟我走吧,我一定會好好對你。”
南雪鈺冷冷道,“孃親拒絕了?”
“是的,”鍾毓秀訝然,沒想到她能猜到眉兒所說,“眉兒說她不能走,不然就是承認與人偷情,她相信她相公會還她清白。”
南雪鈺無聲冷笑,孃親是太相信父親的爲人了,父親擁着美人時快活,可爲了自己的名聲,無論他再寵愛哪個姨娘,都是不會手軟的,孃親如是,章平卉如是,他本性就是個卑劣的人,用不着多說。
“可南正衍根本就不相信眉兒的清白,還要將她浸豬籠,那個男人更是膽小如鼠,竟然不出來幫她說話——”
“你混蛋!”蒼冥漲紅了臉,破口大罵,“你怎麼知道我不幫她?是她不肯讓我出面,不然她就死在我面前,我能怎麼辦!”雨筠的性子他很瞭解,她一定說到做到,他哪敢逼她!
“那是你爲自己找的藉口,”鍾毓秀喘息着,輕蔑地看他一眼,“眉兒清清白白,怎麼能枉死,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偷偷去找她,要帶她走。”
南雪鈺拍拍蒼冥的肩,“彆氣了,孃親其實是不想拖累你,否則她死也不會安心。”
蒼冥狠狠瞪着鍾毓秀,那眼神,要把他撕碎了一樣。他對雨筠也是一片真情,誰敢褻瀆。
“南正衍非要將眉兒浸豬籠,眉兒也看透了他的真面目,所以心灰意冷,說想回大秦去,皇上那麼疼她,一定不會計較她變成現在這樣,不會像以前一樣疼愛她的。”
南雪鈺暗暗嘆息,孃親原本是想安於現狀,可父親讓她太失望,她才寧肯回去面對親人可能會有的鄙夷的目光,也不想爲了父親的愚蠢而枉死,換做是自己,也會做這樣的選擇。
“可是我不想讓眉兒回大秦皇宮去,那樣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鍾毓秀捂着胸口,痛苦地皺眉,“所以我……”
“你跟孃親商定了計劃,用偷天換日的手法,把孃親暗中帶走?”南雪鈺眸光銳利,已經猜到結局。
“你已經知道了?”鍾毓秀吃驚地瞪大眼睛,“你怎麼會……咳……”那件事只有他和眉兒知道,何況那時眉兒的兩個女兒年紀都不大,怎麼會知道的?
“我只是猜測,你繼續說。”南雪鈺深吸一口氣,其實後面的事,不用鍾毓秀再說,她也明白。
“眉兒是醫毒雙絕,要讓自己假死,其實很容易,”鍾毓秀苦笑,“於是我跟她商議好,到時她服下自制的毒藥,假裝死去,等她下葬,我再把她從棺材裡帶出來,一起遠走高飛。”
蒼冥怒道,“你這混蛋,騙得我好!”枉他以爲雨筠死了,又是痛苦又是愧疚,要不是之前答應了雨筠,他早把相府給拆了,原來雨筠是假死而已。
鍾毓秀不理會他,繼續道,“一切按照我們的計劃進行,我趁着半夜,偷偷去帶雨筠,沒想到被一個女人看到了——”
“那是章姨娘,”南雪鈺冷冷道,“就是她誣陷孃親與人偷情,才害的孃親死於非命。”雖然孃親沒死,但後來的一切都是章平卉害的,這一點不容改變。
“原來是她!”鍾毓秀眼裡射出怨毒的光芒,“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該殺了她!——你是聽她說起,眉兒被我帶走了?”
“是,”南雪鈺點頭,“而且她還告訴我,孃親可能還活着,所以我才一定要找到她。”
“原來如此,”鍾毓秀悲憤而笑,“冥冥之中早有註定,看來眉兒跟你之間的母女情分,並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