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晨起,南雪鈺也像沒事人一樣,梳妝打扮完畢,不緊不慢用過早飯,即到賬房領上銀子,開始張羅着給沈雨筠和南雪晴修墳,對於昨晚的事,她隻字不提,也不再說請高僧超渡的事,好像昨晚的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章平卉原本提心吊膽,就怕兩下里一碰面,她會再問起沈雨筠的事,所以嚇的連暖心閣的門都不敢出,早飯也沒出來吃,而是讓人端到房裡去,隨便吃了點了事。
南雪鈺一慣地不動聲色,暗裡卻是冷笑,章姨娘啊章姨娘,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嗎?你若肯痛痛快快將當年的事告訴我,或許我會看在你有苦衷的份上,對你稍留幾分情面,可你呢,竟絲毫不念我曾經幫過你和旭兒,反而還想要害我,跟那些自作孽的人,有何區別!既然如此,那最後你若落到悲慘境地,就別怪我沒給過你機會!
“小姐,今天不用去西郊嗎?”寄琴手腳麻利地收拾完屋子,看看沒事可做,就給南雪鈺沏上一杯茶,端了過來。
冬易和綺靈看着她直樂:這丫頭幹活也太麻利了吧,自從她留下來,這暖香閣裡裡外外的活兒幾乎都是她自己在做,她們兩個都快閒得手腳長毛了呢,可每次她們兩個要搶着做時,寄琴都是“我來吧,我來吧”,就接過去做了,都搶不過她。
南雪鈺雖然平時看似不怎麼注意這些,但寄琴自從來到之後的表現,她心裡很清楚,對其表現也很滿意,道,“今天不用過去,先將修墳的事處理好再說。”昨天她累得很,慕容夜已經讓她在府上休息,她也不是愛逞強的主,休息一天也無妨,西郊那邊她該佈防的都已經做了,應該暫時不會有事。
“是,小姐,”寄琴應一聲,左右看了看,“那奴婢去翻曬一下院子裡的草藥,小姐有什麼事就吩咐奴婢。”說罷轉身出去,在太陽底下翻曬草藥,表情很淡然。
冬易吐吐舌頭,“寄琴真能幹,一會兒都閒不下來,都不嫌累得慌。”
綺靈也是先跟着南雪晴,後又跟的南雪鈺,對寄琴的心思多少有些瞭解,“總不能做個吃閒飯的,寄琴比我們兩個能忍耐。”
“忍耐什麼?”冬易莫名其妙,“寄琴病了嗎?看着不像啊,一直都生龍活虎的,什麼都能做呢。”
“所以,咱們兩個也不能只看着她自己做吧,”綺靈懶得跟一根筋的人解釋,拽着她出去,“走了,讓小姐一個人清靜會兒。”
兩人一起出去,在院子裡跟寄琴邊忙活邊說話,三個丫頭相處倒真不錯,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很讓人省心。
南雪鈺一邊品茶,一邊淡然笑着看她們三個走來走去,對自己挑人的眼光,很是自得。
“小姐,丫環帶着南旭在花園裡玩。”唐奕的聲音清冷響起,有明顯的期待。
南雪鈺脣角一挑,“去吧,注意些分寸。”接下來的事,就全看章姨娘如何反應了,她如果聰明的話,會知道怎麼選擇的。
“是,小姐。”唐奕應了一聲,很快沒了聲息。
不大會兒,丞相府突然變得嘈雜起來,不停有人跑來跑去,大喊大叫,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綺靈立刻警惕起來,“小姐,奴婢出去看看?”別是有誰想***的麻煩,得注意着些才行。
南雪鈺心中有數,所以並不着急,揮了揮手,“去吧。”
綺靈答應一聲,轉身出去。
冬易則是一臉緊張,不停地互揪着手指,不安地道,“小姐,不會是翼王殿下又來了吧?”聽說是小姐讓人燒了翼王府呢,該不會是翼王氣不過,所以來***報仇的吧,那可怎麼好!
南雪鈺冷聲道,“他若還敢來,自有我應付,你怕什麼。”冬易這丫頭心思簡單,膽子也小,還得多歷練歷練才行。
冬易頓時羞紅了臉,“奴婢、奴婢也不是怕啦,就是、就是不想他纏着小姐!”真是,讓小姐笑話了,可她也是爲了小姐好啊,畢竟翼王是堂堂王爺,誰敢對他怎麼樣。
正說話間,綺靈已經回來,“小姐,是小少爺在花園玩的時候,不小心讓蛇給咬了,現在昏迷不醒,三夫人急得直哭,正責罰丫環呢。”
“蛇?”冬易大吃一驚,“怎麼會呢?奴婢到相府這麼多年了,從來沒聽說花園裡有蛇呀,怎麼會咬到小少爺?”這太可怕了,幸虧她今天沒去花園!可這實在是匪夷所思,相府在京城鬧街,遠離深山樹林,怎麼會有蛇呢?
南雪鈺無聲冷笑,本來是沒有,不過依唐奕的身手和她的醫術,要弄一條毒性很強,卻又不會讓人丟掉性命的蛇來,放進花園裡,趁着南旭在玩耍的時候,“恰巧”咬到它,易如反掌。
“不是很清楚,”綺靈的臉色也不大好,見主子只是淡然坐着,她有點不安,“小姐,你不過去看看小少爺嗎?”小姐從來不是會遷怒無辜的人,就算跟章姨娘有仇,可小少爺卻沒有任何過錯,小姐不會見死不救吧?要知道,小少爺可是老爺的命根子,若他出了事,老爺還不得崩潰了啊!
南雪鈺坐着沒動,翻過一頁書去,“章姨娘難道不會救自己的兒子嗎,我何必上趕着過去,反而顯得心虛,看看再說。”這套既然又是她下的,怎麼掌握火候,她心裡清楚,所以很沉得住氣。
那倒也是。綺靈頗以爲然地點頭,想來章姨娘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吧,她何必乾着急。
暖心閣裡,章平卉臉色煞白,一邊哭一邊大聲叫罵,“你們這兩個沒用賤婢,是怎麼看護旭兒的,啊?那蛇怎麼不咬死你們,偏偏咬了旭兒,你們都該死,該死!”
早知道就不讓旭兒到花園裡玩了!原本她也是防着南雪鈺會對南旭下手,所以把兒子關在暖心閣裡,可這孩子正是愛玩的時候,整天呆在屋裡,他如何受得了,悶得實在不行,就又哭又鬧,她沒法子,才讓兩個丫環跟着保護他,讓他到花園裡玩一會兒。
可纔去沒多大會兒,丫環就把南旭給抱了回來,面無人色地說他被蛇咬了,她一聽這話,差點沒暈過去!兒子是她的命,如果出了什麼事,她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兩個丫環嚇的面無人色,心裡好不冤屈,花園裡從來沒聽說過有蛇,今天這是怎麼了,單單咬了小少爺,她們兩個怎麼就這麼倒黴!
“好,那你們就去死!”章平卉恨得咬牙,嘶聲道,“來人,把這兩個沒用的賤婢拖出去,給我重重地打!旭兒如果有什麼事,我要她們兩個陪葬!”別看她平時是個溫婉的主,可要犯了她的忌諱,她懲罰起人來,也是不會手軟的。
兩個丫環頓時癱了,不停地求饒,“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可這般時候,她們說什麼都沒用,還是被拖了出去,不大會兒就響起她們撕心裂肺一樣的痛叫聲,也着實可憐。
章平卉狠狠一抹眼淚,撲到牀邊去叫,“旭兒,旭兒,你醒醒,醒醒!”
南旭臉色發青,嘴脣都成了黑色,緊閉着眼睛,一動都不動,隔好一會兒才呼吸一下,彷彿命不久矣。他右手從手背到肩膀,全都腫得比原來粗了一倍不止,而且成了青黑色,手背上兩個小小的牙眼,正是被蛇咬到的地方。
“旭兒,你不要嚇娘,快點醒醒啊,”章平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啊!”早知道如此,她何必非要貪丞相府的家產呢,就在昨天帶着旭兒去找大康,一家三口直接離開京城就好,也省得旭兒搭上一條命!
“大夫來了沒有?”她回頭衝着門口嘶聲叫,“老爺呢,老爺回來沒有!人呢,都死哪去了!”老爺今天去上早朝,還沒有回來,去請大夫的人也沒個人影,非要旭兒死是不是!
幸好管家急匆匆跑進來,一頭一臉的汗,“三、三夫人,宋、宋大夫來了!”
隨後妙手堂的大夫宋語白一頭闖了進來,也是氣喘吁吁,一時說不出話,足見這一路趕得有多急,“三、三夫人……”
“宋大夫,你來了就好了!”章平卉頓時看到了希望,趕緊起身讓到一邊,“別多說了,快看看旭兒!”
“好!”救人如救火,宋語白也不再見禮,趕緊坐下替南旭診脈,一邊還嗆咳個不停,臉也憋得通紅。
章平卉大氣敢喘,眼巴巴地看着他,心提到嗓子眼,惟恐他說南旭沒得救了,那她一定會跟着旭兒一起去的。
宋語白擰緊眉,南旭脈相微弱,呼出的氣息都帶有一股腥味兒,顯然毒性已經隨氣血流躥全身,情況很危急。
“宋大夫,旭兒怎麼樣?”見他只是皺眉搖頭,也不說話,章平卉都快急死了,忍不住開口問。
宋語白仔細看了南旭手背上的傷口,再翻開他眼皮看了看,終於了一口氣,搖頭道,“三夫人節哀順變,小少爺中毒已深,怕熬不過今天。”
什麼!
章平卉眼前一黑,往後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