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宴輕那宣示主權的一句“她是我的”壓倒了鳳痕心中的最後一顆救命稻草,那隨後門外傳來的慌亂通報聲——
就是一把火點燃,將一切都燒得消失殆盡。
“大少爺,不……不好了!四小姐和四夫人一個半時辰前沒帶僕從出了院,現在失蹤了……”一個身着粉衫,鬢髮簡單挽起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跪在臥房門口。
話音還沒落,就聽另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大少爺……求大少爺救救二小姐吧,她可是您的親妹妹……”
壞事成雙,大同小異的事情堆積在了一起,鳳痕只覺得大腦要爆炸。
鳳鈺斂眸淺笑,恬淡嫣然,餘光安靜的打量着那兩位粉衫垂髻,衣着不俗的小丫鬟。
在她的記憶力,碧珠常年穿着洗的發黃泛白的舊衣,因爲剋扣糧食,幾次三番的折辱而面黃肌瘦,唯有一雙眼是不諳世事的澄澈目光。我
她只覺得心被針紮了一下。
“你……”鳳痕艱難開口。
鳳痕本就被折磨的虛弱殘破,又被兩起壞消息刺激了一下,差點又是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目光滲人,白眼球佈滿血絲,撕心裂肺的模樣滲人。
屋內倒了三四個被妖力所所傷的小廝隨從,那大灘大灘的四濺鮮血十分滲人。
像兇殺案現場。
其中伺候二小姐的丫鬟戰戰兢兢,誠惶誠恐,悄咪咪地擡眸打量了一下四周,痛叫一聲後被嚇暈了過去。
“殺……殺人了!”
一曲驚醒夢中人,一聲尖叫驚醒了伺候四夫人的丫鬟,又是一聲殺豬般的驚恐尖叫,隨後不由自主的啼哭起來,整個瓊花苑頓時一片混亂。
任誰都沒想到,一句高壓下戳破防線的“殺人了”能引起這麼大的喧譁。
鳳鈺笑意清淺,鳳痕面色鐵青。
“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二妹妹和四妹妹怎麼了?”鳳痕厲聲喝道。
話音還沒落地,他就被宴輕一腳踹的趔趄了下差點摔倒,心口的鬱結被宴輕這麼一刺激,直直的噴薄而出。
二小姐院中的丫鬟被澆了個狗血淋頭。
滑稽的一幕讓鳳鈺不由得輕笑出聲,泉水叮咚般的清涼笑聲在壓抑混亂的小院中像一抹亮色。
如聽仙樂耳暫明。
她施施然坐在牀踏上,輕柔的撫摸着碧珠近乎冰涼的臉頰,鳳痕面色越難看,她嘴角的笑意便越明媚。
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今日府外有人鳴冤,二小姐就帶着桂嬤嬤去了,然後……然後二小姐就沒再回來!”小丫鬟停了抽噎道。
“那四妹妹呢?”鳳痕面色凝重,腳尖踢了踢四小姐身邊伺候的丫鬟。
“四夫人帶着四小姐走了,沒讓奴婢們跟着。”小丫鬟低頭囁嚅道,“好像是要去小春院……”
小春院就是鳳鈺之前住的破敗小院,雜草叢生,傢俱都縫縫補補了不知道多少次,知道的是鳳家小姐的住所。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非洲貧民窟呢!
鳳痕目光一凝,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裡面有鳳鈺的手筆,但偏偏鳳輕那尊殺神在旁邊看着,不能來硬的。
他心裡生出煩躁,這個掃把星天生廢柴丟盡了鳳府的臉面不說,如今還打不得罵不得,一切都得迂迴着來。
真是中了七星彩,烏鴉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還愣着幹什麼?一羣沒腦子的草包廢物!快去後花園池塘的蘆葦蕩中尋二小姐,帶幾個精通水性的嬤嬤!”
鳳錦鈴帶人去見那喊冤的人是爲了什麼,鳳痕心知肚明,無非便是殺人滅口一條龍,他心中惴惴不安忐忑着。
也不知道鳳鈺到底插手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會不會拿這事開刀……
鳳芸鈴就沒有鳳錦鈴那麼好命了,一個庶出的小姐而已,他冷冷吩咐道:“四小姐生性跋扈,玩物喪志,四夫人看管不佳,尋回後一同禁足七日。”
手下人應了一聲,趕忙退了出去,執行鳳痕的命令。
“五妹妹,事已至此,你……”
鳳痕剛剛說出幾個字就被鳳鈺冷冷的打斷:“鳳公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我鳳鈺天爲生,地養育,向來都跟東璃鳳家沒有分毫的關係。”
她字句冷凝,眼神鏗鏘:“若是鳳公子再口不擇言,胡言亂語。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氣氛靜了一瞬,針尖對麥芒的交鋒下鳳痕額頭青筋暴起,指骨狠狠扼住衣角。
半晌,從牙縫中硬生生擠出了兩個字:“鳳鈺。”
始作俑者笑意盈盈,眸若春水。
言歸正傳,鳳痕喉嚨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清了清嗓子,眸光陰鬱:“你可別後悔。”
鳳痕還不知道這具稚嫩的身軀裡已經換了一個狠絕冷冽的靈魂,東璃第一草包廢物歪打正着覺醒了靈力,脫胎換骨。
在他看來,男人的寵愛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過不了多時就會煙消雲散。
他倒是想看看,等宴輕玩膩了,鳳鈺這個毫無天賦的草包廢材還能蹦躂幾天!?
地上躺着受傷的下人們被擡走,原本顯得有些擁擠的臥房內瞬間清寂了起來。
鳳鈺沒搭理鳳痕,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沒再給他眼神。
宴輕又充當了半天鳳鈺的“護身符”,他坐在她身側,二人離得很近。
宴輕是故意爲之,鳳鈺是被迫習慣,俊男美女一對璧人坐在軟帳綢褥上,也是一道靚麗又養眼的風景線。
他略帶不滿的掐了一把鳳鈺的腰,海水般清潤的眼帶着半真半假的笑意,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慵懶道:“阿鈺是承認自己是本座的人了?”
鳳鈺蹙眉:“自作多情。”
她根本就沒有正面回答宴輕那充滿佔有慾的宣示主權,隨後跟鳳痕挑明強調的也不過是她鳳鈺不是鳳家人。
鳳家這個從上到下爬滿蛀蟲的的參天大樹,她無意糾纏,定會將其連根拔起。
宴輕慵懶地將身子微微靠在她身上,一雙妖冶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鳳鈺,微微挑起眉梢。
“本座的話一句都沒反駁,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他一雙美目妖冶逼人,鳳鈺有種被危險的野獸盯上的錯覺。
“阿鈺,本座可是會傷心的……”
鳳鈺平靜的點了點頭,目光清淺淡然:“那麼容易就傷心,看來你的真心也沒有多值錢。”
宴輕愣了愣,如畫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無奈,又湊近了她幾分。
鳳鈺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烏木沉香,甜膩又不失穩重,清新的柑橘味中慢慢散發出薄荷與焚香的荷爾蒙味道。
在現在,鳳鈺把這稱爲渣男香。
秀長睫羽撲朔,帶着罪惡而生的美人在她耳畔威脅着:“如果阿鈺不想生着當我的人……”
雖然語調一轉,聲音陡然沉下去:“那就死了當我的鬼。”
宴輕說得輕柔而緩慢,像是在娓娓訴說着心跡,但鳳鈺卻絲毫都不懷疑它的真實性。
這個瘋子是真的會說到做到。
“嗯。”鳳鈺神色自若,“你捨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