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鈺的態度不算盡善盡美,話語斷然而有氣勢,她不想時時刻刻都和宴輕以試探的方式相處,談判要趁早。
她只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逼宴輕一把。
一旁靜候佳音的秋夜自然是看不到鳳鈺和宴輕二人之間的暗流涌動的,但她也不是傻子,雲景珩在來之前跟她提到了那股隔絕空氣的絕妙靈力。
秋夜暗中仔細觀察,自然也窺見了鳳鈺似乎在和宴輕商談着什麼。
“阿鈺,我已經對你很寬容了。”宴輕幽深的眸光涌上一抹清冷,俊顏幾乎全部籠罩在一陰暗之中。
鳳鈺眉頭緊鎖,宴輕這副“別得罪進尺”的態度不免讓她有些火大,她清了清嗓子,聲音譏誚。
“得寸進尺的又是誰,妖皇殿下一手遮天,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自然做什麼都是逾矩。”
宴輕聽完,眸光一沉,看着鳳鈺輕寒料峭的淡漠模樣,濃烈的豔色幾乎充斥了整個鳳眸。
她在刻意疏遠自己。宴輕心中一動。
一瞬間,宴輕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十指緊緊攥到一起,整個人冰冷至極,血光乍現。
鳳鈺指尖一痛,掌心傳來細細密密的疼痛,她淺淺瞪了宴輕一眼,眸中神色淡漠而冷凝,沒有半分服軟的意思。
她掌心靈力如洪流般涌出,狠狠一甩手,四周冰花伴隨着霧氣橫生,在一旁安安靜靜等候着的秋夜被這妖霧迷了眼,視線被遮擋了個七七八八。
秋夜心中大驚,身子猛地僵住,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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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等渾厚又清冽純粹的力量,她只在雲景珩身上見識過一二,甚至……
甚至這力量比雲景珩那般強者的靈力更純粹,更強盛,更耀眼。
事已至此,秋夜對這位曾經揹負草包廢物頭銜的東璃鳳府五小姐鳳鈺,心中只剩下驚歎,佩服,和畏懼。
秋夜在心中暗暗思量:看來這三人成虎的傳言不可盡信,能將鳳鈺這種驚才絕豔的曠世之才,形容成東璃鳳府之恥,還好她和景公子的立場並不衝突,不然……
從南秦帶來的計劃,可就難以實施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是可忍孰不可忍,鳳鈺能忍得了宴輕一次兩次,可不代表她能忍得了他十次百次。
鳳鈺毫不退縮,語氣斷然而凌厲,擲地有聲道:“妖皇殿下如果要出爾反爾,那我一個弱女子自然是沒辦法的,但信用是會在一次又一次的毀約中將至冰點的。”
“我相信您也不希望,自己成爲一個自大又食言的人吧?”鳳鈺步步緊逼,字字珠璣,聲音清淡而有力量,卻沒有咄咄逼人的聒噪與急功利切。
似乎一切事情都本該她說的那樣,帶着令人信服的自信和威嚴。
話說到這兒,宴輕聽聞卻神色散漫,看見鳳鈺對着自己這副決絕而冷清的模樣,慢慢的眯了眯眼,反而輕聲笑了,不急不忙的挽住了鳳鈺的手。
“阿鈺伶牙俐齒,倒讓本座啞口無言。”
說着啞口無言,反而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可宴輕笑得陰冷森寒,沒有一絲一毫好心情的模樣。
烏髮美人向鳳鈺更靠近了一些,白皙而有線條的手臂摩挲過她清麗嬌美的面龐,最終停留在她精巧的耳垂上輕撫。
一言不合就喜歡肢體接觸,動手動腳的習慣令她很不爽,鳳鈺抿着脣,側過頭想躲避宴輕冰冷的手指,卻被對方懲罰性的掐了掐,不輕不重的力道拿捏的正好,並不溫柔,又不曾過火。
鳳鈺心中憑空多出一點挫敗:“宴輕,別這樣,好不好?”
“每次都是四兩撥千斤的避重就輕,好像我像個笑話一樣。”
面容清麗的美人輕輕的垂下了頭,長睫撲閃,遮住眼中的神情,這副又委屈又有些無辜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愛。
可沒人會看到她眼中的冰冷和狡黠。
除了宴輕。
強大到近乎神明的男人能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任何風吹草動,他淡淡的凝視着正低眉順眼的美人,瞳色靡豔灼灼,似若殷紅的赤焰。
這不是博弈,也不是暗暗較勁的你來我往,宴輕爲鳳鈺整理了一下衣袍,動作仔細而認真,似乎指尖每一寸挪動的位置都在描摹心上人的畫卷。
“去吧。我在這兒等你。”他輕聲說道。
鳳鈺一愣,想擡眸去看他眸中神色,看看到底這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宴輕幾縷墨發正好將他鮮紅豔麗的眸擋了個結結實實。
不對勁。
鳳鈺眉毛蹙起,掙脫開了被宴輕握住的手,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濃霧散去,被剝奪的視線重新回到秋夜眼中,只見神色淡漠的美人站在她面前,平靜而從容。
“勞煩秋夜姑娘帶路了。”鳳鈺禮貌而溫柔,絲毫沒有了剛纔的冰冷寒涼。
秋夜微微撫身,引着她向雲景珩院內走去。
鳳鈺這一路上端的是平靜無波,但心裡卻一直在想着方纔的事情,宴輕雖然妥協了,但依舊讓她十分不爽。
他依舊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話語,彎彎繞繞雲裡霧裡,每每都在拐彎抹角的迴避,一次又一次抗爭就像碰了一個軟釘子。
而沒人會知道,那個有時是軟釘子,但更多時候是不定時炸彈的人,何時會被點燃引線。
先是火星飛濺,然後再講她炸得支離破碎。
宴輕方纔和她說的是:“我在這兒等你。”
他難不成要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瓊花苑外等待自己嗎?這分明不應該是任何一個等人的備選,偏偏宴輕最後那句也說得含含糊糊,語氣聲音也是黏黏糊糊的甜膩。
她甚至在其中聽到了一點帶有妥協意味,並非陰陽怪氣,而是發自真心的溫柔。
但在鳳鈺聽來則是實打實的驚悚。
……興許是她聽錯了吧。
…………
宴輕笑笑後垂下眼,手上滲出絲絲鮮血,鳳鈺方纔用了十成靈力甩開他的手。
而他並沒有躲藏,也沒有防禦,就任由冰寒如極地風雪的靈力席捲,在他瑩白修長的指節上留下幾道鮮紅。
傷痕刺眼而醒目,按理來說,以宴輕的強大和能力,這種小傷完全可以在下一秒恢復如初。
但他沒有。
他不想,也做不到。
鳳鈺的靈力特殊而神奇,對他造成的傷痕幾乎是不可逆轉不可修復的,他沒有辦法動用妖力去治癒。
細雪在空中溶解,太陽已然落山,夜色悄然來臨,天色暗了下來。
宴輕想起初見時,在妖力幾乎衝破鳳鈺心臟前那一瞬間,那股純粹如洪流,溫潤而強大的力量保護住了她的心臟,也給自己帶來了不小的反噬。
似乎和剛纔那般有幾分相似,甚至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讓人垂憐貪婪的美人,似乎跨越萬年而來,跟他有種超乎世俗的聯通與感應。
鳳鈺……鳳鈺……鳳鈺……
雪花紛飛中瑩瑩孑立的男人在心中輕輕的呢喃着。
好像看到了存活在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來,唯一的星光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