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生很少來醫院,最近的一次是去年他爸花粉過敏的時候,除了不喜歡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之外,白色冷清基調的環境也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兩人匆匆趕到所打聽到的那家醫院,還沒在呼吸內科門口站穩,周碩就一股腦地往裡面衝,王澤生連忙把他拽住,喘着氣問他。
“你知道他住在哪間病房?”
周碩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對啊,我不知道啊。”
王澤生:“……”
周碩也沒理他有些鄙視意味的眼神,又返回來趴在護士站臺上問電腦前的辦公護士。
“你好,請問這裡有沒有一位叫餘時航的病人?今天早上進來的。”
“請您稍等片刻,我幫您查詢一下。”
經過護士一番覈對查實後,兩人很快就知道了餘時航所在的那間病房號碼,快走到門口時,王澤生的腳步卻突然減慢了下來,直至走到門口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周碩問他。
王澤生看了看眼前緊閉的門又轉頭看了看他,動了動嘴脣:“我害怕。”
周碩愣了一下,有些一頭霧水地看着他:“你怕什麼啊?”
王澤生沒說話,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周碩卻全當是他怕餘時航的病情嚴重,便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餘學長不會有事的,只是肺炎而已,你別太擔心啊。”
“……我沒有,”王澤生猛地擡起頭看着他,到後面的底氣卻漸漸不足了,“我只是……”
周碩好笑地看着他:“得了吧,剛纔趕得比誰都急的人是哪個?”
王澤生:“……”
“行了,矯情個啥勁,開門啊。”
看着對方還略帶猶豫的模樣,周碩也不再細說什麼了,直接抓住門把就將他直直推了進去。
在來醫院的路上,王澤生辰不止一次在腦海裡想象兩人再次見面的場景,但是等這一幕真的發生在他眼前時,他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又或是該做什麼,腦海一片空白地站在門口,雙腿也僵在那裡難以移步。
病房是單人病房,餘時航穿着一身藍條病服側坐在牀上,放在被子上的左手連接着一根又長又透明的輸液管正在掛鹽水,目光呆滯地怔怔地看着窗外,聽見門口的動靜也不轉頭,坐在那裡就像是毫無生氣的木偶。
“你怎麼傻愣在這兒,走進去啊。”
周碩嘟囔着又在身後推了他一把,王澤生被迫往前踉蹌地走了一步後又停在那裡不動了。
周碩:“……”
周碩有些納悶,這小兩口不是在交往麼,怎麼弄得像是被逼上戰場似的?不過顯然他也沒想太多,見王澤生不肯主動走過去便自己率先上前打了一個招呼。
“餘學長,休息的怎麼樣?我們來看你了。”
餘時航的反應很出他的意外,既沒有轉過頭也沒有說話,整個人無動於衷就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樣,搞得周碩更加鬱悶。
“哎,澤生,你說他咋回事啊,不會是一個肺炎燒壞耳朵了吧?”周碩用手肘捅了捅王澤生的肩膀,卻見對方只是握緊拳頭沒有回答他。
似乎是周碩口裡的“澤生”兩字傳進了餘時航的耳朵裡,他僵了一下終於緩緩轉過頭來,看見站在門口的王澤生明顯地怔住了,眼睛裡燃起亮光卻又很快就熄滅了。
餘時航的臉色看起來很差,嘴脣發白,眼袋下的黑眼圈也很重,整個人看起來與平日謙謙斯文的模樣相差萬里。
“你來幹什麼。”
餘時航看了他很久很久才動動嘴脣聲音乾啞地吐出這麼一句話,有些刺人的自嘲意味。
“想要繼續被我噁心嗎?還是改變主意想被我/操了?”
王澤生的臉色有些僵硬,似乎也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頓了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臥槽,什麼情況?”旁邊的周碩似乎被餘時航一反往常的態度嚇到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餘學長,你怎麼可以對澤生說這種話?”
餘時航不說話,只是擡頭看着天花板,然後緩緩地低笑起來。
他的笑聲很沉悶,就像是在喉嚨裡打轉出不來一樣,聽起來讓人心裡莫名的難受。
“王澤生,你知道我拒絕不了你,所以給了我絕望之後,又打算來這裡給我一點希望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王澤生不知道爲什麼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地發顫,他努力壓抑住這種顫抖,一字一頓地說,“我來到這裡只是偶然。”
餘時航不說話了,他直直看着王澤生半響後,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左手背,將那上面安置好的頭皮針狠狠地扯了出來,也不顧整個手背就被流出的血弄得一塌糊塗,翻開被子就下了牀。
王澤生看着他手背上的血順着指尖滴在地上,咬緊了嘴脣,哽着喉嚨半響才吐出幾個字:“你瘋了。
周碩也被他的這一舉止驚呆了,愣了半天才回過神想着去拉住他:“喂,你的手在流血啊!”
“別碰我,”餘時航瞥了周碩一眼,躲過他的動作,“你最好現在就出去。”
周碩想按住他的動作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擡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回頭看了看王澤生,表情有些懵了。
“餘時航,”王澤生努力讓自己的視線不再一味停在他那隻留血的手上,“你不覺得自己該冷靜一點嗎。”
這是王澤生第一次帶名帶姓地叫他,或許在日記事件被揭發以後,他也沒了勇氣再去喊他學長了。
“我一直很冷靜啊,”餘時航漫不經心地擡起自己那隻流血的手,“從來沒有這麼冷靜過,如果這個時候我不冷靜,”
他頓住了,翹起嘴角的弧度,擡起眼皮子直直地看着他。
“恐怕我就會上前□□你。”
王澤生被他毫不遮掩的話噎住了,反射性地退後了幾步:“……變態!”
餘時航點頭“恩”了一聲,臉色毫無異常。
“對,我就是變態,變態到沒有你我就會發瘋。”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僅偏執還有瘋狂的病態佔有慾,我想要你的*從一開始就沒有停止過,無時無刻都想完全侵佔你。”
“所以,你要跑就跑得遠一點,不要再裝作好心來戲弄我,不然——”
他危險地眯起眼睛,勾起脣角。
“我早晚會抓住你,一點一點把你撕碎吞進肚子裡,懂嗎?”
王澤生的臉色有些發白,他的大腦隨着對方的每一句話慢慢地變成空白,直到最後他幾乎是艱難地開口,難聽的聲音就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似的。
他說:“餘時航,我們分手吧。”
餘時航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似的笑起來。
“王澤生,我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嗎?”
王澤生:“……”
王澤生的臉色更加難看,像是失聲般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才紅着眼眶轉身打開房門匆匆走了出去。
“哎,澤生,等等我!”周碩見他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也不顧餘時航手上的傷便急急跟了上去,關門的時候又回頭看了餘時航一眼,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之前來的時候那麼友好。
“如果你還想活命,就該早些按下呼叫鈴,我們可不想擔任什麼間接殺人罪。”
餘時航只是看着他:“滾。”
周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澤生他喜歡你真是瞎了眼,你這種人死了也沒人去心疼!”
“啪——”地一聲門被狠狠甩上了,餘時航嘴角的笑容才慢慢消失,渾身像是被抽去全部力氣般癱軟地坐在牀上,低頭弓着背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一雙手。
左手因爲失血過多手背皮膚已經有了明顯的青紫色,就連伸手握拳的動作都變得有些麻木起來。
餘時航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房間裡略顯唐突,他的笑聲越來越輕,直到最後變成輕微的哽咽,自言自語的聲音已經無法聽清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
“澤生……”
他就不該來的。他爲什麼要來看這個至今都不知悔改的男人,任由他在這裡再次用語言淫/褻自己一次?
走出病房的王澤生紅着眼眶越走越快,等到最後出醫院的時候,他已經跑了起來,身後的周碩一路追,好不容易在公交車站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澤生,冷靜一點好嗎?”周碩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你難道不知道在街上亂跑會出危險嗎?”
王澤生沒有說話,別過臉不去看他。
“我是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周碩說,“但是我不想看到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王澤生這才轉過頭去看他:“失魂落魄?”
“難道不是嗎?”周碩嚴肅着臉看着他,再與王澤生對峙了幾秒後終於裝不下正經臉,抓了抓後腦勺納悶問,“是我用錯詞語了?”
王澤生:“……”
“好了好了,管這麼多做什麼,我不會安慰人啦,反正我就是不想看到你難過就是了,”周碩索性也不去想了,“如果心情不好就去發泄,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王澤生沒有說話,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周碩卻輕嘆一口氣後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旁邊的店面裡拽。
王澤生:“……”
“先填飽肚子,然後再去傷心,”周碩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掰什麼,只是語氣依舊故作輕快,希望能爲身後的人減去一些負擔,“不然又餓又難過,多虐待自己啊。”
王澤生被他拽着走也沒有反抗,看着對方的後腦勺垂下了眸子。
周碩,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