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已經是一副冷冽到極致的模樣,散發着的寒意讓她心驚,此時他薄脣瀰漫着淺淺的笑意,清冷非凡。
那雙冰魄般黑眸中迸射出來的目光毫不掩飾赤果果,深切的恨意。
他不一樣了,他建起的心牆,徹底阻絕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此刻王蔓蔓覺得,他們明明是母子,卻比陌生人還要感到陌生……
一眨眼,眼前的人就迅速的翻身跳出了窗臺,那個身影極快的隱匿在夜色裡,若不是窗臺上留下了鮮紅的血漬,都很難相信這個人曾經出現過。
王蔓蔓站在窗臺許久,任憑冷風吹着她的髮絲。
“蔓蔓,你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臥室。”厲權見王蔓蔓很久都沒有回臥室,便折來婷婷原來的房間找她,這麼多年,睡前來她的房間去看看,幾乎已經成了王蔓蔓的習慣。
“權,剛纔武兒來過。”王蔓蔓站在窗臺,遠遠的望着置身在門口的人,眼淚又忍不住的落下:“他的手受了傷,你爲什麼沒有告訴我?前幾天你們見面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武兒說他的手廢了……”
“蔓蔓……我會把武兒找回來的,他終究是我們的孩子,我不相信他會那麼的無情,既然他今天回來,以後就還是會回來的,對於他的手,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我們父子這麼多年的第一次碰面,居然就這麼的不愉快。但是他願意爲了救我的命,廢掉一隻手,就說明,他對我還是有感情的。”厲權看着窗臺上的血漬,只是這麼久了,傷口還是沒有癒合嗎?那種切膚之痛,一定很疼……
“可是爲什麼我覺得他離我們越來越遠了?他說欠厲家的已經全部還清了。厲權,我真不敢想象我們的孩子,這麼多年都過着怎樣的日子。他真的還會回來嗎?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了。”王蔓蔓已經泣不成聲,肩膀不停的顫抖着。
“會的,我們的武兒會回來的。”厲權伸手將王蔓蔓攬入懷裡輕聲安慰着:“他一定會回來的。”
夜已深,厲武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開着車,這座城市過於繁華,燈火通明,街上滿是行人,嘈雜喧鬧,可是這一切好像全然與他無關,越是這樣的場景,越是這樣的氣氛,便越會讓他覺得越寂寞。除去出任務之外,他從來不曾覺得自己是一個被人需要的人,世界這麼大,可他的心卻那麼空……
他只想逃離,逃離出這種讓人壓抑的氣氛,車子竟然就那麼開到了江心公寓的大門外,對於他會驅車來到這裡,他自己都感到詫異。
他靜置在車上,下意識的擡頭看了陳欣所在的6樓的房間,窗口正透着淡淡的光,這麼晚了她還沒有睡?厲武低頭瞥了一下時間,凌晨1點,這個女人明天還要上班的吧,這個時間還不睡?她在做些什麼?他的眉頭不由的蹙了一下,自己怎麼會關心起這個女人了,自己一定是瘋了,纔會莫名其妙開車來到這裡,纔會對着她的窗口發呆亂想。
再次擡頭看向那扇窗口的時候,才發現已經熄了燈,厲武的脣角勾了勾,弧度是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柔軟,她應該是睡了吧,厲武正要驅車離開,剛打了燈就看着那個女人很慌亂的從樓道口跑了出來,衣服顯然是亂套上的,外套裡面顯然是一套睡衣,腳上還套着居家的拖鞋,手裡抓着包,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她這麼一身是要去哪兒?
厲武遠遠的開車跟在她的後面,只見她跑到路口,一直對着來往的車輛揮着手,她在打車?可是這個時間,這個地段,想要叫到車應該是很難吧。
不過這個女人是不長腦子嗎?前段時間的事她已經忘了?這麼晚,還穿着這麼一身,萬一遇到什麼壞人……她睡衣的帽子露在外套外面,兩個長長的耳朵隨着她的動作,一動一動的,兔耳朵?這個睡衣還真是挺符合她的形象,一隻傻呼呼的兔子。也不怕被壞灰狼給吃了……
厲武嗤笑了一聲,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真是覺得自己越來越失常了,尤其是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算了已經做不到袖手旁觀,還是過去看一下情況吧。
車子緩緩駛到她的身邊,搖下了車窗:“這麼晚要去哪?”眯眸打量了她一番,她的臉上全然是急迫的神情,眼圈紅紅的,但能看出一直在強忍着,淚花纔沒有冒出來。
陳欣見到厲武,其實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她就直接拉開車門上了車:“送我去中心醫院,快點。”
……這種直接的語氣倒是挺讓他意外,他倒是沒想到她還有這麼決斷的一面,腳已經踩了油門,朝着她說的目的地駛去。
“能不能再快一點?”
“你很急?”厲武瞥了她一眼,挑眉問着。
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她快速的別過臉,聲音中透着一股壓抑:“剛纔醫生打電話告訴我,媽媽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所以她穿成這樣就跑了出來?厲武直接掛上兩檔駛去了醫院,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不到20分鐘就到了地方,女人推開車門直接衝了出去,看着她直接穿梭在人羣裡,輕車熟路的模樣,就知道她經常來這裡。
“小心。”厲武擡手幫她擋住一個病人的吊水杆。也不看着路,唉。
“謝謝。”陳欣終於擠到了電梯口,可是她這才發現他幫自己擋杆子的時候,擡的是左手,他手掌纏繞的紗布上全是刺眼的紅,該死,她這一路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呢?
陳欣的擔憂的望着他:“你的手……”
“沒事,廢不了。”厲武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無謂的勾脣笑了一下:“電梯來了。”不想讓她分神在自己的手上,直接一把箍住她的肩膀,將她推進了電梯。
“你……”陳欣還是看了一眼他那隻垂在身側的左手,心中有萬千的情緒,卻說不出口,最後擠出的只有:“謝謝,要不是你還不知道我要等多久才能到醫院。”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江心公寓外面的公路上?陳欣盯這他沒有表情的臉看了一會兒,察覺到他掃了她一眼,才別開臉去。
“我恰好路過。”
“哦。”他給出瞭解釋?他是有讀心術嗎?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氣氛一時就變得詭異起來,好在這時電梯開了門,陳欣去了服務檯詢問了情況:“我是6118病牀的家屬,請問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6118牀已經進重症監護室有1個小時了,是吳醫生負責的,結果可能還要等一下,請您去重症監護室外等一等吧。就在那邊左轉。”護士伸手給她指了指。
“好的,謝謝。”陳欣已經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拔腿就往那邊跑。
厲武其實並沒有在醫院裡經過過這種事,可是這裡的氣氛太沉悶,消毒水的氣味讓他覺得更壓抑,白色的牆面,充斥着視線,帶着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他尚是如此,更何況是那個焦急等待着結果的陳欣。
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靜靜的看着她緊緊的攥着拳,視線全部定在重症監護室門的樣子。她現在的神經一定繃得很緊,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她繃緊的情緒就會一下坍塌……
就在這時,重症監護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年齡大約在30歲左右的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拿着一份文件:“欣兒,這份手術同意書,需要你的簽字。”
“吳醫生,媽媽的情況怎麼樣?”見醫生出來,陳欣顯然情緒很激動,她想伸手抓着他的衣服問,但是又害怕,最後手悻悻的又縮了回去:“情況還好嗎?”
雖然那個醫生帶着口罩,但從眉宇中還是能看出愁容,他緩緩的搖了搖頭:“這次的情況不是太樂觀,只能把以前的手術方案提前,看看能不能有效果。所以需要你簽字。”
“是不是我簽字了,我的媽媽做了手術,情況就能好轉,我的媽媽就沒事了?”陳欣滿眼期待的望着醫生,她多麼希望吳醫生能點頭,能告訴她,只要做了手術,媽媽的病就會得到控制,就能好起來,可是結果總是讓人失望的。
“欣兒,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這手術一直就是因爲風險度過高,準備的不是太完善,才一直沒有給阿姨做,只是現在情況緊急,我們也只能採取沒有辦法的辦法。”吳醫生似乎是想安慰她,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最後只把手術同意書遞了過去。
“欣兒,簽字吧,耗得時間越久,對阿姨的病就會越不利,做了這個手術或許阿姨還有生機。”
“如果不做,媽媽就會離開我?”看着手術同意書再次逼近自己的面前。陳欣第一這麼的無措,她的心是那麼的疼,就像是心底最寶貴的東西被人生生的掏空了一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