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這麼認爲?”
龍天的反問語速很慢,是有種會讓你隨着他語速和語態的那種感覺,去懷疑自己內心的堅守,着了他得到。
“是的。”我回答的很堅定。
“容華,其實還有一個方式可以解決現在所有的問題,只要你願意。”
他突然輕呵的提議,叫我整個人一驚,看他一動,就不自覺的朝後退了一步。龍天沒有怎樣,只是從身上套出一把軍刀,打開,朝我伸出了手。
“容華,只要你選擇自殺,我就答應你放過楚雋,從此和楚家的所有恩怨一刀兩斷。”他拿着刀,一動不動的看着我,我卻沒從他眼中因此而看到任何一絲的興奮。
如果他真心這麼做,肯定會露出那種興奮和勢在必得的狀態,可是他沒有。我雙眼垂下,盯着那把刀,沒有做出選擇。
“容華,你這是在害怕了嗎?是捨不得楚雋了嗎?如果是這樣,你當初爲了他答應和我的婚禮又算是什麼?你就只有這點能耐了嗎?”
“如果我死了,真的可以解決這一切嗎?”
面對他略帶咆哮式的反問,我只是微微仰起頭,看着他。不管是龍天隱瞞情緒的太好,還是他真心想要我死,如果我的死可以順利解決這麼多的麻煩,那麼我還是會願意的。
畢竟一命換取一世和平,況且對方還是我最深愛的男人,他爲我付出了那麼多,我又爲什麼不可以爲他付出一次?
那把刀像是有魔力一樣,讓我顫顫巍巍的接近着,看着自己的手越來越接近,心裡卻沒有多少接近死亡的害怕。
也許,是真的夠累了,也許我的內心真的是要這麼一個徹底的解脫,然後一了百了,做一個失敗的逃避者。
可是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強烈的制止我,提醒着我還有一個我生命依託的孩子存在,就算我活的再困難,現在孩子還小,我怎麼可以這麼的捨棄了?
可是,容華,你要是不捨棄這些,不知道龍天發狠起來會做什麼,萬一他真的去傷害了你的家人呢?
不,龍天不是個這麼壞的人,我就算不信他,也應該相信楚雋,他一定會衝破困難的。
哼,容華,你就別天真了,走到這一步,他們什麼事都瞞着你,你活着那麼痛苦,還不如一死了百生!
難道我真的應該死嗎?
我看着自己的手像不受控制一樣的接近那把刀,突然龍天的聲音響起,帶着低低的磁雅,有如夢境的朦朧和深沉的魅惑。
“容華,你真的那麼愛着楚雋嗎?愛到願意放棄一切,爲他而死?容華,難道這些日子以來,就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改變你內心的決定的嗎?容華,你真的沒有對我——”
對你什麼?
我彷徨的擡眼看他,江邊不知何時點燃的煙火,生生的將他的聲音全部蓋了下去,甚至煙火的光亮照耀在他臉上,將他的表情也一併遮去了,待閃亮褪去,他的臉上依舊沉靜,眸子也依舊深沉。
“你說什麼了?”
龍天眼神微動,然後垂下眼簾,嘴角一揚,笑了,“說什麼重要嗎?沒聽到也不會再有機會說一次了。做出你的決定吧!”
“那麼就別說了。”楚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着磨滅不了的冷意,他一把將我的手拉了回來,然後把我護在了他的身後,面向龍天。“容華也不會對你做出任何的決定!”
楚雋用左手握住我的左手,我貼在他身後,看着十指相扣處的戒指,在這個夜裡顯得更爲奪目,璀璨。
“容華是我的,沒有人可以從我身邊奪走她,也沒有人可以決定她的生與死。”
“那你可以嗎?”龍天抿嘴而笑,樣子帶着些漫不經心卻暗藏殺機的感覺,雙手環抱在胸口,顯得有些懶散,“我們都不是她,決定是她自己選的。”
“我不會離開楚雋的!”
這是我緊接着他話音落下後的第一句話,我明顯的看到龍天悠哉的神情裡閃過的一絲暗沉,我頓時縮了一下。
楚雋把我護的更緊了一些,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很多。“龍天,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要牽扯到容華,她完全沒有責任,也不必去承擔任何東西。”
“呵呵,哈哈哈……”龍天突然大笑了起來,他笑着指着楚雋,厲聲問道,“楚雋,你說容華沒有責任,不需要去承擔,那麼相思呢?她在你心裡又是歸於怎樣的責任,和被迫去承擔怎樣的事?別忘了,你之所以可以看到容華,還不是相思給了你希望。你的眼睛還不是相思給你的!”
之前,不管是從楚雋那裡聽說的,還是從初次接觸龍天開始的時候,我都感覺龍天是很愛相思的,也是因爲相思的存在纔會和楚雋鬧成這樣子,因爲是個很合理的解釋。
可是後來慢慢地發現不是這樣的了,龍天給我的感覺是喜歡相思,但也沒有到那種深愛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否則他不可能去接受其他的女人,但這也不排除他是爲了接近我,慌騙我的演戲。
可是我始終都覺得,我問及他不愛我卻吻我時候,心裡是怎樣的感覺時,他所表現出來的不全部是假的。
所以我一度覺得龍天只是不知道怎樣去理解和接受,那一份名爲愛的東西。
也許他分的很清楚,知道我和相思在他心裡的地位是怎樣,也許只是有些茫然,但這都和我無關,因爲這輩子我和他不可能。
我不知道相思當年究竟愛的人是誰,我只知道一點,她既然會選擇嫁給楚雋,還爲楚雋付出那一雙眼睛,就足以證明她對楚雋的情意。
所以龍天的這番話說出來,不僅僅是我,就連楚雋都爲之一怔,然後更緊握住了我的手。
風聲吹過,誰也沒有說話,那邊的秋夜煙花會仍在繼續,歡呼聲絡繹不絕的傳來,卻也打不破我們這裡的對峙。
“龍天,我和相思之間的事還不用你來管。就算眼睛是相思給我的,那也是她心甘情願,可是她什麼也沒有留給你。”
“所以她愛的人是你,容華愛的人也是你,她們是姐妹,一心。”
我訝然的看着龍天,一瞬間覺得心裡很是悲哀。也赫然明白,他當年也許是真的愛過,只是發現的太遲了,然後一切都來不及了。
龍天這話的悲哀,帶着沉重,帶着一抹痛心,讓人喘不過氣來,也不能再說什麼。
“我欠相思的一定會還,和你之間,也只剩下家族恩怨,所以別再來找容華。”
“還?你要怎麼還?”龍天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難不成還把你的眼睛挖下來還給她?”
“如果可以,我會這麼做的。”
我微微一怔,他就這麼的捨棄相思了嗎?
楚雋沒有多停留,拉着我的手離開,我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江邊的龍天。
彼時煙火在他背後綻放,十分的美麗,可他一身黑衣,站在夜色下,在煙火的背景下顯得格外的渺小,有種十分可悲的錯覺。
楚雋是可以拿眼睛還給相思,可他卻什麼也還不了了吧!
走到這一步,表面上看龍天是最大的贏家,因爲直到現在他都是帷幄運籌,只等坐擁江山。只要他一發狠,我們都沒有退路。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他所有的堅持原來只是爲了一個放不下的曾經。也許家族的世仇真的沒有那麼的重要,畢竟一黑一白,爭鬥是必然。
可是他們之間偏偏又衡量了一個相思的存在,直到現在都是他們各自心中的一個劫,誰也無法觸碰。
我真的很想問一問龍天,是不是把我當做了相思的替身,所以纔會有那麼多的甜言蜜語和溫柔呵護下,還有如此精密的計劃設定的。
可這些都不可能了。
楚雋沒有帶我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將我送進了家。他依然沒有出去,只等我進了家門,他就會離開。
“楚雋,我——”我走了幾步,回過頭去,想要說話,卻被迎面而來的一個擁抱給緊緊抱住。
楚雋抱着我,渾身發顫,恨不得把我融入一體的衝動,“容華,別輕易向任何一個人交出你的生死,能決定的只有你一個人。”
我一怔,然後微笑,張開雙手也抱住他,“我知道了,謝謝你今天能來。”
“傻瓜,我不來,他就不會放過你了。”楚雋放開我,摸摸我的頭,“夜裡涼,進去吧!”
“好。”
我點頭答應,轉身離開。就在關上大門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龍天說過楚雋最後是會娶我還是娶汪姐的事了。
我想他肯定不會隨便說說,這件事必然成真。
我想問問楚雋如果真的到了那麼一天,他會有怎樣的選擇,可是媽媽已經在背後叫住了我,“還想出去?”
這麼一說,我就知道她是看到了楚雋送我回來的。
“怎麼龍天接你出去,卻是他送你回來的,你們出去做什麼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媽,你別這樣,沒什麼事,我這不是很快就回來了嗎?”我不想多說,因爲說了也沒用,只是自尋煩惱罷了,還不如洗個澡睡覺。
媽媽又開始嘮嘮叨叨的沒完,我直接上樓洗了澡,然後回房陪寶寶,現在晚上寶寶都是和我一起睡的。
我總喜歡洗完澡,把寶寶放在大牀上,然後自己也趴在牀上看着他,他現在已經會爬了,雖然很慢,有時候也會有很多搞笑的舉動,每每都讓我噗嗤大笑。
而每次我一笑,他總是先愣愣的看我些許,然後自己也咯咯咯的大笑起來。我把他抱在手裡,舉高高,他更是歡喜的不得了。
雖然還什麼都不懂,但這段日子卻是人生中最快樂的。每個人都總是在懂事後盼着長大,可是到最後,鮮少有人在走完這一生時說長大很好的,都說童年的日子纔是最快樂的。
迷迷糊糊的躺了會兒,睜開眼睛的時候寶寶正在看着我,見我眨眨眼,他也眨眨眼,然後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碰碰我的鼻子,我嘴巴一張,含住他的小手,他先是一愣,然後另一隻手也身上來,是要和我完了。
“不行了,寶寶,今晚太晚了,我們要睡覺,明天帶你出去見乾媽媽好嗎?”
我哄着寶寶入睡,既然決定了和楚雋一起重新奮鬥,我就覺得首先必須解開顧圓那邊的心結,而最重要的還是要讓寶寶當說客。
我第二天是絕對和媽媽保證是去醫院看顧圓的,除此之外,不會再見任何人,媽媽這才同意我帶着寶寶出去。
我嘆了口氣,準備打車出去,正在等車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一看是汪姐的電話。
自從我出院之後,就再沒有回去上班,反正那時候龍天也不要求我上班,汪姐也知道我受了驚嚇,叫我好好休息。但我卻不知道,在我的背後已經發生了太多的事。
比如說汪姐和她結婚了六年的丈夫離了婚,不知原因。也比如說汪姐竟然是汪家的女兒,身家富貴。更比如說她從沒有炫耀過自己的家室,我是去振陽企業上班後才認識她的,也好些年了,卻不知道她原來那麼深藏不露。
也許這纔是高手。
在楚雋嘴裡知道她就是汪姐小姐汪敏兒的時候,我真的是大爲驚訝。雖然從年級上汪姐的確要比楚雋大兩歲,但是汪姐這個人很有氣質,一點都不看老的。
“容華,你有空嗎?有空的話我想和你見面,方便的話現在我過去接你好嗎?”
我握着手機,汪姐已經不再是個局外人,在這件事上,她已經和我們一樣,更是一個衡量在我和楚雋之間的危險物品,所以不管怎樣,這個見面是必要的。
只是我想起,今天應該是他們什麼慈善基金的開幕儀式,現在才十點,難道她不需要出席嗎?
“可以是可以,可今天不是你們的開幕式嗎?”
“那只是一個形式很簡單的,所以我還有時間。”汪姐一笑,根本不給我拒絕的理由,“你是在家嗎?我轉個彎就到了,就這樣,在門口等我好了。”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我才緩了會兒神,就看到她的車子耀眼的出現在我面前。以前也看到過汪姐開車,但是都是低調的牌子,像這樣開着奔馳的不是她的風格。
“上車吧!”
汪姐打開車門,我也不再猶豫,只能答應。我把寶寶的東西都放好,這才抱着寶寶坐進去。
她一看寶寶,伸手逗了一下,“真是可愛的孩子,要不是唐墨研那麼對你,我想你們現在會很幸福。”
我一頓,然後笑着搖頭,“那都已經過去了,我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只要有寶寶就足夠了。”
“也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汪姐啓動車子,往前開去,“你這是要和寶寶出去嗎?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所以找個距離你目的地比較近的地方好嗎?”
“那就blackblue好了。”
“也好,那裡比較清靜,適合孩子。”
汪姐面色和善,一直都在微笑,根本看不出來和往常有任何的差別。但我總覺得她那晚會出現在楚雋的別墅裡,不是故意的。
楚雋也問過她怎麼會去那裡的,可她卻沒有回答,這就是問題的根本。不怪我隨意懷疑身邊的人,而是被騙了那麼多次,都已經成爲了一種本能。
我能相信的只有那麼幾個人,其餘的必須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