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師兄倒是悠閒。”蕭易放下手中的酒杯,低笑道。
在他的對面,陸澗正搖着摺扇,坐在窗邊,風從外邊吹來,吹起他的髮絲與衣袍,男人遙望着遠方,眉宇間含着淡淡的笑意。
“真是風騷啊。”蕭易說了一句,見陸澗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不禁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蕭師弟莫出聲,小珺正看着這裡。”陸澗低聲道,臉上笑意更甚,蕭易站起走到他身邊一望。
陸澗是太極峰的親傳弟子,在太極峰擁有自己的樓閣,更兼他又是太極峰的大師兄,因此他的樓閣就處於太極峰廣場側方,從窗邊可以清晰看到廣場上修煉的弟子。
陳珺就在下面,蕭易走到窗邊的時候女子擡起了頭,蕭易看到陳珺臉上歡喜起來,收起了長劍對着這個方向不斷揮手。
在她身邊原本聽着她指導的弟子也都舉目望來。
蕭易看了看陸澗,只見後者正滿臉陽光的笑容,好像想要擡手迴應陳珺,蕭易卻注意到陸澗的嘴角似乎有些僵硬,想必這個表情他已經維持了很久。
“陸師兄。。。還真是夠癡情的。”蕭易默然半餉,心裡明明覺得十分好笑,卻又有些笑不出來:“不過你這番姿態,恐怕並不能擄獲美人心。”
陸澗沒有反應,蕭易站了許久,男人才從窗邊離開,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蕭易注意到陸澗在離開窗邊的時候,他的軀體傳出喀嚓喀嚓的響聲。
“陸師兄你莫不是,維持着那個姿勢坐了很久?”蕭易驚奇地道。
陸澗伸手按着自己的肩膀,不斷甩動自己的右臂:“今朝便枯坐至此,沒想到今天小珺這麼晚。”
蕭易直有一種捂臉的衝動。
陸澗無論是心性還是行事上都深得張淵真傳,在開陽宗所有的弟子眼中,陸澗就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而他平日也的確如此,隱藏極深,誰都摸不透他的深淺,就算他在你面前將所有都公開,你還是會不由得認爲他還隱藏有更深的後手。
就像是絕世的棋手下棋,他們的後手總是一個接一個,你揮刀將所有的迷霧劈開,自以爲自己已經將此人所有伎倆都識破,然而很可能下一刻,他的致命之棋,就會落到你的王將之前。
然而這樣的陸澗。。。。就連蕭易也都對他的能力深信不疑,甚至甘願爲陸澗所驅使,這樣的男人,卻在自己的房間裡,做着這樣一件蕭易看來很沒有用的事情。
陸澗舒展了一下四肢,走到房間中的木桌旁,伸手就拿起一杯酒仰頭一口喝盡:“蕭師弟肯定是認爲,陸某的這番行動,絲毫用處都沒有是吧。”
蕭易走到他對面坐下,一隻手放在桌子上,沒有說話,只是他的表情卻是在告訴着陸澗,他默認了。
陸澗輕輕一笑,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我本以爲——”手中的杯子被他拋起,又落下:“蕭師弟定是對那蘇漓姑娘有意,要不就是與雪兒有幾分男女之情,想必是知道這種感覺的。”
蕭易臉一紅,眉頭不禁皺起:“我與她們,本就沒有什麼。”
“此時我才確認了。”陸澗點了點頭,將酒杯穩穩放到木桌上:“真好啊,還年輕,不懂得相思的痛苦。”
“只是我看陸師兄這番做派,相思的只有你一人吧。”蕭易不禁刺了一句。
陸澗輕咳一聲,臉色有些尷尬,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男人幽幽嘆息一聲:“以後你會明白的。”
“我輩修士,一心求道,理應當心中無情,如今五重天地道修都在被壓制,在內鬥,仁慈的人註定活不下去,只有手中的刀劍,才值得我們將命都放上去,信賴它。”
“道修行走天地之間,若是友有情,就會放不下,放不下,就會滋生心魔,對於自己的道途極是不利。”陸澗擡起頭,目光有些迷茫:“但是。。。我們是人啊。。。。我們是人!”
男人突然望向蕭易,眼中似乎霎那間爆發出了極亮的精光來,如同利劍一般刺入蕭易心底,蕭易見過很多目光尖銳的人,然而此刻的陸澗,他的目光似乎要將蕭易的心都戳穿:“人,是擁有七情六慾,被世間感情束縛的,纔算是人。”
“就算你逃得多遠,你修爲多高,你怎樣地一心求道,這世上,總會有那麼一個人,你看一眼就會壞了你的道心,你靠近她,你就會捨不得離開,她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你的情緒。”
“爲了心中喜愛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陸澗緩緩低下頭,此時蕭易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一定是溫柔的,就連語氣都這麼讓人如沐春風:
“你見過路邊生長的野花麼?在你心冷似鐵的時候,你會毫不猶豫地從它身上碾踩而過,但若是你心中有情,你會想要把它摘下來,送給自己心上的人,這是一件修道的人看來無聊透頂的事情,但是在那人看來,此事堪比證道。”
蕭易一愣,他的確不懂得這種感覺,他曾經對韓雪有所好感,也曾經驚豔於蘇漓偶爾顯露出的萬種風情,但是他面對這些東西的時候,心裡是平靜的,那些東西讓他覺得很好,他願意去靠近這樣的人,但是這並不代表,蕭易心中就會產生如陸澗對陳珺般的感情。
陸澗這樣的人,卻又爲何會喜歡上陳珺?更何況。。。陳珺,是仙!
今後,兩人終歸是會倒戈相向的。
房間中的兩人陷入寂靜,兩人都微微低頭,心裡想着不同的事,良久之後陸澗一拍木桌,擡起頭,臉上是恍然神色:
“對了,蕭師弟突然造訪,陸某心中也是歡喜的,只是還未問蕭師弟,所爲何事?”
蕭易聳了聳肩,將腦中的思緒都藏起,低聲道:“我的師尊,有意讓我踏足凡人之境。”
陸澗似乎沒有多少意外,他點了點頭:“便是爲了此事?”
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雙目眯起,先是觀察了一下蕭易的神色:“蕭師叔沒有跟你詳說凡境之事?”
對於蕭易會擁有凡境通行資格,陸澗心裡早有底細,這一次的千門仙比,開陽宗力壓其他所有宗派,一躍成爲第一,獲得獎勵衆多,其中便有凡境通行的資格五道,蕭易作爲如今開陽宗新一代弟子中修爲最高絕的人,就連陸澗都有幾分自愧不如,自然是會有他的一份的。
蕭易搖了搖頭:“師尊說凡境行走能給修士帶來莫大提升,然而他卻沒有細說,師弟滿腹疑惑,只好來問陸師兄你了。”
陸澗沉吟了一下,眼底卻是有幾分不解,這凡境通行之事也不是什麼秘密,基本上獲得這個資格的人都會有他們的師尊爲他們說明,蕭風卻又爲何不願跟蕭易細說此事?
男人嘆息一聲:“既然蕭師弟問到陸某這裡來了,陸某也只好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說給師弟聽了。”
陸澗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蕭師弟。。。對於凡世,瞭解有多少?”
蕭易一愣。
凡世。。。
蕭易從凡世裡來,但是他只在極北的易水城裡活動過,八歲之前,蕭易從來沒有踏出過易水城一步,其實說細一點,蕭易也只在易水城那一條酒館所在的街道上活動過而已。
凡世對於蕭易來說,就是雪地之中,黑夜降臨之時,那些街道上兩邊透出的萬家燈火御歡聲笑語。
“修士的壽命很長。”陸澗喝下一口酒:“而且修士所在的世界與凡人是截然不同的,我們很少出現在凡人的眼中,我們平常行走的區域也基本不會遇到凡人,凡人若是踏足那些領域,那麼他離死,也就不遠了。”
“凡世,在一二重天都有,這開陽宗外就有一座凡人的城市。”陸澗道:“蕭師弟也知道須彌芥子之法吧,所謂的修真界與凡人界之間,就存在着須彌芥子陣法,也不知道是何處的大能將它們分隔開來。”
“修真界中,不會出現凡人,即使有凡人踏足,那也是千年才得一遇的幸運兒,對於踏入的凡人,他的命運無非兩種。”
陸澗伸出兩根手指:“一種,無非就是誤入某一處的妖獸聚集之地,或者遇到某些嗜殺的修士,隨後便死亡,這怨不得任何人,對於修士來說,凡人就是螻蟻,即使是凡人裡面的強者,也只是強壯一點的螻蟻罷了,修真界裡強者生存,弱者零落,這是定律,道仙妖都好,強者主宰一切,弱者只能爲奴。”
“另一種人就是真正的幸運兒了,他們身帶大氣運,遇上性情較好的修士,有的人資質較好,會被看中,隨後踏入道途,成爲修真者的一員,無論成就的是道也好仙也好,這對於凡人來說,都是不可想象的好處,但若是沒有這種資質,但因爲有氣運加身,必定能從修真界中獲得一點什麼東西。”
陸澗放下手:“修士眼中的天地與凡人是不同的,之前蕭師弟你也走出過這一重天北域了,這一路走來,是不是都很少見到凡人?”
蕭易點了點頭。
陸澗伸手摸了摸下巴:“簡單點來說。。。天地,是摺疊的。”
“摺疊?”
事兒有點多,很晚才碼字,罪過罪過
接下來還會有爆發的,待蕭九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