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萬劍門與開陽宗大張旗鼓地攻打天府山峰,一戰致勝以來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時間。
那一戰有不少修士從頭到尾地遙遙觀望了,他們回到自己的宗門後,天府敗落的消息馬上就傳遍了小世界,所有修士心中都被這個消息震顫。
自從千門仙比開始以來,天府與開陽萬劍兩宗的紛爭就沒有斷過,並且幾乎全部都是天府在敗退,彷彿被這兩個宗派壓制得死死地。
在開陽宗與萬劍門接連將天府擊敗,並且最後一戰裡更是把大部分的天府弟子都淘汰之後,中域天府千年不敗的名頭,也在衆多宗門修士心中淡了下去。
天府。。。其實貌似也不那麼強大。
在小世界的北域與南域依舊紛爭不斷,然而在紛爭的同時,所有宗門也都悄悄地在觀望西域。
開陽宗與萬劍門接下來的目標。。。會是哪裡呢?
他們在做着準備,連天府都敗落在這兩個宗門手中,若是他們離開西域往其他的方向來,幾乎沒有任何宗門有能力抵擋,兩宗的威懾之下,就算是處於紛爭中的其他宗門,也都不敢使出全力。
又或者。。。這兩個宗派在擊敗了天府之後,盟友的關係已經到了盡頭,要刀劍相對在西域決出勝負了麼?
然而他們失望了。
就如當日陸澗所說,西域平靜了下來。
萬劍門的弟子與開陽宗的弟子依舊關係和睦,他們選擇了西域最外圍的兩座山峰,所有門下弟子都聚集到那座山峰之上,開始修煉,時不時也會有萬劍門的弟子走上開陽宗的山峰,一日之後又會離去。
這兩個宗派的關係,彷彿並沒有因爲大敵的消失而進入離心期,反而更加緊密。
所有人都知道,越是平靜,之後爆發起來就越是震撼!一頭咆哮的猛虎並不可怕,然而一直潛伏着的猛獸,卻會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突然張開利齒,撕咬你的咽喉!
“真是悠閒啊。。。”蕭易躺在一個山峰廣場之上,這座山峰沒有其他弟子,遠處激發山峰的弟子正在緊張的突破之中,道道嬰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不日內就能突破到元嬰期。
蘇漓蜷縮在少年身邊,睜大了眼睛看着金光閃閃的天空,無數法印不斷跳躍飄揚,天空上好像點綴了無數金色的繁星一般。
蕭易的臉色已經好轉了許多,身上的氣息也不再是半月前那麼虛弱,他是練武的修士,肉身強大,受了重傷後極難修養過來,只是這悠閒無比的半月還是讓他的肉身一步步地回覆起來。
並且經歷了多次的戰鬥,少年頗有些瘦弱的身體內,無窮無盡的力量感開始凸顯出來,煉體的修士都是這樣,他們每一次受傷之後,都能使得自己的肉身一次次涅槃,變得更加強大。
雖然體內的第三道劍氣漩渦依舊沒有變大,只是比初時凝練了不少。
“沒有了天府,這小世界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蕭易嘆息一聲,呆呆看着天空。
蘇漓很開心。
其實並沒有發生什麼足以讓她雀躍的事情,但是這半個月蕭易一直陪在她身邊,沒有出去跟人戰鬥,也沒有將大量時間投入到修煉裡,少年只是天天陪着她到處晃悠,也不會把她收到葫蘆的世界裡。
女孩覺得這樣的日子真是好極了,身邊有個讓自己安心的氣息,偶爾兩人會進行一些對話。
對於在小世界裡沉睡了多年的蘇漓來說,這樣有人陪伴的日子,真是好極了。
雖然偶爾。。。她也會想一想那個離開了自己的孃親,現在她在什麼地方呢?以後自己還能見到她麼?
每當這個時候,蕭易就會輕輕摸着她的頭,神情柔和:“丫頭,以後我一定會帶你找到你孃的。”
然後蘇漓就很開心。
蕭易在女孩眼裡變成了天一樣的存在,蕭易的修爲很高,蕭易不會兇她,蕭易會陪着自己說一些以前蘇漓從來沒有聽過的故事,蕭易的手很溫暖,蕭易。。。很好。
儘管蕭易並不想承認這一切,蘇漓的出現就如同他的宿命,前世今生?蕭易不願意去相信這樣的東西,他的道已經有裂縫了,冥冥中總是有一雙手控制着他,讓他做這做那,讓他。。。遇見蘇漓。
但是每次看到蘇漓嬌柔的目光,蕭易的心就會不自覺地軟下來。
他知道這是很不好的跡象,作爲一個專修劍道的道修,作爲蕭風的弟子,作爲道修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他今後的路會一直通到天上,其中也不知道會有多少殺戮在等着他。
用劍的殺人者,最好有一顆生鐵一樣的心,那樣他就能無所顧及,就算將無辜的人一劍斬下心裡也不會有多少迷茫,身邊沒有牽掛,也就不會被別人牽制住,心冷似鐵是道修的準則。
然而人真的能做到心冷似鐵麼?
那跟孤魂野鬼有什麼差別?
“丫頭,你說今後我們會變成什麼樣。”蕭易一眨不眨地看了天空很久,突然說。
蘇漓依舊蜷縮在他身邊,只是握着少年衣襟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哈。。。這可真是煞風景的問題。”少年笑了笑,突然坐了起來,順手攬住蘇漓的身體將她一併帶起,他看了看廣場的四周,除了那個正在突破的開陽宗修士,就只有他跟蘇漓兩個人。
他感覺最近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不像個道修了,在千門仙比開始之前,他在陸澗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的心都已經被煉成了一把劍。
原本他應該是像唐硯一般的人,一心求道,手裡握着劍,只要能讓自己變得更強,拼上性命也會去做,不計較那麼多對與錯,那是道心堅定無比的人,一個對道堅定不移的人。
蕭易還在邯陽城的時候就已經觸摸到了明道的邊緣,只要再踏出一步,就是明道之境,然而這一路的修煉,自己的心性反而不如初時堅定。
蘇漓的出現讓他的劍心出現了一絲裂縫,而後在劍王地宮裡姬風一劍斬出了他心中的猛獸,儘管看起來蕭易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少年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有什麼地方,的確是不同了。
什麼地方變了,他又說不出來。
也許每一個道修都要面對這樣的迷惘,只是早晚的問題。
蕭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裡的那把劍還在麼?
蘇漓被蕭易帶起了身體,嬌小的身軀攀在蕭易身上,長長的秀髮拖到地上,女孩鬆開握着蕭易衣襟的手,臉色好像有些猶豫,隨後又伸手抱住少年的腰:“漓漓。。。漓漓跟着你,就好了。”
“找不到孃親也沒關係,變成怎樣都可以,漓漓。。。只要跟着你,就好了。”
蕭易聽到她悶悶的聲音,心底就像是有一個重錘在轟擊,在他耳邊轟出巨大的聲響,女孩大紅的衣裙就像是火焰一般,一點點刻進他漆黑的雙眸裡。
這一刻竟是有洶涌潮意從眼睛深處就要涌出來,他雙手顫抖,彷彿想要擡起來抱一抱蘇漓,擡起又放下,像是心中有什麼事情在讓他猶豫不絕。
“是的,變成怎樣都好,我們在一起,就很好了。”少年嘆息一聲,終於是緊緊將懷裡的嬌軀抱住。
兩人就那樣緊緊抱在一起,彷彿天地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蕭師弟當真是豔福不淺。”陸澗摸着自己的下巴,雙眼眯了起來:“那蘇漓倒也長着一副禍害天下的模樣,只是還太小,沒想到蕭師弟也有這樣的嗜好。”
男人正靜靜觀望着四周閉目修煉的弟子們,手中握着一個酒壺。
雙目緊閉的韓雪突然睜開眼,輕輕一掃陸澗,那目光平靜無比,男人卻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脊背處傳了上來,不禁打了個冷顫。
“陸師兄很羨慕麼?”女子似笑非笑地說。
陸澗怪笑一聲,搖着頭:“陸某羨慕他作甚。”
韓雪冷哼一聲,不再搭理陸澗,重新閉上眼修煉起來。
“雪兒也不必如此勤奮,這山峰規則多則多了,卻是無法助你突破到元嬰後期的。”陸澗喝下一大口酒,晃了晃手中酒壺:“還是需要機緣。”
韓雪再次睜開眼,此時她的臉色漲紅,眼裡閃起幾分怒意:“陸師兄!你若不修煉,那便莫要打擾我們!”
“難得一見難得一見,陸師兄竟然能把雪兒都給惹得生氣起來。”一邊張玄突然走過來,臉上帶着笑意。
“一個心中的女孩正在遙遠的東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李靖哈哈大笑:“另一個心裡的男孩正跟另一個女孩周遊各處,偏偏那個女孩就不是自己。”
“李靖你想死了是吧!”田卿兒伸手將李靖的耳朵揪住,先是有些膽怯地看了一眼目光變得森寒的韓雪,隨後就拉着呲牙咧嘴的李靖走開了。
陸澗怪笑一聲,突然又嘆息:“道有多深,情便多長,這事兒,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逃避不了的。”
“三個月前我就不知道你們都在誤會些什麼!”韓雪臉色都漲紅,狠狠一瞪陸澗,拂袖站起就要離開這個地方:“罷了!在這兒不得清靜,我還是去另尋山峰。”
在她身後,陸澗再度喝下酒,長嘆,這一生長嘆卻沒有了惡作劇的意味,反而透出幾分淡淡的惆悵來:“只是那女孩長得也太禍亂天下了一點,蕭師弟要保住她。。。也不知道要走多麼崎嶇的路。”
“美則美了,照亮了心上人的眼睛,卻未能連他的路途也一併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