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在賭氣。
可是在知道了那件事之後,我還感恩戴德做花癡狀,未免也太沒出息了吧?況且溫寧和陸景秋也在場,她們全都知道宋引章的事。
從一開始,我就是個笑話,這一點,從陸景秋剛纔看我的眼神裡就能看出來了。
衛旭把廚房弄得一團糟,鍋碗瓢盆到處亂放,砧板上的魚尚未瞑目,還有滿地的香菜碎屑,簡直讓人想抓狂。
可以想象這個助理平時大概也就是白拿錢不幹活的那種。
我憤憤扯過他的圍裙。
“放着,我來!”
衛旭被我這一嗓子吼得有些怔愣,等他反應過來見我已經把魚洗淨,麻利地片魚,之後有條不紊地放到大碗裡用加上各種作料醃好,同時取出食品袋中的各色蔬菜,挑揀翻弄洗淨各自切好,按照配菜份量依次放在盤子裡……
“哇哇哇……真厲害!!!”
衛旭湊過來,一臉的崇拜,由衷道。
“其實比起阿澤的前女友,這點你完全能完勝,她雖然……”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我把菜刀重重插在砧板上,衛旭怪叫了一聲,舉起手誇張地跳開。
“嚇死寶寶了。”
我狠狠瞪眼。
“閉嘴,若是閒得發慌的話麻煩你把地上這些東西收拾乾淨!”
耳根總算恢復清淨,我揚着鍋鏟,在竈臺邊忙碌着。
“衛旭,幫我遞一個盤子,就是碗櫃最下層橢圓形邊上有一圈青花瓷花紋的那一隻,另外,順便幫我把……”
我的聲音尚停在喉嚨口,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已經朝我伸來,我心頭咯噔,側臉回去不意外便看到白澤那漂亮的臉就出現在我的上方,他神色一如既往舒緩溫潤,現在緊挨着站在我身後,彼此間不過隔了一仰頭的距離,隨着我的動作,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一時半會我竟忘了移開,不由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白澤脣角揚了揚,好聽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還要什麼?我去拿。”
一時之間,我竟忘了接住。
白澤有些奇怪,他眸光閃了閃。
“一微?”
與此同時,鍋裡一陣噼啪亂響,一股奇怪的味道也冒了出來。
我瞬間回過神來,手忙腳亂關閉火爐,頓時哭喪了臉。
“完蛋了完蛋了,菜糊了。”
白澤卻似乎並不在意,反而從筷筒裡抽出一雙筷子,自顧自地夾了放在口中。
我目瞪口呆,原以爲下一秒他就會吐出來,哪知道他喉頭一動竟想也沒想便吞了下去,復又露出了治癒系的溫暖笑意。
“很好吃。”
“真的?”我有些狐疑,雖然對自己的手藝還比較有自信,不過看剛纔的火候和時間……正打算也嘗上一口,卻被他攔住了。
“不是還沒有做好,要做什麼,我來打下手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衛旭探頭探腦地出現在廚房門口,一陣鬼叫。
“大姐,秀恩愛等吃過飯再秀,我們都要餓死了……”
說完,捂着肚子誇張地抱怨起來。
我瞪了他一眼。
“馬上就好,十五分鐘,櫥櫃裡有麥片和餅乾,自己去拿。”
“那怎麼行……”衛旭想也沒想當即反對,換上一副誇張的哀求式口吻。
“好菜跟前,怎麼能吃這些速食垃圾食物?我還是去客廳等吧,大姐,你好好做,別爲了趕時間忽略質量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
我揮揮手,尷尬的氣氛和莫名的情緒被他一攪
合,霎時也煙消雲散。
我專心地做着手中的活,而白澤雖然不說話,不過我都能感受到背後那道專注的視線,以至於好幾次我還沒有開口,想要的盤子、杯盞、調料、蔬果等等都會像施了魔法一般很快出現在我的手中或者身邊……
這種近乎於神奇的默契讓我心中一動,同時又是……一痛。
現在的我們,在十多平方的小廚房中配合有序地忙碌着,像極了一對相處多年的夫妻,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本該如此……
可是……真的就是如此嗎?
我一個分神,手中的油瓶不料又下重了量,油鍋濺起,這一不小心便飛濺到光@裸的手臂上,瞬時燙起一串泡泡。
“一微——”
白澤緊張,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我抽了一口氣,有些晃神,這關切的神態不似裝的,是不是所有的中央空調都會這樣?
見他去衛生間拿牙膏,我忙阻止。
“不用,燙傷敷上點白糖就可以了。”
白澤愣了一愣,“好,我去拿。”
才走了兩步,他又轉身,一股異樣的神采似浮在眼底。
“一微,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那溫暖的笑意灼得我雙目一痛,呼吸有些不暢,強壓下洶涌的情緒,侷促道。
“哪有,之前不是說了很多嗎?”
白澤輕輕地執起我的手,託到掌心先是小心地吹了吹,而後沾上白糖緩緩地覆在我的手上,動作說不出的溫柔,生怕弄痛我。
“那些……不一樣。”
一頓飯,在白澤的脈脈注視,溫寧的心不在焉,陸景秋不時的挑剔點評和衛旭的力挺誇讚中混亂地結束了。
陸景秋看着躺在沙發上抱着肚子毫無形象打飽嗝的衛旭,挑高了眉,怒道。
“臭小子,你是不是不想混了,一直和我對着幹?”
“哎哎哎,若不是見到小微微,我還以爲陸家人都是你這個德興呢,怪不得……”
他陰陽怪氣地嘿嘿笑着,故意隱去後面的話。
陸景秋不免火冒三丈,從沙發上撈起一個抱枕朝他扔去。
“怪不得什麼?你倒是給我說清楚!”
“怪不得……”
衛旭哈哈笑着躲開陸景秋的攻擊,正巧這時候見我和白澤收拾完廚房出來,一下竄到我們身後,撒嬌一般顫着伸出一根手指控訴:
“阿澤,她欺負我!”
陸景秋臉一陣紅,一陣白。
“衛旭——”
隨着突兀的打鬧瞬間停歇,氣氛似乎一下又陷入了奇怪的僵點。
三個各懷心思的女人,和一個無關緊要的閒人,以及……
我看了白澤一眼,“那個……沒有其他事,我也應該走了。”
“應該?”
白澤的和煦的笑容在臉上驀然一凝,想也沒想,當着溫寧、陸景秋和衛旭的面,一把便拉住了我的手。
“一微,你這是在逃避我嗎?”
我身體一僵,白澤這是什麼意思?和我攤牌嗎?我還沒有質問他宋引章的事,他反而……
見狀,溫寧一臉擔憂,而陸景秋投來目光中已難掩譏嘲。被白澤側目一瞥,立馬收斂了笑意。
“阿澤,既然她有事,就讓她先走吧。”
白澤沒有說話,只是眼神狀似無意地掃過衛旭一眼,衛旭身體一僵,打了個哈哈。
“阿澤,那個……我突然想起似乎……有事要做,對,很多事等着做,先走一步了。”
白澤面無表情,就在衛旭扭動
門鎖的霎那,道。
“麻煩順便把溫寧和景秋送回家。”
衛旭一愣,溫寧已是微笑開口,她的大眼睛浮出傷感,不過只是一剎那,又消失不見。
“阿澤,不用麻煩阿旭,我的車就停在樓下。”
白澤點了點頭。
“嗯,開車注意安全。”
這就……完了?
不止溫寧,連我也也睜大眼睛不可思議。
言畢,白澤又看向陸景秋。
“那景秋……”
被主人下逐客令,陸景秋髮泄一般從沙發上狠力拎起她限量版的香奈兒,眸光一緊,賭氣道。
“我纔不要那小子送,本姑娘自己有開車來!”
她重重往我們這裡一瞥,目中滿是不甘和憤懣,最後落在我被白澤緊握的手上,冷笑。
“怎麼,阿澤你迫不及待趕我們走,就是要單獨留下這個丫頭?”
這聲音中的敵意與暗雜的嘲諷讓人十分不爽,我正要回擊,白澤已是把我往懷中一攬。
“我和一微有些私人話題要說,對朋友們失禮了,改天我會親自設宴賠罪。”
白澤都這樣開口了,其他人還能說什麼呢?
陸景秋怨岔地又嘟囔了幾句,被衛旭嘻嘻哈哈一把拉走了,溫寧若有所思地最後看了我們一眼,終於道了“再見”。
屋子裡再度安靜下來,又變成了我們兩個人。
牆上的掛鐘緩緩走動着,明明只是一瞬,可是每一秒鐘都讓我無端產生中被無限拉長的錯覺,
時間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會挑揀不同的情緒分別度之不同的感受,比如寂寞和難過,都會被它們刻意延長,讓人絕望無措到心底深處。
“一微……”
還是白澤先打破沉寂,他輕輕攬過我,想吧我手中的包取下,不料我抓得死緊,最後在與他的短暫對峙中竟開始隱隱發顫。
“你怎麼了?”
白澤環住我的肩膀,輕輕把我緊繃的身體擁入了懷中。
“我們明明好好的,怎麼現在突然變成這樣?一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在……”
他在?!
心中的空洞隨着一股難以名狀的感傷情緒慢慢填滿,隨即而來的還有一絲痛,那種被自己再三迴避的苦楚與自卑霎時讓我眼底澀然,不由地酸楚起來。
其實……這些到底和白澤有什麼關係?!
不過都是我患得患失自食其果罷了。
明明知道和白澤不會有結果,然而卻在一次又一次心存僥倖中自欺欺人地陷入其中,而那些疏離的真實與彼此間遙不可及的距離,都被我封死在內心深處,貼上封印。
明明知道揭開封印的一天不會遙遠,然在在這一刻我還是難過了……
這種磨人的情緒讓人煩躁,簡直會把人逼瘋。
我定了定神,努力讓說話聲趨於正常。
“那個,白澤,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家了……”
白澤沒有阻攔。我快步朝門前走去,似乎已經脫離了困境,然而爲什麼心底卻是空落落的?
是啊,陸一微,你很沒種,除了會逃避什麼也不會。
分明很介意,卻連開口詢問他宋引章的勇氣都沒有……
然而又做不到豁達大度無視,怎麼會有你這種小心眼的糾結之人?
其實你也知道,自己是完全無法替代她在白澤心目中的地位的,對不對?
你再怎麼努力,彼此間的絕望距離就如滄海和桑田,一樣無法逾越?
你真的太癡心妄想了,貪慕上了不屬於你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