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辦公室外的門牌,我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向前了,深吸一口氣,轉頭對吳經理道。
“是不是走錯了?剛纔我們好像已經路過廣宣部了吧?這裡……不是總裁辦公室嗎?”
吳經理用一種悠忽的語氣解釋。
“啊!是這樣的,廣宣部已經沒有多餘的工位了,只有總裁辦公室外間是空着的,先克服一下,過幾天如果有人離職,就把你安排過去!”
當我是白癡?
我額上青筋暴起。
“吳經理,你……”
“你來了?”
溫柔的聲音不妨出現在身後,我背脊一涼,一轉頭,白澤悠然走到我身邊,推開門,低頭看我,面露微微的疑惑。
“怎麼不進去?不是從今天開始上班嗎?”
我緊繃着臉,看着他。
“我想,總裁辦公室外間,好像應該是助理或者秘書辦公室吧?“
白澤微微一笑,一如當初那般春風拂面,我卻從其中看到了許多狡黠。
“吳經理,你沒有告訴她嗎?由於公司廣宣工作並不繁重,所以你必須兼任秘書一職,這些,合同上不是寫得很清楚嗎?”
“怎麼可能?”
我渾身一個激靈,連忙翻出合同,匆匆找了一遍,白澤湊過來,親自把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間一小段話裡的一句指給我看。
“在合同期內,甲方可以根據工作需要指派乙方於其它職位。你看,我並沒有違反合同,希望你也能遵守。”
我感覺渾身都在抖,緊攥着那張紙,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你變了!你以前不會那麼無恥的!“
白澤依舊好脾氣地微笑着。
“是啊!你也一樣。以前在我面前總是小鳥依人,現在卻變得和刺蝟一樣。”
“你!”
“好了,沒什麼異議的話,陸秘書,請你歸位吧,還有些事情需要你幫我處理。”
我憋屈地站在原地,提高聲音。
“這是欺詐!這合同不作數,我要離職!”
白澤無所謂地聳聳肩。
“沒問題,不過我要提醒你,合同你已經簽了字,現在撕毀,違約金可是很高的,還有……”
他垂下頭,低聲在我耳邊道。
“陸景商的事,我已經安排妥當了,當然,我現在改變主意也還來得及。”
我感覺自己快要被他氣哭了,咬着嘴脣惡狠狠地道。
“奸商!”
白澤笑眯眯地。
“既然問題解決了,那麼請回到你自己的座位上去吧!”
和想象不一樣的是,接下來白澤並沒有怎麼樣,透過玻璃隔斷,我可以看到辦公室裡的他,認真地看文件,偶爾蹙眉,揉一揉太陽穴,有人進來彙報工作,他會雙手交疊,冷靜地給出答覆。
那俊美無匹的容顏沒有絲毫改變,可現在的白澤,似乎已經從充滿仙氣的精靈王子,蛻變成一位精明的商人了,不知道他閒暇的時候,是否還會抱起吉他輕聲唱歌,又或者帶着小侄子去野外露營拍照?
似乎感覺到我的注視,白澤微微擡頭,迎向我的視線,我臉上一紅,急忙轉頭看電腦屏幕。
熬到快下班的點,我見白澤起身走了出來,心裡一緊張,假裝沒看見繼續厚着臉皮打字。
白澤修長的手指在我桌面上扣了扣,我這才轉頭。
“有事?”
白澤一笑。
“陸景商的項目,我推薦給了電商巨頭周鼎新先生,他很感興趣,今天晚上,他會在溪畔春天餐廳等陸景商,怎麼安排這場“巧遇”,就看你自己的了。”
周鼎新,那不是三大電商之一的大boss嗎?太好了!如果陸景商的App能夠被他採納,一定會迅速在全國普及。
我難掩激動,由衷地對白澤道謝。
“謝謝你,白澤,我一定會把陸景商帶過去的!”
白澤垂眸,語氣竟然有些傷感。
“你不必爲了他向我道謝,我幫你的忙,你替我工作,這是兩清買賣,誰也不欠誰。”
我頓時有些尷尬,迅速抓起包,對他乾笑一聲。
“那麼,我先走了,明天見。”
衝出辦公室,我邊走邊撥陸景商的電話,響了七八聲之後,他才懶洋洋的接了起來。
“喂?”
我也顧不得和他計較,衝口而出。
“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怎麼樣?就在溪畔春天,離雨花江挺近的,不耽誤功夫!”
滿懷期待的我,卻被陸景商當頭澆了一桶冷水。
“今晚?不行!我約了別人。”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就不能改天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陸景商一愣。
“什麼是很重要的事?”
“你來就知道了!我會在溪畔春天等你。”
說完,我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毅然掛掉了電話。
走出電梯,我看了看時間,決定到地鐵站去坐車,過馬路時恰巧遇到紅燈,斑馬線後,一輛再熟悉不過的法拉利停在我面前,我停下腳步,目光不由投進車中,除了白澤外,卻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引章。
那瞬間,我的心臟有一秒的停滯,但很快,我便成這種情緒中解脫出來。
理所當然不是嗎?
我和白澤,已成往事,如今他和誰在一起,我又有什麼資格不高興?
我於是假裝沒有看見,毅然從白澤的車子面前走了過去。
可才走兩步,便被宋引章叫住。
“一微,怎麼還不上車?”
我一愣,她卻已經從車上下來,自顧自地挽起我的手。
“今天晚上是不是景商也會來?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這……
我詫異地看向白澤,他這才從駕駛座裡向我偏過頭。
“周鼎新先生是引章同校師兄,今晚大家約了一起吃飯。”
我一瞬恍然,心底卻有些不平靜。是啊,以白澤的性格,斷不會突兀的把陸景商的APP向人介紹,而表面說是舊識,從宋引章瞭然的淡定神情來看,自然也是知道白澤的打算,顯然她的出現絕非偶然,也是爲陸景商與周鼎新的合作多了幾份助力。而白澤嘴上說得疏離有禮,實際上卻對事情如此上心,考慮得這麼全面,是我始料未及的……
車子重新駛動,饒是有了心理準備,然而看到坐在副駕上宋引章,我心中還是閃過酸澀滋味。
——那裡,曾經是我的位置……
等等,陸一微,你在想什麼?
我猛地搖頭,事已至此,而且這本就是你的選擇不是嗎?更何況,人家現在還在幫你!
這種自怨自艾,見風流淚的傷感姿態很惹人討厭不是嗎?
我深吸一口
氣,再擡眼時卻見宋引章從副座上探過來,手裡遞過來一包薯片。
“阿澤不喜歡膨脹食物,只說垃圾食物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不過我覺得哈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她朝我眨眨眼,蜜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灑脫而率性。
我突然明白白澤爲什麼會喜歡她了,宋引章就是有這樣的魔力,明亮耀眼,不似紅塵之人,拿得起放得下,而且任何時候都有抽身事外的能耐和勇氣。
這些都是我缺失的,只因爲心裡有鬼,特別在感情的世界裡左顧右盼,搞到最後迷失的就是自己。
我覺得自己迫切需要成長。
我接過薯片,對她道了一聲謝,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割痕。
心底一顫,宋引章似看出了我的疑惑,轉了轉滑到腕下的手鐲。
“以前工作時受的傷,差點被人隔斷了動脈,不過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她的語氣輕鬆而愜意,帶着一絲絲俏皮。
心中震驚,我正不知怎麼接話時,白澤已經淡淡開口。
“那你還決定回去那裡嗎?”
宋引章無所謂地聳聳肩,“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對自由的追逐!”
“……是嗎?”
白澤苦笑,語氣有些落寞,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十分意外。
我們三個人,在秋日漸落的暖陽中一路逆行。兩個前女友,一個前男友,完全是最爲詭異的組合,然而不知爲什麼竟然沒有半分怪異之處。
一路上,興許是被宋引章的熱烈情緒感染,一個小時的車程我們相談甚歡。從中,我得知宋引章與白澤相戀四年,卻在研究生畢業後毅然決定前往利比亞當戰地記者。而此過程中歷經的九死一生都被她輕描淡寫帶過,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她不變的明媚笑容,好似對生命炙熱地燃燒。
我心下佩服。
而她顯然也對我以前的事蹟有所耳聞,得知我現在在白澤的公司做事,也十分驚訝。
“天哪,一微,你和我知道的那些富二代完全不一樣。劫後餘生,換成我大概就躺着數錢遊戲人間了,沒想到你依舊還工作……當然,阿澤這種逼着繼承家裡的不算!”
我有些汗顏。
總而言之,一席話之下,我們之間竟然一見如故,產生了諸如惺惺相惜的跨情感友誼。
“果然都愛過同一個男人啊~~~~~”
我一口水差點噴出來,當然,如果有水的話!
宋引章哈哈大笑。
“其實阿澤從我這裡學會了理性,而從你那裡學會了感性。”
她笑容揶揄,我心下一緊,白澤卻已經紅透了耳根。
他輕咳一聲,“好了,快到了,引章你還是多想想怎麼和你那固執的師兄說服和景商合作,至於別的……”
他沒有說下去,只一個漂亮的轉彎一氣呵成把車停穩,下車依次替我們拉開車門。
這情形,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和我交往時那個清透治癒系的男生。
我恍了一秒,本以爲宋引章的存在會加大彼此之間尷尬,沒想到竟截然相反。
宋引章頭疼地扶額。
“別到時候周師兄又堅持讓我留在國內別出去,天知道,我最怕和你們這些上一輩的人吃飯,其實阿澤,以前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年輕人,現在……”她呵呵一笑。
“越來越像老頭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