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景商僵在了當場,袖下雙拳緊握。他平靜地掃視了一圈,卻見林素等人都默不作聲,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紛紛低下了頭。終於,他盯着我的眼睛,似壓抑着什麼情緒,眸中一片複雜。
“一微,這些都是真的嗎?”
我張了張嘴,一瞬間,竟沒有勇氣與他對視。
“我知道了。”
“哥,不是這樣的——”
我驀然擡頭,慌忙解釋,沒想到竟越描越黑,急得兩隻手都是汗,緊張地拉住他的袖子,生怕他會接受不了刺激,做出什麼失控的舉動,那樣,我一定會後悔終身!
豈料陸景商只是無聲地笑了笑,他朝我搖了搖頭,這個反應讓我們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下一秒竟向杜則成伸出了手。
“拿來!”
這從容不迫的氣度與酌定的語氣,顯然也超出了林則成的預料。他愣了一秒,陰陽怪氣笑道。
“拿什麼?嘖嘖,好不講道理啊,難道讓我賠你一個總裁的位置做做?來路不明的喪……哎喲——”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陸景商一拳打中,捂着臉狼狽地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陸景商你——”他目眥欲裂大聲咆哮,見陸景商似又有揮拳的動作,立馬捂住頭鬼叫起來。
“保安呢——你們還一個個站在那裡愣着幹嘛……還不給我報警——”
而周遭的人卻都一動不動,林則成終於認清了了自己的處境,慌忙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手機,卻被陸景商一腳踢開。
“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若你不想再吃一拳的話,把陸一微的設計稿立即馬上給我吐出來!”
林則成眼睛轉了轉,嚷道。
“什麼設計稿,你——你別含血噴人!”
“是嗎?”
陸景商活動了下手腕關節。
“躺了這麼久,今天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了。”
“你敢——陸景商,你以爲現在還有你爲所欲爲的……”
說話間又捱了陸景商一腳,林則成痛得蜷縮在地上。見陸景商似乎還不打算放過他,我連忙拉住他的衣袖。
“算了,哥。”雖然華寇的老員工對我們十分偏袒,然而鬧出人命就糟糕了。
陸景商自然也明白這些,他眉頭微蹙,半舉在空中的拳頭終於緩緩落下。
“陸總,應該是這些吧。”
林素遞過來幾張圖紙,陸景商看了一眼便放到我手上。
“是不是?”
“是,就是這幾張……”我有些語無倫次,詫異地看向林素。
林素卻微微一笑,“這幾張圖是昨天的新產品投產定稿中被插進去了,冠了林則成的名,和他的風格一貫不符,我當時正覺得奇怪,當然,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陸景商點了點頭,“雖然我現在身份尷尬,不過說句公道話,這幾張圖紙已遠遠超過華寇的一貫的出圖標準,若是——”
林素接過話,聲音從容而淡定。
“那是自然,所以新系列依舊會徵用一微的這組設計,當然冠名也是屬於真正的設計者。不過能否投產,還需要最後程序討論通過。”
“什,什麼——”
林則成一聽立馬不幹了。“林素,別忘了我現在纔是真正的代理總裁——”
“華寇公司條例中,若有三分之二的總監反對總裁,可交由最高會議決定罷
免。”林素抖出一張紙,上面豁然羅列了林則成的系列罪狀,並附上了所有總監的簽名。
“林則成,雖然現在華寇真正的總裁不在國內,不過,我不介意爲你發一次傳真——”
林素話剛說完,其他人也似打了雞血,一個個紛紛從經營、人事、工作思路等等方面義憤填膺地對林則成加以控訴。林則成臉一陣紅一陣白,終於咬牙從地上站起來。
“好好好!!!你們給我記着,特別是陸景商,老子還會回來的——”
目送他一瘸一拐走遠,全場爆以熱烈的掌聲。
歡呼聲中,林素盈盈看向陸景商,她語速很慢,一掃之前的咄咄逼人,目光中帶了一抹顯而易見的溫柔。
“陸總,其實華寇需要您,我們大家都需要您,請您回來吧,繼續年初的方案,帶領大家一起打入歐洲市場,我想陸景秋總裁也不會發對的……”
其他人也是一副期待而希冀的神情。
我半是感動半是欣慰,更多的便是爲陸景商高興。
這傢伙雖然平常看着不靠譜,對工作生活一副吊兒郎當的調侃態度;然而本身卻是最讓人有安全感的人,實力更是不容小覷,特別是獎罰分明,想起一年前我隱姓埋名在華寇工作被餘茉莉盜用設計,他便是如此。所謂得民心者的天下,陸景商便屬於這種。
不想陸景商卻只是一笑。
“謝謝大家的好意,不過——”他頓了頓,忽然看向我。
“我現在還有一些私人的事要處理,暫時無心工作。和大家共事的時間很愉快,以前也有過很多矛盾和不快,在此向大家說聲對不起。謝謝大家——”
說完他深深鞠了一躬,在衆人掩飾不住的失望中,大步走了出去,我連忙跟上。然而陸景商卻突然停住了腳,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牽着我進了電梯。
手心傳來的溫度讓我一瞬恍惚,我驚愕擡頭,正巧對上了他的眼睛,那雙漂亮的黑曜石眸子中波濤洶涌,陸景商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幫我捋開額上凌亂的劉海,聲音低沉而黯啞。
“以後不要再爲我做這些無謂的犧牲。”
我大腦一片空白,傻傻地看着他,抖聲道。
“哥。你都想起了了?”
陸景商搖了搖頭,“剛纔那些……”
見我瞬間緊張,他沉默半晌後竟笑着開口。
“別擔心,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要再爲了瞞着我一個人強撐好嗎?再怎麼說,我都是個男人,怎麼能讓你一個女孩子擋在前面?”
對上他了然的神情,我腦中一凜。的確,陸景商這麼聰明,在甦醒後的一反常態中自然看出了端倪,卻還是沒有點破我蹩腳的謊言。
而且……明明他纔是最需要安慰的,卻還在這個時候顧及我的情緒,給我一個笑臉,想到他笑容背後承受的壓力和痛楚,我鼻子一酸,嗚嗚嗚地撲倒他的懷裡哭起來。
“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親人了——”
在他昏迷不醒的數個晨昏裡,我所期盼的就是他能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現在一切美夢成真,一定不能再有什麼差錯!
陸景商的身體明顯僵硬,而後,一隻手帶着試探猶豫地環住我的肩膀。
我哭得更兇了,連電梯門打開也沒有發覺。突然,一隻手猛地伸到了我們之間,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擡起淚眼模糊的眼,正對上白澤驚怒的臉。
“一微,你們……”
而另一邊,陸景商也毫不示弱,在白澤伸手過來時,及時握緊了我的另外一隻手。
“阿澤,放開——”
空氣中似有什麼東西在流動,電梯門在我們身邊幾次開合,誰也不願意放手。
等電梯的人見我們擋在電梯裡不上不下,齊齊抱怨,然而下一秒也認出了他們,紛紛取出手機一陣狂拍。我一陣頭大,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會明天又上娛樂版頭條吧?!
我正要開口,卻被白澤搶先一步。
“景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陸景商微微錯愕,隨即揚脣淺笑。
“我也正有此意!”
郊外的出租屋裡,我在廚房裡準備茶水,看着客廳裡靜默不語的兩個人,心裡有些沒底。
說真的,若非考慮到談話內容涉及陸景商的隱私,我也不想把出租屋的位置暴露給白澤。從他方纔進門的眼神,我就感覺有些不大妙。
果然,當我擡着茶具走到客廳,白澤已是仰頭看我,開門見山道。
“一微,你打算在這裡住到什麼時候?”
聞言,我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陸景商。打早從醫院出來,他並不知道陸家的變故,原本打算兩兄妹在這裡自力更生相依爲命,然而此刻落魄太子爺的神情卻沒有透出半分喜怒,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見我走神,白澤有些不悅,他的目光在陸景商臉上滑過,卻還是盯着我的眼眼睛。
“一微,爸爸的意思是既然景商的情況已經好轉,就挑個時間把我們的婚禮辦了。”
他話音剛落,陸景商已是不可置信道。
“什麼,你們……”
白澤微笑,“景商,我和一微已經訂婚,當日你就是爲了去取禮物受了傷。”
他沒有理會陸景商的驚愕,再次把視線移向鴕鳥狀的我。
“一微,你有什麼打算?”
這近乎逼問的語氣,讓我有些不大舒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白澤從利比亞回來,我們之間的什麼似乎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換成從前都是我馬首是瞻,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輕易牽制我的神經,哪怕是在萬里高空外的那一年,卻還是堅定不移佔據我心底的存在。
然而現在,那些過往的誤會與錯過,雖然都不是他的本意,卻已經漸漸改變了他在我心裡的位置,那些狀似堅不可摧的東西已經生出裂痕,漸漸動搖了……
我搖了搖頭,本想努力讓氣氛輕鬆些,不想臉上的笑容卻苦得要命。
“白澤,這個事情我們先不要談好嗎?”
“爲什麼?”
白澤聲音一下提高,向來從容淡定的容顏竟意外地閃現幾分不確定。
爲什麼?其實這個答案我們彼此都明白,看着白澤有些傷痛的眼,我不忍再挑明,含糊道。
“白澤,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再認真思考一下這些事,畢竟……婚姻不是兒戲。”
“不是兒戲?”
白澤苦笑着重複了一遍,“一微,你覺得我做出在萬人演唱會現場當衆求婚的行爲是兒戲嗎?若只是因爲娛樂圈的逢場作戲,我何必把你介紹給家父,更不會高調地舉辦訂婚宴……你不能因爲後面的事就否定掉這一段感情,一微,你這樣說我會很受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