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慧見他有所鬆動又說:“先不說老三怎樣, 你死活不肯說出她的底細,無非就是擔心我們把她找回來會爲難她。嫂子可以跟你保證,這魏府上下沒有人會爲難她。”
“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置她?”魏君澈的脾氣他不是不曉得, 那是狠起來六親不認的主兒, 況且她不過就是他強娶回來的姨太太, 就是有些感情, 怕是也難抵這次出走帶來的恥辱。想到這裡, 董天麟不禁有些猶豫。
戎慧見他軟硬不吃,也有些動氣了,“你想老三死嗎?我的小少爺你知不知道再找不到人, 你三哥真要拿槍斃了自個兒的。他什麼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忍心眼睜睜地看着你三哥生不如死嗎?要我說, 你比老三還沒良心, 人是老三搶來的不假, 但好歹我們老三也是真心真意地待着。你呢倒好,老三對你也算掏心掏肺了, 可你倒好,怎麼回報的?”
董天麟到底資歷尚淺,被戎慧的三言兩語臊得無地自容,滿臉通紅的,又愧又疚, 支支吾吾地喃喃着, “我們就是趕巧在門口撞見了, 我見她有難處, 便尋思着舉手之勞幫個忙而已, 哪裡想那麼多。”
軟硬兼施了半天,竟是這麼個光景。戎慧難免有些失望, “這麼說來,你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董天麟尷尬地點了點頭,“當然不知道了,不過她當時混在一撥戲子裡,那班主子我還有幾分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這時,魏君澈突然出聲了,吩咐張副官,“去把今兒表演節目的藝人都找來,逐一審查,還有慶陽城內的所有戲班子都要排查。”
“所有戲班子?”這未免有些興師動衆了吧,況且也實屬沒必要啊。
魏君澈輕聲說:“今兒府上大擺筵席,自是少不了節目助興,他們一準是算計好了,天麟碰上的那撥戲班子也未必就是咱們府上請來的,可能就是爲了掩護她離開混進府的,戲子上了妝都大同小異,守衛們也分辨不出,這正讓他們鑽了空子。”
張副官忍不住大讚,“還是督軍神機妙算想的周到啊!”
魏君澈擺了擺手,只說:“去吧!”
要說魏府辦事那也是雷厲風行,纔不過兩天,憑藉着那麼一點蛛絲馬跡就順藤摸瓜找到了晨曦的藏身之地。這是晨曦始料不及的,原以爲魏君澈發現她失蹤最早也要第二天早上,那麼他們就有一晚上的時間撤離,起碼出了慶陽城,可是纔不過兩個時辰,外面就傳來消息,魏君澈命人封了城門,有緊急要出城門的都要一一詢問排查。那一定是提前發現了,意外發生,計劃有變。他們思量來思量去,還是決定按兵不動。等風聲稍緩,再想辦法出城。
這兩天慶陽城內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街道上到處都是衛兵,說是爲了抓姦細,可晨曦心裡清楚,他們要找的人正是她,所以只能倍加小心。
這日,剛草草地吃過早飯,一個夥計就從外面急急地跑進來,氣還沒喘勻呢就說:“趕緊收拾東西撤了吧,淮軍馬上就要搜到這裡了。”
其中一個夥計咋舌道:“怎麼可能?這裡這麼隱蔽,淮軍怎麼會發現?”
那個夥計答道:“淮軍不知怎地抓住了喜相逢戲班子的班主,那班主一番折騰什麼都招了,這地方怕是也招出去了,安全起見,咱們還是先轉移吧。”
包括她在內的七個人都同意撤離,於是便忙乎着收拾東西。可這包袱剛打好,就聽見門外‘乒乒乓乓’地敲門聲,頓時便都怔住了。倒是晨曦最先反應過來,她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從密道撤走吧,我出去應付他們。”
其中一個夥計說:“夫人,您跟我們一起走吧!”
晨曦搖了搖頭說:“他們找不到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出去拖住他們,你們趕快從密道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大傢伙都面面相覷,領頭的沉思了片刻,倒是乾脆,只是話語裡帶着那麼一絲遺憾和感激,“那夫人您多保重,後會有期。”
晨曦輕輕地點了下頭,待他們都撤了纔去開門。門外的人大概也敲得不耐煩了,正打算破門而入呢。
來人是張副官,這倒是晨曦想不到,她輕聲地招呼了聲,“張副官,有勞了……”
張副官目光越過晨曦朝着院內望了望,連個鬼影都沒有,倒是挺意外的。晨曦見他如此,側了側身,說:“人都走了,張副官不信可以親自進去搜。”
都這麼說了,張副官自然不會進去搜了,這院子怕是早就人走樓空了,他也犯不着費力不討好,故此笑了笑,道:“督軍只交代請姨太太回府,至於閒雜人等想必督軍也不會放在心上的,我看還是算了,時候也不早了,督軍正等着呢,姨太太,請吧!”
晨曦暗自鬆了一口氣,還真擔心張副官會進去搜,反正她也是逃不掉了,左右都是要面對的,索性就坦然些。
晨曦以爲張副官那個‘請’字只是客氣的說法,說不準就請到了大牢裡,卻想不到將她送回了北苑小樓。一直送到了門口,張副官才說:“督軍在裡面候着呢!”說着便退下了。
晨曦挺直了腰桿,頗有幾分大義凜然的氣勢,推開門,果然一眼便看見了坐在主位上的魏君澈。他聽見聲音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像是對待一個許久不曾回家的親人,輕聲問了一句,“回來了?”
他眼中的落寞傷感,讓她情不自禁地心痛,不過一想到他抓她回來或許另有目的,便硬下心腸道:“我若不回來,你是不是要親自綁了我扔進死牢?”
魏君澈聞言怔了怔,倒是笑了,只是有些苦澀,“不會,我這麼捨得呢?”
晨曦別過頭不去看他那多情的雙眸,冷聲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情意綿綿地說這些做什麼,倒不如干脆些,你準備怎麼做,拿我去與北地交換城池還是與江南交換錢財?”
魏君澈斂起神色,看着她許久才說:“你都知道了?也好,原本也是瞞不住的,只是時機不成熟罷了。我只想問你,那晚你對我……是真是假?”
晨曦臉上騰起一片緋色,清晰地說了兩個字,“假的……”
聞言,魏君澈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閉起眼睛,半晌後才睜開,眼裡看不到任何情緒,空蕩蕩的,“好,很好,你如願了,明兒我就給簫霽北迴信,商量交換事宜。你終於解脫了,可以去北地風風光光地做你的少帥夫人了。”
說着,他起身不急不慢地越過她身邊,然後開門,再關門。
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晨曦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卸去了似的,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兩行清淚越過腮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