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山凹裡,一共有一個大帳蓬,四個小帳蓬。
雲曦凝神細聽着藏在暗處的暗衛們的呼吸聲,她一一避開那些暗衛,偷偷地潛入了一間小帳蓬裡。
裡面睡着七八個男子,她手中銀鏈子一卷,將睡在帳蓬門邊上的一個護衛給拖出了帳蓬。
鏈子卷得緊,那人只睜眼看了一下,還來不及呼喊,很快就暈死了過去。
然後,她又將那人拖到暗處,趁着夜色,將他的的外衫脫下來,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將那護衛的口堵住,捆起來,扔在一個山旮旯裡藏起來。
又從腰間摸出一個小藥瓶出來,倒了一粒吃了,這是她向關雲飛要的藥,能刺激嗓子,使說話的嗓音可以完全變樣。
接着,她又往臉上和手上抹了點藥水,使皮膚看得蠟黃一些,掩蓋了原來的七八分容貌。
做好這些,這才又潛進了帳蓬裡,頂替了那個護衛,蜷縮在一側假裝睡覺。
帳外,不時有腳步聲來回的走動着。
聲音很輕,很顯然,這是南宮辰的暗衛。
與這座帳蓬相隔三丈來遠的地方,是謝君宇的。
雲曦蜷在帳蓬的一角,屏住呼吸,神思集中起來仔細聆聽那裡的對話。
帳蓬中,謝君宇正對身邊的人吩咐着,“你們幾人先行回京通知老爺。讓他留意着那個醉仙樓和謝楓。謝楓居然敢派人同咱們五房的人作對,他是不是不想在京中混下去了?讓老爺動用官場商場的力量,狠狠的收拾他!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的弄殘趕出京城去!”
“是,公子,小的這就連夜趕回京中去。”僕人答應着走出了帳蓬。
雲曦睜開眼來,眼底戾芒一閃。
謝楓與他做對?真正可笑,明明是謝君宇先動的手。
謝家長房的謝錦昆還當着尚書的時候,這謝五老爺只有仰首巴結的份,哪年不是來討好送禮?
如今謝錦昆的兩個兒子一個死一個成不了氣候了,謝五老爺就開始行動了。
但是,這謝氏長公子本來就應該是謝楓的,誰來搶都絕對不行!
一整晚,雲曦都是半睡半醒,一直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
天色朦朦亮時,帳子外有人喊道,“都起來了,起程!”
雲曦隨着衆人從地上爬起來,混在人羣裡,同他們一起吃東西,然後搬東西收帳蓬。
她一直不說話,衆人也不怎麼在意。
這些人有的是謝氏五房設在青州別院的僕人,有些是謝君宇自己從京中帶來的護衛,還有的是南宮辰自己的隨從。
人員雜亂,要說彼此很熟悉,有點兒牽強,只怕是連相貌也認不全。
南宮辰的帳蓬還沒有收起,裡面有聲音傳來,護衛們正在給他療傷。
而其他的車駕已經整裝完畢,所有的人都靜靜等着,只等南宮辰吩咐起程。
雲曦雖然低着頭,但耳朵一直凝神聽着南宮辰那裡。
想必是他傷得不清,護衛說正在運功療傷。
這時,有一陣奇怪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雲曦赫然擡頭,眼神微眯。
逃跑,還是留下?
可是,這麼好的一個混入的機會,丟了,就太可惜了。
默了片刻,她還是走到南宮辰的帳蓬面前,對裡面的人抱拳說道,“世子,小人聽說這附近有狼羣出沒,因爲這裡還是青州地帶,青州乾旱已久,這餓了一冬的狼見了人只怕會更加兇殘,請世子做準備迎敵。”
她的話一落,馬上從帳子裡走出一個黑衣暗衛出來。
那人手中的刀一晃抵到了她的脖子上,冷笑道,“你是謝公子的人?你安的什麼心?此時世子正在療傷的關鍵時刻,不能走動!”
謝君宇看見雲曦冒冒失失的跑上前說話,生怕得罪了南宮辰,上前一步便將她一把推開,口裡罵道,“蠢才,沒見世子受了傷?說什麼起程?這兒哪來的狼?僅僅一個聽說,就讓世子聽你的安排,你膽子不小!”
雲曦懶得理會謝君宇。
她依舊低着頭微闔着眼說道,“小人聽到了狼羣奔跑的聲音,此時,狼羣離這裡有三裡地左右。從東北方向跑來。速度很快。”
那黑衣護衛看了一眼雲曦,抵在她脖子上的刀飛快的晃了幾晃,削斷了她的幾根髮絲,脣角浮着冷笑,“敢騙世子者,死!”
雲曦依舊固執的站在南宮辰的帳蓬前。
過了一會兒,她又道,“只有兩裡半的距離了,如果大家不做好準備,這麼多的狼羣圍上來,大家是必要吃虧,咱們手腳健全的人尚可先逃命,這裡帶着的物品以及行動不便的世子可就有麻煩了。”
黑衣護衛看着雲曦眼神微眯,冷笑道,“狼羣大多是晚間出沒,現在纔是清晨,誰信你的鬼話?說,你到底是什麼人?安的是什麼心敢害世子?”
雲曦擡眸看向那人,淡然一笑,“小人只是謝五老爺府上的一個小僕,因爲從小生活在山林裡,熟悉狼的習性罷了。狼是獸,它餓了就得吃,哪裡會像人一樣懂禮節忍着受着?大人不信,小人也不強求,到時候吃虧的只是受傷不便行走的世子。”
黑衣護衛的臉色一沉,又要開口說話,這時,從他身後的帳內傳來南宮辰的聲音。
“聽他的建議,所有的人全都戒備起來,在四處速速生起火堆,然後,準備抵禦狼羣。”
黑衣護衛走到帳子前俯身說道,“世子!咱們都走開了,誰幫你療傷?這緊要關頭停下來對世子的身體可是不利,這人一定不懷好意!”
“聽他的!”南宮辰的聲音不容辯駁。
“是!世子!”黑衣護衛咬了咬牙扭頭看向雲曦,眼神森寒如刀。
雲曦仿若未見。
她則走到車駕邊上,挑了一隻輕重合手的大刀捏在手裡。
果然,平坦的谷口處,傳來一陣陣獸的低吼聲。
很快,一大羣狼從左右兩方朝這些人夾道衝過來。
雲曦目測了一下,兩邊各有一二十隻,顯然,這是一大狼羣。
狼羣跑到他們的近前停住了,被一排篝火擋住了去路,卻也停步不走了。白森森的牙,看着讓人心底生寒。
因爲事先有準備,謝君宇的護衛與南宮辰的護衛合力藉助着火堆的掩護開始射殺狼羣。
二十多人對付三十多隻狼,再加上南宮辰的護衛身手不凡,且有火堆掩護,半個多時辰後,狼羣便被殺得所剩無幾。
狼通靈性,頭狼見吃不到肉便要溜走,雲曦這時揚起手裡的刀朝那狼擲去,正好刺在脖子上,一刀斃命。
這時,南宮的幾個暗衛看向雲曦的眼神便變了,從原本的敵視懷疑變得帶有幾個欣賞,這小子投擲的手法真準。
所有的狼全被殺了,人們開始清掃。
那個罵過雲曦的黑衣暗衛這纔對雲曦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雲曦依舊神色淡然,她對旁人的感激根本不放在心上,她要的是南宮辰的信任。
已經運功療好傷的南宮辰,聽完護衛彙報了帳外的情況,眸色一沉,對那護衛說道,“將那個小僕帶進來。”
“是,世子!”
謝君宇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別亂說話,別給本公子添亂!”
雲曦淡淡的看看了一眼謝君宇,然後垂下眼簾,脣邊浮着冷笑。她來,便是來添亂的。
這二人勾結起來在青州想害醉仙樓的人,她豈能讓他們好過?
雲曦被帶到了南宮辰的面前。
她低着頭,走路小心翼翼,努力裝成一個卑微的小僕人模樣。
然後,她恭敬的對南宮辰行了一禮,“小人見過世子。”
“你耳朵甚好,居然能夠聽到三裡外狼的奔跑聲。”南宮辰盯着她說道,“擡起頭來,讓本世子看看你的臉。”
雲曦擡起頭來,目光只在南宮辰的臉上淡掃了一眼,很快又將頭低下了。
她謙恭的說道,“小人是在山林中長大的,對狼的習性瞭解,當時因爲站得高,看到了一絲蹊蹺,才作此推斷,並不全是儀仗聽力的原因。”
面前這個小個子的僕人,聲音低啞,臉色黑黃,卻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大眼睛——
南宮辰看到她的眼睛時,微微有些走神,說道,“你在本世子身邊當差如何?”
雲曦暗暗的彎了下脣角,說道,“小人能得世子賞識,自當竭力效力。”
“很好,你叫什麼名?”
雲曦沒有聽到別人叫過她僞裝的這位小僕的名字,想着大約是倉皇逃跑時,幾方僕人混雜着彼此不熟悉的結果,便隨口說了一個名字,“李平。”
南宮辰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道,“你先在外面候着,我會隨時叫你。”
雲曦道了聲“是”,低頭退了出去。
一個黑衣護衛從帳外走了進來,“世子,這人的眼睛太靈動,一看就心懷不軌,說是僕人,屬下有些不敢相信。”
“暗風,不要總是懷疑他人!”
“世子——”
“就這麼定了,你去跟謝君宇說一下。本子要了這個僕人!”
暗風無奈,只得應聲道,“是。”,然後,他走到帳子外面找謝君宇去了。
休整了半個時辰後,隊伍起程。
因爲雲曦可以隨時出入南宮辰的帳蓬時裡,她便悄悄的順手拿了一些東西出來。
此時,她趁人不注意時,丟下一件衣物在乾草叢裡。
這隊人馬走後兩個多時辰,一行騎馬的婦人路過這裡,看到一地的死狼,紛紛停步觀看。
“娘娘,這個地方怎麼會有狼羣出沒?”一個老婦對其中一個年輕的婦人說道。
另一個婦人撿起地上的一件衣物,眸光一亮,也對那年輕的婦人說道,“娘娘,這是暗龍衛們的衣物,您看,上面還有標誌。”
年輕婦人正是顧貴妃,她從京中出來追殺南宮辰,卻沒有得逞,心中正在鬱悶不快。
此時,她見了暗龍衛丟棄的衣物,眼睛一眯,說道,“看來南宮辰一行人從這裡經過了,走,沿着這條路一直向前,趕在老皇帝沒有翻身時,殺了他!”
“是!娘娘。”
……
幾輛馬車,幾匹馬,一路向京城行進,南宮辰讓暗風分了一匹馬給雲曦騎。
她騎馬走在隊伍中,倒也省了與人擠馬車的辛苦。
南宮辰受傷嚴重,一直坐的都是轎攆。
謝君宇騎馬走到雲曦的旁邊,將她上下打量了幾眼,說道,“世子看中你,好好幹,別給謝氏五房丟臉。”
雲曦擡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一行人馬一直走在山道上,這其間,南宮辰只指使過她兩回,也只是命她端水給他喝,並沒有說多餘的話。
雲曦依舊悄悄的丟下一些東西。
……
顧貴妃等人追了一路,到了一條叉道口,正在發愁不知選哪條路時,有人又發現地上丟了東西。
“娘娘,你看,又有東西。”
這回撿起的是一封信與一隻暗龍衛們常用的劍鞘。
這封書信是謝君宇寫給南宮辰的書稿。
“謝家五房的人正與南宮辰一起?”顧貴妃勾脣冷笑,“南宮辰倒是不笨,丟了一個謝氏長房,又勾搭上了五房的人,那長房的謝錦昆沒什麼氣候了,五房的人卻是有錢。”
“娘娘,奴婢感到奇怪,若說前一次在路上撿到暗龍衛的東西能說是巧合,怎麼又有書信掉在路上了?”蘭姑狐疑的問道,“會不會是個陷阱,前面沒有南宮辰,而是有人守着抓咱們?”
顧貴妃抿脣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段奕在青州,正忙着賑災,哪有時間管咱們?除了他,誰還敢惹本宮?”
“娘娘說的沒錯,但奴婢認爲還是要小心一點。”蘭姑說道。
顧貴妃對另一個嬤嬤吩咐道,“景姑,你負責斷後,看看周圍有沒有埋伏,咱們還是沿着信物指引的方向走,若真的是南宮辰在前面,正好殺了他,若不是,小心些也不會有事。”
“是,娘娘,”景姑回道,然後對身邊的其他人吩咐下去了。
顧貴妃一行人一直朝前追去,還是同剛纔一樣,每到一個叉道口,都會在路上發現一件物品,多半是謝君宇寫給南宮辰的書信。
……
很快又到了天黑。
因爲沒有月亮,漆黑的夜間走山路危險,加上南宮辰又是重傷,一衆人只得又紮起了帳蓬夜宿。
南宮辰被暗龍衛們擡到支起的帳內歇下。
雲曦則站在帳外屏住了呼吸凝神聽着遠方的動靜。
山間寂寂,除了眼前的這些人時不時的說話聲和馬匹的呼氣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響。
“李平!”南宮辰在帳內喊道。
一連喊了兩聲,雲曦才反應過來是在喊她,她趕緊挑起帳簾走進了帳內。
“世子有吩咐?”她問,沒什麼表情,聲音清冷。
南宮辰看了她一眼,說道,“騎了一天的馬了,坐着歇息一會兒吧。”
他叫她進帳子居然沒有事情吩咐?
雲曦有些訝然,說道,“小人是奴才,不能在主子的帳子裡歇息,”
她說着就要往外走。
南宮辰忽然上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說道,“你是本世子的貼身隨從,當然得候在帳子裡隨時聽候差遣,哪有跑得遠遠的道理?”
雲曦往他的手上看了一眼,抽回了胳膊,低頭說道,“是。”
跑掉會引起懷疑,她只得依言坐在帳內。
暗風端了藥進來放在帳內的小几上,“世子,該喝藥了。”
南宮辰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暗風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的雲曦,眼神微冷退出了帳外。
南宮辰這才擡頭看向雲曦,說道,“將藥端來給我。”
雲曦挑眉,壓下心中發着的怒火,明明他有暗衛在,卻將暗衛打發走掉,支使她幹什麼?她這個半道來的隨從他就放心?
但想了想,她還是端起藥碗送到他的面前。
小不忍則亂大謀,顧貴妃還沒有追來,她走掉的話就是白來一趟了。
她不能讓這二人平安的回京,怎麼樣也得讓顧貴妃殺殺他二人的銳氣。
還在青州驛館時,她偷偷聽到段奕與青隱的說話聲,其中提到了顧貴妃正在追殺南宮辰。
她也想起了那個想殺她的蒙面婦人正是顧貴妃。
顧貴妃竟然從幾百裡地的京城跑來殺南宮辰,這其中的惱恨可見有多深!
顧貴妃把持着朝政,當然不會允許元武帝暗中擁有自己的勢力了。
那麼,身爲元武帝無比寵信的南宮辰就會是顧貴妃的眼中刺,不殺他纔怪。
南宮辰看了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將藥喝完了,也沒有漱口,更沒有矯情的要什蜜餞果子壓口裡的苦味。
雲曦當然不會去管他的死活,將空碗往桌上一放,又坐在一旁不吱聲了。
南宮辰喝了藥後,斜倚在小牀上也沒說話,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帳子的門簾處,不知在想什麼事情。
雲曦則是低着頭,坐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
兩人各懷心事,因此,帳內的氣氛,靜謐得詭異。
不多時,暗風又端了吃的進來,托盤上,一碗素菜一碗肉,一碗米飯加一雙筷子。
“吃飯了,世子。”暗風將飯菜放在小几上,又對雲曦喝道,“既然是世子的隨從,還不快來服侍着?難道要受傷的世子自己動手?”
他心中越來越厭惡南宮辰的這個新隨從,真是懶得可以,除了坐着就是發呆,什麼也不幹,像個主子一樣!世子沒有吃東西,也不去問問。
不就是殺了幾隻狼麼,竟然擺起大功臣的架子了。
南宮辰看了看那個托盤,說道,“再拿一份一模一樣的來。”
暗風眨眨眼,一肚子的狐疑,但還是下去端飯菜去了。
很快,同剛纔那份一樣的飯菜擺在小几上。
南宮辰看向雲曦說道,“過來吃飯。”
暗風這下子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世子叫他端飯菜,他心中就疑惑呢,世子怎麼會吃這麼多,原來是給這小子的!
但他只是護衛,除了嫉妒還有惱恨,這小子又懶又笨,世子居然不罵他還給他飯吃?
他憤憤然的走到帳外去了。
雲曦看也沒有看托盤,說道,“我不餓。”
“走了一天的路,這一路上就沒見你吃東西,你不餓?”南宮辰擡眸看她,“不餓也吃,這是在外面,不是在家裡!”
雲曦看了他一眼,又將頭低下,忍了忍,還是挪了過去,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只是,才吃了兩口,她的眉尖忽然一動,放下碗快就站起身來。
南宮辰飛快的抓着她的胳膊,問道,“你去哪兒?坐着吃飯!山間的夜晚當心有猛獸出入!”
“我……想去方便一下。”吃飯的時候說出這話噁心不死你,雲曦低下頭,試着抽回胳膊。
南宮辰往她臉上看了一眼,漸漸的鬆開了她的胳膊,“別跑太遠。”
雲曦沒再理他,飛快的跑出了帳子,如果她剛纔沒有聽錯的話,二里地的地方已有不少馬匹正朝這邊跑來,但願是顧貴妃追來了。
所以,她得趕緊離開。
帳子周圍點着不少的篝火。
她挑了個人少地黑的地方走去,遇到有人問,她同樣說了句,去方便,便混過去了。
有人開起玩笑來,“你小子怎麼像個女人一樣,方便還走那麼遠?難不成比別人多長一個,還是少長一個?哈哈哈——”
雲曦當作沒聽見一般,直接忽視,她此時只想快點走開。
這時,卻聽見了那個取笑她的人一聲慘叫。
她腳步一頓,回頭看時,正看見南宮辰手持長劍刺入那人的腹中。
她眼神一眯,飛快的隱入黑暗裡。
沒一會兒,四處都傳來馬蹄聲,一個婦人厲聲大喝,“交出南宮辰來便可活命,否則一個不留!”
然後,又是顧貴妃的冷笑聲傳來,“君宇公子呢?多謝你將我們帶到這裡來了,要不是你,我們哪裡會這麼快地找到逆臣南宮辰?哈哈哈!”
說着,顧貴妃舉起了沿路撿來的各種信件,還有一些則她被丟在地上。
景姑蘭姑等人提劍已與衆人廝殺開來。
顧貴妃則是在每個帳子裡搜尋着。
謝君宇正往南宮辰的帳子方向跑,希望得到南宮辰的庇護,這時他聽到顧貴妃這麼說,嚇得一臉慘白。
暗風也正往南宮辰的帳蓬這裡而來,一聽顧貴妃這樣喊道,直接提劍朝謝君宇刺去。
他厲聲喝道,“咱們世子藏得這麼隱蔽卻還是被人追殺,老子就懷疑是出了內鬼,原來那內鬼是你!”
謝君宇雖不是頂極高手,但也會些拳腳,他此時一時傻眼,也抽出配劍來迎。“不是我!我怎麼會害世子?我要是害世子的話,怎麼搭進我堂弟?我還要回京中呢,我嬸嬸還會饒得了我?”
“狡辯!”暗風大怒,揮劍死命的刺向謝君宇。
暗風幾人可是元武帝派來專程秘密保護着南宮辰的,四人合力,連段奕也不是對手,一個謝君宇哪裡敵得過?
才幾個回合,他便被暗風一劍刺中,還削斷了一條胳膊,最後又被踢飛出去。
另外的幾個暗龍衛則是到了南宮辰的帳子裡救他,可是掀起帳子卻發現人不見了。
“你們攔着妖妃,我去找世子!今天這事情有點古怪。”暗風的兩眼一眯。
“暗風,世子不見了!那個小隨從也不見了。”另外三個暗龍說道。,“剛纔那個小隨從說要去方便,然後,顧貴妃就來了,難道是他搞的鬼?”
暗風的神色一變,“先找到那人再說!他一直在世子的帳蓬裡,偷出書信來沿路拋灑也不是沒有可可能。”
雲曦趁着混亂,隱入了黑夜裡,順着一條藤蔓,向山崖下滑去。只是沒有走上兩步,便被人發現了。
一隻長劍一晃,攔住了她。
“你不是我謝五房的人,你是誰?”謝君宇單手提劍攔着她,他的左臂已被暗風砍斷,遠處帳蓬被點燃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的臉,有些滲人。
雲曦則是二話不說的擡腳向他踢去,冷笑道,“的確不是,我是醉仙樓的人!你敢害謝楓害醉仙樓,我便要你死!”
“你找死!”謝君宇怒喝,整個人朝雲曦撲去。“要我死,你先得死!”
這時,一個人忽然飛身掠來,直接將他一腳踢飛了。
然後拉着她的手就往暗處跑,低聲說道,“快走,這裡不能待了。”
雲曦愕然,南宮辰?他認出了她?
哪知那謝君宇竟然一直沒死,他見雲曦被人救走,掉到溝底不能動的他扯起嗓子就喊起來,“這裡還有人!他們想要逃走!”
“真是不想活了嗎?”雲曦的眼睛眯了一眯,用力地甩開了南宮辰。、
她拔下藏在靴子裡的小匕首,順着謝君宇喊叫的聲音撲去。
雖然遠處的火光照不亮這裡,但她還是將謝君宇刺得不動了。
“我說過,誰惹上我,我便不會罷休,也休怪我心狠!”
謝君宇的喊叫還是驚動了顧貴妃那邊。
雲曦剛剛收了匕首,顧貴妃便到了。
“南宮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顧貴妃哈哈哈的大聲冷笑起來,然後,她的嗓子裡發出了一聲尖嘯。
昏昏暗暗的夜色裡,顧貴妃飛身朝雲曦的方向掠來。
“快走!”南宮辰跑到她的面前,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暗處逃,同時低聲說道,“那個女人心狠手辣,不走你就走得死!”
雲曦卻是僵在了當地,身子不住的發抖,這聲音——
她惡夢了六年的聲音,原來是顧貴妃,她爲什麼要殺端木雅?
“快走!”南宮辰將她打橫一抱跳下山溝裡。
“有人跳下去了,追!”幾個婦人尖聲叫道。
山溝並不深,滿是荒草,南宮辰捂着她的脣不讓她發出聲音來。
她用力的將南宮辰往外推,她就算被顧貴妃殺也不想跟這人扯上關係!
當年的刺殺,有顧貴妃,但南宮辰也值得懷疑。
南宮辰卻是用盡了全力的摁着她的肩膀,令她動彈不了。
因爲,附近便是顧貴妃一行人的腳步聲。
大約是天太黑,顧貴妃的嬤嬤們尋了許久,也沒有尋到他們這裡。
又過了一會兒,她們的腳步聲便漸漸的遠去了。
夜色太濃,雖然兩人站得很近,已能彼時的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卻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快走,她們一定還會回來!”南宮辰拖着她就跑。
“你放手!”雲曦死勁的推他,卻怎麼也推不動。
“我不想你死。”他低聲說道。
雲曦無聲的冷笑,“我已經死過一回了。”
南宮辰一怔,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你說什麼?曦兒?”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你厭惡我也好,恨不得我死也好,現在先離開這裡,你再殺我不遲!”
南宮辰不理會她,一直鉗着她的胳膊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東邊的天際已微微有些發亮,漸漸的,晨曦照進了山林。
這時,南宮辰的腳步慢了下來,他扶着一棵喘息起來。雲曦趁着他停頓的機會,馬上掙開了他鉗住她胳膊的手,同時,身子往後慢慢退去。
“南宮辰。”她道,聲音清冷,一臉澀然,這麼一個道貌岸然的人,虧她前世從五歲時就記着他是她的未婚夫,“六年前,你去過北地的黑水嶺嗎?追殺謝宏一家三口的黑衣人中,有沒有你?還有,五年前,那個做雙頭蛇短箭的工匠,是不是你殺的!”
她的聲音裡透着森林寒意,音量一聲比一聲高。
身中兩刀還沒有復原又跑了一夜的南宮辰,此時的臉色本來已經蒼白,聽到身後雲曦的問話,身子從頭到腳的一驚,驀然轉過身來。
他臉色慘白,驚愕的看着雲曦,口裡喃喃說道,“你在說什麼?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雲曦從靴子一側取出那塊寫着“琸”的玉佩來。
她冷笑道,“這是你的玉佩吧?南宮辰,這是我從那個做雙頭蛇箭的工匠的身邊找出來的。你說,五六年前發生的事,是不是都是你乾的?你爲什麼要殺他們?爲什麼要殺謝婉的父母?還要同安氏母女合夥害死謝婉?”
南宮辰看了一眼那個玉佩,忽然悽然一笑,看着雲曦說道,“你是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