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聖禁宮

閔印冷冷地答道:“在‘四聖宮’中,閔印由小直到十五歲止,未出四聖宮門一步,不信可問四聖即知。”

“四聖今是你的走卒,問他們怎有實話,怎能使閔東源心服口服,我只問你,閔印,十數年來你母子可曾遭遇劫難或不幸?”

“你殘害家父豈非劫難?”

“我只問你住於四聖宮後如何?”

“你那時根本夢想不到我母子的藏處,再說你也沒有膽量私闖四聖禁宮,我母子自然不會遭遇劫難或不幸。”

“這樣說來你母子非常平安了?”

“當然平安。”

“閔印,你又上當了,即然四聖宮中平安帝君一再寬容於我又是‘虎毒不食子’等,爲何帝君不將閔子淵也救到四聖宮中,使你父子一家團聚,卻任他身受十數年苦難酷罪,莫非帝君愛我勝過你那父親?”

閔印不由語塞,難以答覆,四聖之中的黑衫內侍,這時揚聲答道:“此事老朽知道原委。”

“請說究竟,閔東源洗耳恭聽!”

“此事尚未到達說出內情的時日,老朽曾立重誓,不能也不敢毀誓背主。”

“哈哈哈哈!這種騙小孩子的把戲,少在閔東源面前施展,黑老頭兒,那天才是可以說出內情的日子呢?”

“這是帝君的事情,恕老朽不能答覆!”

閔東源再次哈哈大笑起來,突地,他笑聲倏然中止,侯司馬給了他個一切如意的回示,他神色飛揚,狀極得意的對閔印說道:“賢侄,伯父當年固然有些不對的地方,但卻絕對沒有象謠傳一樣的狠毒萬惡,既然一切誤會皆非賢侄目睹。我所疑者又難得圓滿答覆,咱們爺兒倆乾脆這麼辦,你照樣誤會你的,我依然一心要想明拂賢侄我的、咱們在是非未明之前、暫化干戈爲玉帛,讓伯父我儘儘心,你只要在伯父家中停留片刻,那伯是喝一杯淡茶呢,你再走你的路,如何?”

閔印堅決的說道:“敬謝盛情,恕難從命!”

閔東源一聲哈哈,道:“再不乾脆,賢任就當我是個冤家,咱們爺倆在這裡合合手,分一個勝負怎麼樣?”

閔印慢慢沉哼一聲,狠狠地一跺腳道:“辦不到!”

閔東源手下鬨笑起來,閔東源怒視着一干手下,沉聲斥道:“那個再敢中途哼哈出聲,立殺不放!”

那羣手下果然個個禁聲不敢再笑,閔東源成心譏誚但卻滿臉誠懇的問道:“賢侄不要怕我,伯父是不會真下殺手的。”

閔印譏笑一聲,道:“那個怕你?”

閔東源奸猾的哦了一聲,道:“那……賢侄爲什麼不和伯父會上幾招,印證本身的功力呢?”

閔印盯了閔東源一眼,似有遺憾而嚴肅的說道:“阿爺曾經要我立過重誓,今生今世不能和你動手,否則,哼!”

閔東源聞言不覺大出意外,立即問道:“這是爲了什麼!”

閔印沒好氣的答道:“我知道是爲了什麼,你不會去問我阿爺。”

閔東源很快的說道:“好,帝君現在何處?”

閔印輕蔑的一笑,冷冷地看了閔東源一眼,道:“你倒是非常聰明,可借把別人都看成了傻子,哼!”

閔東源眉頭一皺,越發凜驚閔印的聰智,他目光再次向四下橫掃一遍,確實的看清楚身後已有六名高手失蹤,適才侯司馬已有暗號傳到,深知六名高手業已暗中將林後九洲鏢局的防線突破,於是神色一變,緩緩回頭時候司馬說道:“包圍松林!”

候瑞亭陰險地一笑,立即揚聲傳諭道:“主人有令,火速包圍松林,不得使九洲鏢局中人有一個漏網!”

令下,巨宅一於叛徒紛紛上馬,剎那亂蹄聲動,已將松林團團圍住,閔東源卻故作鄭重地再次高聲說道:“不準傷及九洲鏢局任何一人,違令者罰!”

候瑞亭繼之傳諭道:“主人乃念香火之情,再次傳諭,設若九洲鏢局有人突圍,只能生擒,不得殺傷,違諭者重責不貸!”

閔印一聲冷笑,示意四聖,黑衫內侍當候瑞亭話聲乍止之後,立即揚聲對十大將軍說道:“凡欲闖入松林或意圖不利我等的敵者,除已叛西王於閔東源外,餘皆準爾任意殺之!”

十大將軍哄應一聲,虎視眈眈注目一干敵者是不鬆懈,侯瑞亭陰陰地一笑,對四聖之首的黑衫內侍說道:“此林佔地廣闊,憑你們十幾個人的功力,絕對防護不周,依我良言相勸,還是喝杯敬酒的好。”

黑衫內侍冷笑一聲,大步向侯瑞亭而去,邊走邊道:“你這匹夫比不得西王子,帝君面諭,着老夫隨時取爾性命,老夫慣吃罰酒,爾將杯來!”

說着凌虛出拳,猛力擊下。

侯瑞亭雖然未與四聖謀面,但卻深知帝君座下四聖的厲害,一見拳到,身形立即飄向一旁,他所乘騎的那匹馬,卻被擊中,一聲悲嘶橫臥地上,四蹄略以掙扎,口鼻咳出鮮血死去!

黑衫內侍雄厚無比的掌拳功力,實在令閔東源的一干手下死黨心凜驚悸,相距尚有丈遠,而拳力已能擊斃壯馬,設若相遇抵搏,焉能免死,不由得個個瞠目相視,暗自警惕。

侯瑞亭這時閃在閔東源背後,冷冷地說道:“老匹夫自速其死,休怪侯司馬心狠。”

說着他揚聲喝道:“二先鋒火速擒此老奴,餘者立即攻進松林!”

話罷,立即自隊中閃出兩人,步向黑衫內侍而去,餘者各催坐騎衝向松林。

閔東源適時揮手示止,滿面含笑對閔印說道:“賢侄,伯父不忍目睹相殘而流血,此時賢侄松林之中的護防手下,已被伯父所派高手擒獲,彼等靜待伯父令下,願資侄三思!”

閔印冷笑一聲,道:“你莫認爲適才那幾個鼠輩的行動已瞞過我去,恐怕他們此時的生死操在我的手上呢!”

閔東源嘿嘿一笑,道:“賢侄自渡江之後,已入伯父的掌握之中。松林之內只有三人守護,皆非伯父手下之敵,妄言大話有何用處?”

閔印輕蔑的瞥望了閔東源一眼,道:“慢說你那幾個窩囊手下,就算是你潛入林中,也休想能夠平安自‘三化玄玄’陣中通過,不信何不傳令你那六個自換羅網的狗黨試試真假?”

閔東源聞言大驚,他不信閔印的功力已能駕馭帝君那種奇特的陣法對敵,昔日他曾聽帝君說過,“三化玄玄”陣法最最耗人心神真力,若無上乘絕頂的功力不敢妄布此陣,他思索片刻之後,下了狠毒的決心,立即揚聲對一干手下道:“爾等進攻擒獲敵等,誤事者死!”

令出,一干叛逆各催坐騎衝入十大將軍劍陣之中,突然自松林之中發出一聲響徹雲雷的呼嘯,閔東源手下等所乘的馬匹,立受感應,紛紛悲嘶停蹄不前,繼之林中有人沉聲喝道:“閔東源,這是你所仗恃的六大西域高手,接着!”

話聲中,一條接着一條人影橫飛出來,落於閔東源身前地方,赫然正是那潛過鬆林之中的六大高手,死已多時,死狀猙獰可怖,望之令人驚心動魄,膽落魂喪!

閔東源目睹潛逃松林之中的六大無故高手俱留喪命,不由得驚怒至極,沉聲傳諭所有手下道:“爾等立即動手,設遇抵抗一慨殺之!”

令下,他首先頓足飛身撲向松林之中。

閔印及四聖與十大將軍等人,此時內心的驚凜不下閔東源及其死黨,適才那聲揚嘯,並非閔東源手下“三爵”所發,此時此地松林重地之內,竟有外人潛隱其中而未發覺,怎令閔印安心。

他急欲找出這個隱身松林之中的人物,自己又不能和閔東源動手,立即傳令黑衫內侍阻截閔東源進路,隨即迅捷無倫的投入松林之內。

閔東源身形飛撲林中之時,斜裡騰起一條矯捷的黑影,迎頭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冷嗤一聲左袖微拂,一陣勁風襲奔攔路的黑影胸前,黑影左臂一翻,腕掌吐力,兩人在空中互較了一式,閔東源心頭一凜,暗驚黑衫內侍深厚的功力不已,隨即沉氣飄落地上,黑替內侍繼之快速投下,一和閔東源面面相對,閔東源沉聲叱道:

“你竟敢攔阻我的去路,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黑衫內侍冷冷的說道:“奉命阻截,老頭幾勸你識些好歹,否則莫怪無情!”

“憑你也配,滾!”閔東源滾字出口,擊出一拳。

“好言不聽,後悔已退,哼!”黑衫內侍冷哼一聲,甩掌迎上?

“砰”地一聲震響,掌風拳力交抵一處,閔東源微退半步,黑衫內侍連挫數尺,閔東源一聲冷笑,右手食指暴出,凌虛點向黑衫內侍的前胸,黑衫內侍身形一旋,擊出一拳,閔東源面色一變適才一指、正是帝君絕學“純陽截穴”神功,除閔氏家族外,無人能夠化解,豈料黑衫內侍竟能輕易躲開,並且順勢發拳襲擊自己,已知四聖果然盡得帝君傳授,不由興起陰毒的心腸,瞥目四處,一千黨羽正與閔印手下血搏一處,除掉那數名由侯瑞亭率領的高手尚能應付自如外,餘者皆非對方敵手,雖然搏戰未久,卻已橫戶三人,越發料到後果不堪,立即施出全力向黑衫內情打出一掌,身形一擰,竟始卻照衫內倚,撲入十大將軍的劍陣之中,純陽截穴神功連連施出,立即有三位將軍臥於地上昏死過去,劍陣因之瓦解,十數名武林進士在陳常如領率之下,趁虛闖進了松林。

黑衫內侍不防閔東源如此陰險刁滑,追趕雖快卻仍然慢了一步,劍陣己被叛徒突破,立即揚聲對其餘三位內侍說道:“事已急迫,莫在留情,火速逐退彼等,閔東源交給我——”

他話尚未完,閔東源已經飛旋身形換落松林之中。

黑衫內侍顧不得接說下去,迅捷追入林中,其餘三位內侍立即補上了劍陣虛空的三個位置,因之其餘嚴於閔東源率領的門下,再也無法跨越一步,全被阻於創陣之外,劍陣因有三內倚的領率,已開始反攻包抄敵者。

林外因有十盞晶燈照明,故而彼此無所不見,林內部是依然幽暗,是故閔東源闖入林中,立即閃向一株鬆後,冷眼仔細的橫掃左右,黑衫內侍繼之追蹤而入,也倏地將身形隱起,不再挪動出聲,雙方都怕身受暗襲,故而彼此小心戒備。

林外搏鬥呼喝及兵刃交抵之聲陣陣傳來,林中卻靜的連一絲雜聲都沒有,閔東源不由的暗覺詫疑,他分明很清楚的看到陳常如已經率領着十數名好手闖入林內,自己繼之撲進松林,竟已不見人跡,陳常如所率好手,比不得自己,即使也園林中黯暗恐受突襲而自拒地藏身,也斷然無法分散得這樣迅捷,除非乍入林內已被敵者所制,閔東源越想越難安心,不由捉住真氣向前左方一株古鬆幹旁技去,他功力已到化境,飛縱毫無聲響,巧的是他原先藏處正和黑衫內侍間隔一棟松樹,去向又是斜左前方,未被黑衫內侍發覺,不過黑衫內侍心念小主人的安危和本身奉令阻截閔東源的職責,也已不耐久等,適時不約而同向前進行,無心中仍成間隔一棟古鬆的原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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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東源閃移向前之後,身形乍落,迎面一條黑影直楞的撲到,閔東源不敢出聲,又不知來者是誰,功力深淺,是放慌不迭地暴出純陽截穴神功,伸指點下,身形隨即一停,轉到了黑影的背後,黑影胸前重穴立被點中,怪異的是,黑影非但沒有聲響,竟然停都不停地依舊前撲,閔東源已看出不對,順手一抓握住了黑影的腰帶,人手立覺黑影僵硬,心頭大震,仔細一看黑影的像貌,不禁怒髮衝冠,這個暴起撲向閔東源的黑影,竟然是那學士陳常如,陳常如早已被人點中三脈,再被閔東源罕絕的純陽截穴神功一擊,真氣逆行立即死去,閔東源忍住怒火,輕悄悄的放下了陳常如的屍體,暗將功力提足防身,按照陳常如撲過時候的來處,飛般投去,閔東源即知陳常如三脈已死,自然無法行動自如,暴撲自己必是敵者所爲,陳常如在受制之下糊塗喪命,敵者藏處不難判斷,因之閔東源飛撲過去。

詎料閔東源身形前撲尚未落地,暗影之中突然傳來一聲冷嗤,閔東源擰身斜落已欺到發聲地方,倏一條黑影閃行一棟古木幹後,閔東源毫不猶豫,進步追到,黑影似已無法躲避,左顧右盼遲疑不定時,閔東源業已追上,他忿恨黑影至極,追時已將“巨靈掌”功提起,此時自不怠慢,霍地拍出,那知力可粉碎金石的巨靈掌拍下的剎那,黑影劃然一分爲二,後面那條黑影,倏忽一閃隱於暗中消失了蹤影,前面黑影卻正迎上閔東源的掌力,閔東源知又落入算中,不問則知前面的黑影必是自己部下,此時已然無法收回掌力,不忍目睹部下身受巨靈掌力之後的慘狀,頓足而起再次追向逃脫的黑影而去,身後適時傳來部下中掌之後的斷屍碎骨之聲,閔東源不禁目射煞火,發誓若不追上這影中戲弄自己的怪異人物,絕不罷休。

他飛撲向黑影逃路,發現每株樹幹旁邊,都依靠着一條人影,人影僵直死已多時,無一不是他所得力的死黨。

閔東源一路追索敵者,數着已死部下的人數,不由驚凜至極,所有由陳常如領率闖進松林之中的死黨,竟無一人生還,他想到這裡,驀地止步不前,自己深入敵陣,豈非不智,況敵暗我明,冒險太大,於是悄然迴轉,斜向來路靜靜閃退回去。

驀地,閔東源聽到身旁不遠地方發出異聲,想都不想甩掌擊去,身形隨即旋向右方丈外,不料對方當他甩掌擊下的剎那,也縱躍而起飄臨右方,二人立即成爲對面根立,彼此皆已看清是誰,閔東源不退反進,一招“指分陰陽”,以內力發出擊向對手,原來另外那人竟是黑衫內侍,自後追截閔東源進入松林之後,這是初次相迢,閔東源在發覺黑衫內侍之後,恨怒齊集心頭,因之立即施展陰毒無比的功力,暴下殺手。

黑衫內侍冷哼一聲,既然已與閔東源相遇,他已打定再不容許閔東源逃離自己視線之外的決心,閔東源指分陰陽一招襲到,黑衫內情明知這招指法厲害無比,但卻並不躲閃,左手化掌,凌虛在身前一劃一分,右手作拳,劈空擊出,閔東源凌厲無比的指公陰陽,在黑衫內侍的一劃一分的“天化靜功”之下,消失了威力,黑衫內情“百步劈空”神拳,卻已打到,閔東源暗皺眉頭,他由黑衫內侍天化靜功之中,已知敵我實力旗鼓相當,萬幸自己在火焚帝君成都行宮之時,將帝君各種經典掃數劫走,年來已然精心研出數門絕學,否則黑衫內侍功力已與自己相等,設若加上其餘二個內侍,自己體想能夠脫身,轉念至此,殺心陡起,旋身避過黑衫內侍劈空一拳,五指暴出抓向黑衫內侍的肩頭,黑衫內侍不識閔東源所發招式的名稱來處,不敢硬接,挫步右轉閃避,閔東源卻原式原招五指再次凌虛抓到,黑衫內侍不禁怒嗤一聲迎上,不過黑衫內侍料到閔東源這暴出五指的一抓,必然極具威力,否則閔東源不會一再施展,因此全身提聚着一口真氣,右掌擊出一招“降魔手”,左掌以天化靜功破解閔東源五指之一招。

詎料降魔手與閔東源五指一抓的勁力相抵之後,竟然生出極重的感應,心頭猛撼不已,黑衫內侍不由大咆一驚,繼之所施天化靜功突被閔東源一抓之力震散,黑衫內侍不禁凜駭的神色皆變,身前萬鈞重力壓到,耳聽閔東源獰笑數聲,黑衫內侍逃避已遲,只好閉目等死。

那知驀地一股柔力,自黑衫內侍左方報到,竟將黑衫內侍?遠送出去了約有丈餘,脫身死劫,黑衫內侍驚魂乍定,注目當場,奇怪,除閔東源外並無他人,此時的閔東源比黑衫內情還要駭疑驚恐,他這一招歹毒無比的“天魔懾魂抓”,威力無倫,自信絕非黑衫內侍所能敵御或化解的了,不想竟然無功,他業已看出古怪由來,一愣之後,舍卻黑衫內侍電掣般撲向左方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左方相距丈八以外,有一黑影峙立如山,閔東源恨哼一聲,雙手互揚,施展天魔懾魂抓的功力猛撲上去,黑影動都不動,任由兩掌狠毒真力透體而過,閔東源只當又中他人的戲弄,黑影乃是自己已死的部下,才待回身,不料黑影竟然輕嗤一聲說道:“世間焉有來而不往的人情,你也接我兩掌!”

閔東源聞言駭然,此人既能實受天魔攝魂神抓而毫髮無傷功力之高已達造極入化境地,怎敢停留,慌不迭的飛身而逃,已遲半步,黑影僅僅雙袖微拂,閔東源竟然身不由已被大力托起指出丈外,落地之後一提真力,發覺並無傷礙,方始驚魂乍定,不敢逗留,尋路欲退,一旁黑衫內侍怎能容他就此脫身,飄閃而到舉掌擊下,閔東源雖然不懼黑衫內侍,但卻怕極了那個峙立一旁的黑影,因之並不反擊或格架黑衫內侍之一掌,旋身奪路向右方而逃,黑衫內侍一拳擊空,才待進步追襲,一旁那個始終峙立未曾挪動的黑影,凌虛一甩袍袖,硬將黑衫內傍龐大的身軀拂退一旁,閔東源得此良機,自不怠慢,身形拔起如痰箭般穿出松林而去。

黑衫內侍適才目睹黑影拂袖震退閔東源,先時又曾巧救自己脫身危厄,不料也會出手阻截自己追擊閔東源,愣得一愣,閔東源業已逃出林外,黑衫內侍暗中一皺眉頭,目光僅僅順着閔東源逃路一瞥,知道道已無及,黑影雖曾阻攔自己,卻有救命之恩,剛要動問黑影名姓,不料就在自己一瞥失神的剎那,黑影竟已無蹤,黑衫內侍不禁咋舌心凜驚愕不已。

林外已無呼喝動手的聲音,地上橫七堅八倒臥着十多具屍體,個個殘肢斷首死狀猙獰,在晶燈光芒映射之下,滿地腥血陪襯着射耀的各種兵刃,令人不忍卒睹,死者都是閔東源的得力死黨,可惜侯瑞亭和巴震武卻又僥倖脫出死劫,相隨閔東源及生存的一干高手和殘餘的十數名武林進士,逃之夭夭。

九洲鏢局的十大將軍,除昏死陣中的三人之外,餘皆仍按照陣式肅立當場,藍、黃、素三位內侍,正抱扶着昏死的三大將軍向林中走去,剛剛邁進松林,一條黑影閃撲而到,黑影背後數丈之外,傳來閔印的話聲,道:

“截住此人,不得施展煞手!”

三位內侍聞令急忙將抱扶的傷者置於地上,倏忽以品字佔勢阻住了黑影的進路,黑影竟然視若無睹,依舊飛般投到,藍衫內侍景叱一聲,以武林罕絕的“閃電神手”,進步拿向黑影的雙腕,豈科黑影並不躲閃,任由藍衫內侍擒住了腕臂,適時左方暗處飛來一人,是那黑衫內侍,目見藍衫內侍拿住黑影的腕脈,不由急忙喝道:

“火速鬆手免受震傷!”

藍衫內侍聞言一凜,還沒來得及鬆手退步,突覺雙掌一熱,十指不由鬆脫,震力強極,竟被彈退數步之外,黑影適時自空隙處閃過,闖出林去,閔印恰正趕到,瞥自黑影已然遠去,猛一腳,揚聲對黑影說道:

“閔印願與尊駕在明朝一會,尊駕可敢示一時間地點?”

黑影哈哈一笑,敞聲說道:

“誰耐煩等你到明天,前途三裡外有兩座墳崗,我候你片刻,你自命英雄了得,就單身前往,否則……”

閔印不待黑影話罷,接口喝道:

“至多頓飯時間,閔印必到,尊駕功力雖高,閔印尚無所懼自然單身前往。”

黑影沒再答話,飄縱遠去,閔印立即以帝君絕學,代昏死的三大將軍顧暢被封的穴道,片刻之後,三大將軍已然回醒,閔印一言不發,路上寶馬就走,黑衫內侍上步攔住馬頭,躬身說道:

“對方雖非故者,但卻來歷不明,小主人單身犯險,僕下難以放心,祈小主人三思。”

閔印正色說道:

“閔氏家族無背信失約之人,既已說明單身前往,就是刀出油鍋也須遵信而去,躲開!”

黑衫內侍再次躬身說道:

“僕不親眼目睹對方身受閔東源罕絕無倫的一種功力所襲竟然毫髮未傷,小主人雖懷超絕的技藝,只是僕下……”

閔印不待黑衫內傳把話說完,立即沉聲叱道;“再敢多言無異抗命,還不閃開道路!”

黑衫內侍無可奈何之下,閃向一旁,當閔印催馬欲行之時黑衫內侍卻又說道:

“僕下等是在此恭候小主人,抑或是按照預計仍然動身前行?”

閔印不加思索說道:

“你們仍按照預計前行,我自會追上大隊。”

說着猛帶繮繩,催馬飛馳而去。

黑衫內侍待閔印去後,立即轉對藍衫內侍說道:

“小主人單身赴約,使人掛心,我與賢弟前往暗中接應,三弟四弟護守鏢車緩緩前行,遇事無妨全力對付,咱們前途再會了。”

黃、素兩位內侍答應不迭,黑衫內侍和藍衫內傍已飛身上馬,向閔印去路縱組絕塵追馳而下。

黃、素兩位內侍,隨即令諭十大將軍將文孟遠及赫氏兄弟擡置車上,然後仍由“三爵”爲首,押着十輛鏢車離開松林,緩緩向西天目山區而去。

此時,相距松林三裡地外的一片亂墳崗上,閔印已與一位奇特的武林人物相會,雙方位立於墳間文餘一塊平坡上面,只聽到閔印說道:

“尊駕在松林之中,曾經助我一臂,理當先謝德情。”

那位奇特的人物,髮長三尺,蓬散遮面,一笑說道:

“你謝過我的德情之後,還有什麼事嗎?”

“有,敢請尊駕賜下名姓?”

“此事簡單,只要閔大鏢頭能夠勝我一招半式,必然詳告一切。”

“閔印雖然年輕,自信尚能分明是非敵友,尊駕在松林之中,先代閔印誅除六醜,復將陳常如等擊斃,決非閔印敵者,閔印以禮拜叩尊駕名姓,絕非絲毫敵意,似乎不應談及較技招式等等。”

“殺六醜,誅羣奸,那是我的事情,對閔大鏢頭毫無瓜葛,若想知我姓名;卻非動手不可。”

閔印手下告我,尊駕曾經實受過閔東源得自家祖武典中《天魔懾魂神抓》的一擊,尊駕功力果然超絕天下,閔印自份非敵,甘願承敗如何?”

“閔大鏢頭能夠如此謙虛,實在難得,不過我請問閔大鏢一事,設若路遇劫鏢暴客,大鏢頭也拿‘自份非故甘願承敗’八個字來保你九洲鏢局的威名嗎?”

閔印不由有些惱怒,聲調一變,道:

“閔印不懼劫鏢暴客,尊駕言語之中的用意,令人費解。”

散發垂面的怪容,哈哈一笑,道:“我就是劫鏢的暴客,大鏢頭信否!”

閔印沉聲說道:

“鏢行有忌,尊駕請勿戲言。”

“戲言?大鏢頭,我怕你是會錯意了。”

“尊駕設真意圖劫鏢,報上名來!”

“大鏢頭,咱們作個約吧,此處無人,正好放手一戰,我若敗北,非但立將名姓說出,生殺也任由鏢頭你了,要是我勝,名姓自難告知鏢頭,並請留下鏢頭所保的這些銀兩,如何?”

閔印劍後一挑,道:

“此非戲言?”

怪客朗朗答道;

“這是武林之約,自非戲言!”

閔印斷然說道;

“好,丈夫一言,請!”

請字出口,閔印已將背後奇劍撤出,端的身法高超,應變迅捷。

怪客並不理會閔印,左顧右盼,目光瞥見數尺以外有段三尺長的細枯枝,略以頷首,指着地上枯枝說道:

“自十數年前棄劍之後,再未動過兵刃,大鏢頭出身武林名家,我不敢侮蔑,請准以此枯枝作劍,領教閔家罕絕拔萃的高超劍法。”

說着,只見怪客凌虛向被咬一招,枯枝倏忽飛起,緩緩投向怪客手中,怪客微甩枯枝,勁風襲向不遠地方一叢雜木,雜木竟然如遭刀斬,平平斷落,閔印心頭一凜,暗驚怪客好一身奇罕獨絕的功力,非但已能湊虛攝物,竟然達到以氣傷敵飛花碎石的地步,難怪閔東源天魔攝魂抓無功,不禁收起輕敵之念,神色變得極端鄭重起來。

怪客輕揮枯枝之後,並不開式挪步,仍然站立當地說道:

“大鏢頭,請當我是拼比生死的冤家纔好,否則你將懊悔終生,請!”

閔印不再答話,神色肅穆,靜峙有若山嶽,怪客頷首讚道:

“劍以氣馭,果是名家風範,着!”

“着”字出口,枯枝抖出千百幻影,接着無比勁風刺到閔印胸前,閔印抱劍穩立,動都不動,被校修忽退去,聽得怪客說道:

“以靜制動,故虛我逸,劍中三昧已得,不愧‘雙絕城堡’的傳人!”

閔印霍地挫步揚聲說道:

“你到底是誰,既知雙絕城堡……”

怪客不待閔印話裡,枯枝一順攻到,邊刺邊道:

“可惜心未能靜,火候尚差甚多,莫忘對敵之時,施劍之術,雖泰山崩於前亦應無驚,否則偶失心神或即喪命,江湖險詐,當心警惕!”

怪客雖然話意甚佳,攻刺的招法卻凌虜至極,招招致命,式式絕情,閔印偶一大意,失去先機,竟然無力反攻,被迫得格攔架封退步不迭,不由得怒滿心頭,怪客雖以枯枝作劍,但卻透傳真力,每發一招,有如雷霆,閔印空具超異的身手和罕絕的劍法,苦於無法施展。

轉瞬怪客已攻了六招,卻恢地退回,哈哈一笑,道:

“大鏢頭果然威風八面,退得好,退的妙!”

閔印紅漲雙頰,怒聲說道:

“趁人發話之時暴然攻襲,算不得英雄好漢,何況閃退格避未必就輸……”

怪客接口道:

“對對對,閃退格避纔是大英雄真好漢,因此我也向大鏢頭學學妙着,退而待之!”

閔印口齒說不過怪客,不再答話,寶劍一抖,劃出十朵寒星,罩到怪客身前,怪客不再退步,掐校換地直插到了寒星羣中,輕一挺,閔印陡覺自己劍尖之上遭到極重的震力,心頭一凜,霍地變式爲“狂飆橫卷”,劍身震出無比勁力,掃向怪客腰際,左卻暴出食指,凌虛點向怪客的膝頭,怪客枯枝猛揚暴落,正正敲在閔印劍身之上,左袖微拂,已將閔印極具威力的“三陽指力”化去,閔印心頭又是一凜,此時他已瞭然怪客技藝高過自己,但他年輕氣盛,再說尚有最絕頂的招法殺手多種並未施展,猛一咬牙暴揚右腕,劍尖指天,才待變式斬下,突然霍地收劍回來,飄身丈外,神色肅穆的對怪客說道:

“尊駕當真必欲在功力技藝方面分個高低,閔印爲護家門至貴的隆譽,可要施展罕絕的手法回敬了!”

怪客輕嗤一聲,道:

“心術端正,行事仁厚,可惜目下江湖中人不再關懷這些,記住,不論何時何地與何人對博,必須先將對方以武技功力降服之後,再施以恩,否則對方答是乘虛下手,死的是你!”

閔印劍眉一挑,道:

“那個要你多口多舌,若遇淫惡不赦之徒,閔印早就叫他血濺此地多時,還等現在,哼!”

怪客哈哈一笑,道:

“你怎知裁併非淫惡之徒?”

閔印沉聲說道:

“寧可誤放,絕不錯殺!”

怪客全身猛地一抖,聲調激動的說道:

“你父閔子淵,生平以忠怨待人,信義交友,後果如何?”

閔印霍地上步揚聲問道:

“你說家父後果如何?”

怪客競不答話,突然一揚枯枝重又攻上,閔印暴退,道:

“不要逼人太甚,咱們並無冤仇。”

怪客不答,仍然再次進步削去,閔印又躲,聲調鄭重的說道:

“再一再二,事不過三!”

怪客理都不理,第三次橫掃打到,閔印這次身形微旋,飄到了怪客左面文多,沉聲說道:“你再攻襲的話,卻要後悔不迭了。”

怪客冷笑一聲,道:

“自我威震天下的那一天起,業已後悔,今日夫復何懼,再接我一招!”

閔印不退,不格,不動,卻恢地左掌暴出,中途突縮三指,以中、食二指凌虛點向怪客的胸,指出,竟發異聲,若響箭厲鳴,怪客猛地止步,前胸一挺,實受一指,只見怪客衣衫似道風暴,狂舞,身軀卻毫未挪動,閔印不由心頭大震,右腕一揚,劍化銀龍捲到,左掌倏收再出拍下,怪客枯枝一順,在一片劍華光閃之中,竟又敲在閔印劍身之上,這次力道剛猛,竟震的寶劍沉下三尺,發出一聲嗡鳴,枯枝變式,疾如閃電刺到閔印的肩頭,閔印暴出的左掌,已印在怪客的胸上,但是肩頭衣衫,業被枯枝點破一洞,閔印神色大變,怪客身中一掌,竟然不覺痛楚,自己掌沿手心反而震得生痛,這一掌是含蓄佛門上乘心法的“般若神功”,自己本是凌虛拍出,不料怪客倏進步襲擊,因此全掌硬硬實印怪客胸間,雖說自己念及與怪窖並無仇恨而未施全力,掌勁已足斷鐵碎鋼,結果卻是這般出人意外,怎能不驚。

尤令閔印凜俱而羞愧的是,怪客枯枝爲劍,真力傳透已將自己肩頭點碎,自己卻指毫髮無傷,怪容這種真力馭劍的功技和火候,武林無之,再打下去依然丟羞,不由倏然飄退說道:

“小可已輸,鏢銀已然上路,敬請隨我前去接……”

閔印只剩了一個“取”字沒有說出,怪客卻突然接口手指閔印身後說道:

“好一個守約守信單身前來,你回頭看看!”

閔印聞言一愣,霍地回頭,數丈之外,黑、藍兩位內傍恰正悄悄掩到,閔印怒聲喝道:

“你們可懂信約勝逾性命,立即回去!”

黑衫內侍才待答話,閔印已一字字有力含威的說道:

“敢出一言或不立刻回去,必按家法處置!”

黑、藍兩位內待不敢再停,轉身飛縱而去,閔印直到看不見兩位內侍的蹤影之後,方始回過頭來說道:“尊駕恕過……”

他說到這裡停下了話鋒,瞥自掃視了四外一眼,原來在他目送兩位內侍遠去面略失心神的剎那,長髮掩面的怪客已經悄然無蹤。

閔印咳籲長嘆一聲,無精打彩低頭向來路上走去,他初出江湖,自信功力罕絕,不料第一次與人約縛,竟然敗北,怎能不心意懶惆悵萬分。

他走到拴馬地方,劍眉霍地一挑,停步不前,冷冷地說道:

“什麼人鬼鬼祟祟隱伏閔印的四周?”

四外驀地同時傳來緩慢的笑聲,閔印冷哼一聲霍地四下掃視了一眼,誚叱說道:

“原來三湘五老也作偷偷摸摸的勾當!”

勾當二字說的三湘五老發髯飄飛,霹靂老人業已揚掌欲發,凌風老人卻揮手說道:

“五弟不可魯莽,此子是那絕城主的後代!”

霹靂老人聞言立改笑容,收勢對閔印說道:

“勾當二字侮人非淺,也就是你,換個娃兒老朽決不算完。”

“你們埋伏在這裡意圖何爲?”

霹靂老人發須再次衝起,道:

“什麼叫做埋伏,娃兒你好不懂禮貌,老朽兄弟剛剛來到。”

閔印冷笑,道:

“早來也好,剛到也好,你們想幹什麼吧?”

凌風老人毫無怒色的說道:

“適才閔東源來時,老朽兄弟並未遠去,你與閔東源彼此的答對、老朽兄弟懼已聽清,本想隔些日子再來和你見面,不料突接門下很急,言說老朽孫女病重,必須連夜趕回三湘,故而折轉回來和你商談一事。”

閔印因爲五老態度已非先時松林之外的那樣傲慢,不由有了好感,也和氣的說道:

“五老有何事指教?”

五老聞言竟先彼此含笑互望一眼,似乎非常高興閔印這種談吐溫和的態度,凌風老人繼之道:

“老朽兄弟絕無惡意,反之現在卻十分欽佩你的爲人和武技功力,老朽兄弟已多年不離三湘在江湖走動了,所以很想和你交個忘年的朋友,順邀小友駕臨老朽三湘草舍作客幾日,小友意下如何?”

閔印不禁覺得事太突然,但是五老以善言而來,不便惡語相向,遂拱手謝道:

“承蒙前輩錯愛,本當恭敬從命,只是晚輩目下保鏢在外,事尚未了,前輩若不嫌棄,敬請賜下華堂居址,晚輩日後定當至府拜安。”

凌風老人笑道:

“小友既有四聖相隨,鏢銀足保無虞,何不就隨老朽兄弟一道前往?”

閔印突然記起五老松林之外所說將擒自己前往三湘的話來,正色問道:

“前輩這是以力迫我聽命嘍?”

凌風老人慌不迭的搖頭含笑道:

“小友切莫誤會,老朽兄弟絕無此意,是以情相請相商而已。”

閔印道:

“如此情待晚輩事了之後再走如何?”

凌風老人誠懇地說道:

“實因老朽不知孫女病勢有多嚴重,歸心似箭,否則退些日子何妨。”

閔印面有難色,風雷老人突然接話說道:

“小友,帝君可曾和小友談及過老朽兄弟五人沒有?”

閔印頜首作答,風雷老人笑問道:

“帝君是否曾經一再嚴囑小友,不得和閔東源動手搏戰?”

閔印看了五老一眼,道:

“松林之外我曾和閔東源說過此事,前輩何必明知故問呢?”

風雷老人正色問道:

“閔東源殘害胞弟,逆弒帝君,以帝君規法,早應將其處死,何故反面不準小友和他動手呢?”

閔印皺眉道:

“家祖未曾告知晚輩箇中原故。”

五老此時卻不約而同一齊說道:

“我知內中原因。”

閔印一驚,似欲詢問,繼之恍有所悟,淡然說道:

“晚輩深信家祖必有暫不示知的道理,因此晚輩不敢越理停背家祖而暗地打聽此事根由,前輩們即便知曉內情,亦盼不要對晚輩說出纔好。”

五老聞言大出意外,再次互望一眼之後,霹靂老人突然對凌風老人說道:

“大哥,此子心術如此端正,越發不能不請他駕臨三湘一行了。”

凌風老人瞪了老五一眼,轉對閔印說道:

“小友當真目下不願移至草舍?”

閔印道:

“並非不願,事有不能。”

凌風老人嘆息一聲,拍着閔印的肩頭說道:

“小友曾諾事了之後前往,可能守此信約?”

閔印正色道:

“丈夫一言當如季市!”

凌民老人又拍着閔印的肩頭說道:

“好一個丈夫一言當如季布,來來來,老朽親與小友帶馬,咱們一言爲定。

閔印接上一句“一言爲定”,隨即迭聲連說不敢勞動前輩大駕,然後連忙上前牽馬。

不料凌風老人把繮繩一帶,道:

“小友何必這般客氣。”因之使閔印抓了個空。

閔印越發不肯上馬,探身舒臂去搶那馬繮,道:

“前輩這樣閔印怎能安心,請交給閔印吧!”

凌風老人似是無可奈何的把繮繩送給閔印,閔印才待接過,凌風老人卻倏地出手,迅捷無倫的點中了閔印的三處大穴,閔印不防凌風老人會暗中下手,立被制使,但他卻依然在突變之下,彈了凌風老人一指,因之凌風老人也痛哼一串連退了三步,半晌方纔復原。

風雷老人這時上前一扶凌風老人道:

“大哥覺得如何?”

凌風老人搖頭說道:

“萬幸此於功力已因穴道被封而銳減,否則當之必受重傷。”

說到這裡,他轉對已無法挪動的閔印說道;

“老朽兄弟固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須促駕三湘一行,逼於無奈只好得罪。”

閔印無法挪動扣開口,但卻目射怒火瞪着五老,凌風老人不再跟他解釋,上步橫將閔印抱起,對其餘四老說道;“走,越快越好!”

說着五老立即飛身縱起,帶着閔印疾射遠去。

那匹寶馬,在閔印被擄之後,幸率嘶鳴,終於盤旋移時,飛蹄馳回松林之中。

黑、藍兩位內侍,自被叱退,跨馬緩行等候閔印,突聞馬嘶之聲,不由霍地停蹄回顧,瞥見閔印所乘烏驥獨自飛馳而來,黑衫內侍立即說道:

“小主人恐有變故,你去截馬,我到墳崗!”

說聲中一催坐騎,旋風般疾馳向墳崗而去。

移時藍衫內侍帶着閔印的烏驥來到,黑衫內侍已等得不耐,見面之後,黑衫內侍說道:

“此處毫無發現,咱們火速四下追搜那個鼓發的怪客!”

藍衫內侍馬都沒下,聞言一領馬頭衝出墳崗,二人雖然四下追索久久,但卻不見一人,無奈之下飛騎追上大隊,說出經過。

九洲鏢局的三爵和十大將軍,無不色變,他們仔細商量了半晌,決定分出三爵和五大將軍隨同黑、藍兩位內侍在左近搜尋閔印的下落,餘者馬上加鞭儘快將鏢銀送到地頭轉回會合。

瞬際天光已亮,黑衫內侍和衆人再次迴轉墳崗,這才發現地上多出不少足痕,經仔細推斷,對方人數至少四名,不過沒有抑扎的足痕現露出來,自然不能武斷這些足跡陽小主人的失蹤有關。

他們雖然整夜未眠,卻仍不休息,四出探聽消息,兩人一隊,約好正午在墳崗相會,行前黑衫內侍一再嚴囑大家,不論發現小主人抑或是那被髮怪人的下落,不準莽撞動手,只能留一人監視,另一人火速回轉墳崗,侯大家到齊之時,再定方策。

正午聚合,各自垂頭,仍無半點消息,黑衫內侍示令大家先事小睡,養足精神夜間仔細搜索,三爵卻突然說道:

“此事會不會和那三湘五老有關?”

黑衫內侍心中一動,才待說出自己的觀點,瞥目看到衆人疲倦的神色,立即改變了主意說道:

“那被髮怪客、三湘五老、西王子閔東源都須列入嫌疑之內,日下最要緊的是養精神,快些跌坐用功吧。”

三爵不再開口,衆人遂在墳崗之內各自膚坐用起功來,傍晚時候,俱皆回醒,個個精神煥發,黑衫內待這才鄭重說道:

“今夜目的地方是西王子閔東源的巨宅,此行不得擅自出手,明日全天搜索披髮怪客的下落,設若這兩處並無可疑,我們立即迎上護鏢的諸位,由三爵十大將軍迴轉鏢局,老夫兄第四人趕赴三湘。”

三爵不由接口說道:

“何不立即三面下手?”

黑衫內倚着了三爵一眼,道:

“三湘五老乃老主人的故交朋友,莽撞不得,設若小主人當真已去三湘,老夫兄弟也只暗中監視五老動靜罷了,進退之事尚須候老主人或主母的令諭,因之諸位的責任要重過一切。”

三爵方始不再多言,藍衫內侍接着說道:

“五大將軍防巡巨宅之外,三爵巡行巨宅之內,我與黑兄親自搜索各處,二更下手,三更離開,現在各自分散進食,二更集會於巨宅左方半里之隔的林中,不得遲誤。”

三爵及五大將軍應諾而去,二更時候無一誤時誤事,各按所派行事進入巨宅,豈料僅僅一日之隔,巨宅卻已空無一人,衆人惆悵而回,仍在墳崗休息,次日整天找尋披髮怪客,那知亦無消息,只得按照前議,迎上護鏢的黃、素兩位內情及五大將軍,然後分道而行,三爵和十大將軍立即迴轉九洲鏢局稟陳所遇事故,四位內情馬上加鞭直下三湘。

三湘五老擄得閔印之後,早已備妥快馬,凌風老人佔光開路。風雷老人和閃電老人居中,行雲老人與霹靂老人殿後,風雷老人和閃電老人雙馬井頭而行,馬與馬之間以木軸列定一定的距離,正中空隔地方,以整塊中皮做成一張吊牀,閔印臥於其上,柔軟而舒適。

馬行疾速,因之吊牀難免上下震盪搖動,三湘五老未曾想到閔印小小年紀已懷帝君絕學的“九環三化”神功,不論何處穴道受制,一更之內皆能自己解脫困厄,是故放心縱馬疾馳不停。

馬蹄翻飛疾奔之下,閔印措吊牀震盪之勢已衝破了一處大穴,真氣運行不歇,右臂及足皆已行動自如,移時“九環”運轉,任、督雙脈氣勢霍順,左臂及足亦脫鎖困,馬行又數裡後,玄關自暢,閔印被封的三處大穴盡皆復原無礙,但他仍然臥伏吊牀之上下動,等待良機藉以養神。

不遠處是一村莊,五老撥馬而進,停蹄於一戶人家的柵門之外、風雷、閃電二老,立即由馬上始下軟軟的吊牀,棚門適時而開,走出兩應面色紅潤的秀頭矮胖者者,雙方打個招呼,立即牽馬擡牀而進,馬停院中,吊牀擡進了正中那間廣亮的屋內,凌風老人指揮風雷、閃電二老將吊牀安置榻上,親自替閔印暢順百穴,閔印暗皺眉頭,他本想霍然站起,轉念卻又改變了主意,以絕頂神功將百穴更易,使凌風老人無法發覺自己已衝破被封穴道的內情。

凌風老人略以探模之後,雪白的長眉緊聚一處,風雷老人近前問道:

“大哥,他怎麼樣?”

閔印知道是問自己,暗中窺笑,凌風老人卻道:

“此子經穴易位,必然身懷暗疾而不知,我怕下手重了一些,早知……”

風雷老人不待話罷接口說道:

“這有什麼,一路上每天給他服用一丸‘神靈丹’,到達三湘之後,憑我兄弟五人的功力,任他先天重疾有多奇特,亦能化吉復原而無礙。”

凌風老人瞥了二弟一眼,道:

“雪嶺‘寒草’已成絕本,神靈丹再煉極難,此去三湘少說也要一月……”

閃電老人中途接口說道:

“以往昔我們身受此子祖父的德情來說,就是用盡神丹亦不足惜,況當年誓言猶在,大哥放心,弟兄們絕無話說。”

凌風老人肅色說道;

“賢弟莫忘再有三年就重入恩師禁地的最後限期,必須神丹備用。”

霹靂老人一旁震聲說道:

“神丹尚有百粒,足夠彼時應用,況仁心天心,到時候誰知還有無其他變故發生,大哥不必小心謹慎的過度,即時彼時當真因此而罹不幸,那是我們兄弟命裡該當!”

凌風老人這才神色一變,滿面含笑說道:

“賢弟們深明大義,愚見何惜這些丹丸。”說着轉對行雲老人道:

“四弟立即先替此子服下一九神丹,我們還有要緊的事情和‘雙星二老’商量呢?”

閔印在五老紛紛議論自己的時候,又待站起,但他聽到閃電老人說起祖父有恩五老話後,不由打消此念,他在松林之外,親見五老憤怒發言,逼令自己收起閔字鏢旗,言下對祖父帝君頗不尊敬,目下卻竟又說帝君有思彼等,不禁生出層層疑雲,故而仍作未醒靜聽內情。

這時那兩位貌像一樣的禿頭矮胖老者,已請五老入座相談,行雲老人自身畔取出一個火紅的巧小葫蘆,傾出一粒雪白大如黃豆的藥丸,室內立即散發一陣清心的幽香,行雲老人迅捷地捏開閔印的牙關,將神丹放置閔印口中待其自化,神丹入口,閔印立覺一股奇熱氣流順喉而下,自舌尖透暢百穴,知系珍貴無比的內功補原進元的奇藥,立即以本身真氣相扶,靜自暢遊經穴而收其精華。

行雲老人歸座之後,凌風老人立即對那兩位禿頭矮胖的老者問道:

“事情如何,可有所得?”

左面的禿頭矮胖老者說道:

“一成一敗,真想不到我們老哥兒倆個會看走了眼,這人丟的夠大。”

風雷老人道:

“哪個不知‘人寰雙星’料事如神,有人若能在雙星眼前藏得下拙,這人可真是夠厲害了。”

閔印在進入屋中之時,已然疑及主人的來歷,這時卻不由的驚心動魄起來,他夢想不到在這小小村莊之中,會見到帝君一再詳示的武林三大奇客之一的‘笑頑童人寰雙絕’楊老英雄兄弟,不禁加了五分小心。

凌風老人這時笑叱二弟說道:

“賢弟別說玩笑話,這是我請楊兄昆仲代辦的一件大事,聽楊兄說下去。”

笑頑童人寰雙星的老大,天滿星楊伯,搖頭說道:

“有關閔東源的一切事情都探聽清楚了,人也被我引向三湘去啦,前途你們準能遇上,對那個扳發掩面怪客的事,全部失敗,一事無成,老二昨天還幾乎折在那人的手中,氣得發狠整日沒有吃東西,幹喝了十斤酒。”

天樂星老二楊仲一笑,道:

“哥兒五個可別聽老大的話,慣騎馬的慣摔跤,折一回算不了什麼,何至於給自己肚子過不去。”

五老聞言不由一笑,凌風老人又問道:

“楊二兄和對方合過手,可曾看出他是哪一門的功夫!”

天樂皇一聲哈哈,道;

“我們一門的傳授!”

霹靂老人皺眉說道:

“別玩笑,說真的他是哪一門戶的……”

天樂星大眼睛一瞪,接口說道:

“誰開玩笑,那個被髮小子真的和我們哥兒倆個一門的功夫!”

凌風老人沉重地問道:

“那人也是施展‘七禽’身法和功力?”

天樂星傻傻地一笑,道:

“一招一式都沒變,不過可比我楊二強多了,我們一共合了十招二十手式,結果我認敗不打了纔算完。”

行雲老人接話道:

“我不信他在二十手式中會打敗了你。”

天樂星胖臉綻破,真摯地說道:

“當然我不會敗的那麼快,不過這小子就象我師父的師父知道得一樣多,我剛要發招,他已經說出了這一招的名目和解法,然後候的隨便施個式子,我卻立即弄得手忙腳亂,他這時又說我應該用什麼式子加多大勁力如何破他這一招,說的解法就和師父傳徒弟似的,都是我素常習練的本門絕技,但卻總覺不盡合適的那幾招,這個架還怎麼能打,我一賭氣索興認敗不打了。”

別看天樂星楊仲說起來輕鬆,但是三湘五老聽來沉重,凌風老人肅色又道:

“楊二兄當時怎樣想法?”

天樂星這次鄭重地說道:

“這人得天獨厚,必是獲得萊一武林前賢所留的經典奇書進而通曉當代武林各家罕絕的技藝,小弟門戶中的“絕龍三音”功力,敢說親如父子近若大妻都無法窺知一二,這小子卻能通曉全部手法,並且內中幾招連小弟都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舉一反三,小弟敢說當代之中的人物,無一能是這個小子的敵手,五位可別見怪,小弟話中也包括了五位!”

閔印一旁窺聽,不由暗包點頭心凜,他曾和那披髮怪客動過手,當時尚未多想,如今經楊仲提醒,對方枯枝作劍所施招法,果然都是自己帝君門戶之中的式子,他正在沉思之時,霹靂老人突然哼了一聲對天樂星說道:

“總有一天我要和他碰碰,叫他接我幾招‘霹靂震禪掌’功!”

閔印心頭又是一凜,霹靂震禪功是帝君十二絕技之一,內不外傳,三湘五老中的霹靂老人是怎生學得,這時只聽天樂皇道:

“不是小弟逞人威風,五位若想能和這個小子戰成平手,必須五行盡施,以‘凌風’掌功合‘風雷’拳勁,揉合‘閃電’手法‘霹靂’震功,再以‘行雲’真氣擊之,否則絕對無法支持五十合外,小弟願五位記在心頭!”

閔印聽來,天樂星所說的這五種功力,無一不是帝君絕學,三湘五老非但各懷一種,並且以之爲名,看來五老和祖父關係必深,他決定裝傻到底,索興三湘走走,進而探查一下雙方的淵源因果。

閔印卻萬沒想到,已得奇緣,那神靈丹是天下罕絕的奇珍藥物,人得一九已然喜如天福,珍若拱壁,他卻因爲一念裝傻自易脈而被誤認身罹怪疾,結果日服一九直到三湖,卒令一身潛力提收由心,練成兩元真力而成不壞神功,復得另一奇緣習得“三化九轉人天”靜訣,成爲當代奇俠,進而褐破了昔日江湖之中一件詭譎慘變的奇案,得通知己紅顏!

天樂星話說完了之後,三湘五老久久沒有開口,天滿星楊伯突然問道:

凌風老人搖頭道:“沒有,我們素不相識。”

天樂星一笑,道:“沒有仇最好,這小子功力太高,交朋友比變成冤家好的多。”

天滿星霎了霎眼,道:

“五位爲什麼對這個小子那麼關心,是受好朋友的囑託,還是……”

凌風老人一指臥於軟牀的閔印說道:

“這個孩子關係我們兄弟太大,此時此地突然出現了那個披髮的怪客,我們不能不小心一些,但願這是我疑心多想,我們雙方也毫無冤怨纔好。”

天樂星雖然還有心疑的事情,不過不便再問,目光瞥了閔印一眼,話鋒一變,道:

“這孩子要想個辦法纔好,夜行自然毫無關係,大白天叫他睡在兩匹馬的中間,豈不扎眼?”

凌風老人道;

顧不得這許多了,爲免多惹是非,只有快回三湘,這是最快的辦法。”

天樂星一笑說道:

“哥兒五個敢和我打賭?”

五老不由同聲問道:

“打賭二字從何說起?”

天樂星道:

“我還有更快的辦法,哥兒五個可信?”

五老不禁大喜,道;

“果有更快的辦法,我們兄弟願輸東道。”

天樂星哈哈一笑,道:“這個東道很重哦?”

凌風老人立即慨然答道:“萬金不惜。”

天樂星道:

“用不着破費這樣多,只要給我們雙星兄弟個下榻的地方和一日三餐就夠啦。”

風雷老人恍然大悟,道:

“楊老二,你是說那匹‘萬里追風’還養在家裡?”

天樂星接話說道:

“世上那有能活五十年的寶馬,現在這兩匹龍駒,是萬里追風的孫孫輩了。”

凌風老人這時說道:

“老哥兒倆個合得了這份家?”

雙星兄弟齊聲大笑,道:

“天爲帳兮地爲舍,我兄弟雖然不敢自誇是大丈夫,卻能四海爲家。”

他們立即言定,好好的休息到次日晌午,然後結伴動身趕奔三湘,由人寰雙星供給兩匹千里龍駒,凌風老人和閔印同乘其一,另一騎由天樂星跨乘作爲先站,順便安排其餘衆人的食宿事宜。

閔印既已決定裝傻到底,不敢先睡,直到五老雙星各自安眠之後,方始算清時刻,自閉穴道睡去。

次日醒來,五老雙星恰正起身,行雲老人首先替閔印服下第二粒神丹,閔印樂得現成,暗自行功進修。

五老雙星飽餐一頓,立即登程,那兩匹千里龍駒腳程快得出奇,今朝趕路,自比昨夜迅速得多,傍晚時候已走了二百里路,他們就這陣日復一日的前行,很快的到達了三湖省境。

這天傍晚,雙星五老和閔印到達距離岳陽二十里地的“湖前鎮”上,寄居於湖前鎮中最大的一家“湖濱老店”,這些日子,閔印固然得天之助日服神丹使真氣內力練至無堅不摧的地步,可也受了不少活罪,在名震天下的雙星五老七人監視之下,能夠藏拙不露,豈是易事。

其實若非三湘五老心事重重,凌風老人又掛念孫女的病體,閔印必然馬腳露出,種種巧合而卒使閔印未來得能獨挽狂瀾,何嘗不是仁人天心。

是夜,人寰雙星和三湘五老俱已安睡,閔印是暗以絕頂的神功,提聚一身真氣暢行百脈,閔印胖了,雖然近月時日,閔印卻因毫未消耗體力而得神丹之助,變作精神煥發容光如日。

閔印這些天來,非但已將一身功力神化而至造極超絕,並在試以內功真氣習練帝君所傳“不壞大法”,突然,他聽到一聲極爲輕微的響聲,遠在十丈以外,平日閔印絕難聽清,現在十五六丈以外,雖金針落地也瞞他不過,因之這聲輕響,他立即瞭然是功力深厚的夜行風聲。

又是聲輕響,這次近了許多,聲音也極輕極輕,閔印毫不理睬,只注意窺聽外間三湘五老的動靜。

驀地,微風吹拂,閔印心中怦然一跳,面前多了兩人,是那人寰雙星,暗影中,閔印微啓一目看着雙星,雙星根本沒注意他,卻指指窗外,天樂星身形微閃已躲到牆角,天滿星卻倏閃出屋去到了外間,閔印暗中領首,雙星五老誠非浪得虛名,院中夜行風聲,並未逃過五老和雙星的耳目,此時並已商妥對策,由天樂星保護自己,餘者埋伏待欲。

閔印未料院中夜行之人就是敵者,只當人家另是有所爲而巧合,哪知就在天樂皇剛剛退出之後,突聞窗櫺聲響,閔印暗驚來人好大的膽量,也明白了夜行之人果是爲着雙星和五老而來。

天樂星從走江湖直到現在,這還是第一遭目睹如此大膽的賊徒,竟然毫無顧忌,他曾在這剎那的時候,對來者的企圖詳加思索,心頭猛地一凜,悄然上步霍地將閔印抱了起來,迅速無倫的閃回牆角,適時後窗突啓五寸,接着嘩啦一聲,有人自窗外傾下大片水絲,灑了一牀,閔印幾乎驚呼出聲,若非天樂星快了一步,閔印必然全身皆被灑中,天樂星只嗅到一陣奇特的臭味,尚無所懼,閔印卻是嚇得膽顫心驚,這種“七步化血散”的特殊臭味,瞞不過閔印,閔印立即明白來者是誰,不由恨怒至極。

天樂星雖說因爲不知七步化血散的厲害而無所懼,卻也嚇了一跳,設非突然悟及來者可能是爲閔印而迅捷行動,此時閔印必已被傷,站不論傷勢輕重,自己監守屋中而使敵者得手成功,有何兩目再見三湘五老,天樂星不由十分惱怒這暗下毒手的夜行之人,認定這人手段過於陰損而狠毒,已然決定不使這人免脫,遂在牆角輕輕放下閔印,轉身即欲登牀啓窗而出追索敵者。

詎料身形剛剛轉過,背後突覺指風襲到,天樂星此時毫未防到身後會來突襲之人,是故已然無法躲避,但他成名多年功力高超,不進反退,左肘猛地向後一挺,右足突腦“登山足”功全力倒踢背後敵者,他料到一肘必然無功,登山足力卻可令敵者必須自救而收回襲自己的一掌,不過天樂昌卻也萬分懊惱背後牆角睡着的閔印己難脫死。

那知事出意外,他左肘非但挺空,右足竟也無功,肩井穴已被敵者所制,他心頭凜驚至極,猛一咬牙,不惜一死拼敵皆亡,挺空的左肘一甩,擊出獨門“絕龍三音”掌力,不想掌力發出,如中敗革,背後敵人非但毫無傷損,反將天樂星輕輕送出屋內,扔到三湘五老安睡的外間!

天樂星落地背對內室,才待再次翻身撲擊敵者,敵者卻已隨他縱到外間,一掌抵住了他的“背心”穴上,天樂星不敢再動,因爲對方只要輕輕一震,他必然吐血而亡,但是背後敵者並不傷他,卻低沉地說道:

“今夜來者乃武林帝君逆子閔東源,以帝君所制其毒無比的‘七步化血散’滲水而傷閔印,毒水沾之即它,無藥可解,你還是老老實實的保護閔印吧!”

天樂星這才知道背後之人並非敵者,才待轉身回顧,不料背後這人突地掌心一挺一壓,天樂星不敢再動,接着被這人託送出去拋向角落,天樂星身形尚未落地已倏忽轉回,背後這人如魅似鬼,卻已失去蹤影,天樂至飄身內室,閔印仍然臥躺牆腳旁邊,天樂星立即抱起閔印重回外間,將閔印置於凌風老人臥牀之上,自己俊愣愣地看着粉牆發起呆來。

院中已有動手較搏的聲響,天樂星竟然置若罔聞,突地,他臉上現出笑容,迅捷無倫的抓住閔印的脈門,剎那之後頹然鬆手,長吁出聲,自語說道:

“絕不可能,這孩子那有如此高超的功力,能實受我‘絕龍三音’一掌而無礙,再說……”

他自動的停了話鋒,突然脆生生的打了自己一個耳括子,然後笑了,接着又自語說道:

“世界最傻的事,莫過於在中椅角尖裡打轉了,管他是誰,反正我現在還硬朗的活着,他是誰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對不對閔印?”

他說着突然問起閔印來了,閔印早就想笑,強忍着,現在不禁噗的笑出聲來。

天樂星霍地蹦起,指着閔印哈哈的也大笑起來,閔印着他那種真稚灼神態,忍不住又噗哧笑了,天樂星笑得前仰後合,閔印不由坐起來道:

“您也不去看看外面動手誰勝誰負,這樣笑法非把店裡的客人都吵醒了不可,別笑了吧。”

天樂星邊笑邊道:“不笑,你纔不知道有多好笑呢。”

閔印皺眉道:“什麼事這樣好笑?笑起來沒完?”

天樂星道:“小子你想想着,你冤得三湘五老有多苦,他們抱你,揹你,每天用本身真氣來暢順你的穴道,還一天餵你一粒神丹,說你經脈更易而罹重疾,結果你小子卻硬朗的象個鐵球,這多好玩,多好笑。

閔印霎眼道:“您是怎麼看出我裝假來的?”

“小子,我老頭子不太好騙,七步化血散除掉帝君門下,別人沒法由嗅覺中知道,剛纔我試你的心氣血腸,你雖事先用真氣硬封了穴道,但在急驟之下卻忘記更易經脈,所以我老頭子知道是你暗中搗鬼了。”

“你騙我,您要早知道了的話,幹麼還又自言自語的瞎說,又打自己的嘴巴呢?”

“我老頭子要是直接問你,你肯答話嗎?萬一你成心和我過不去,真把經穴更易,自封三脈睡上個三天五日,我又能把你怎樣,所以我故意作些鬼臉搞些鬼話使你不防,然後突地轉向本題,結果這不大功告成了嗎?”

“您的大功告成了,我可就要走啦!”

“喂喂小子,這可不行,你小子走不得。”

“我非走不可,除非您能有把握攔住我!”

天樂星想了一想,道:

“我攔不住你,不過你不能這樣走,絕對不能走。”

“爲什麼?”

“爲什麼,你小子想想,你這麼走了,我對三湘五老怎麼交待?”

“那是您的事,再說您可以實話實情對他們講呀。”

“實話實講?我說你突然好了,在我幾乎誤踏七步化血散時救了我,又和我哈哈大笑了一陣,然後又說了半天話,最後你走了,我沒攔住你,因爲我自知攔不住你,小子,象這種實情實話鬼都不信!”

“您說的本來是實話嘛,他們爲什麼不信?”

“你小子不懂,天下事往往是假話比實話容易叫人相信你小子慢慢長大了就明白這個道理啦。”

“我不信,不過這和我沒有關係,我走了!”說着閔印果然站起來就走,不再理睬天樂星。

“喂喂小子,咱們商量一下!”天樂星飄身攔在閔印前面,接着又道:

“你爲什麼裝傻來騙五老?”

“那是我的事,您最好別多問多管。”

“我老頭子懂,你小子自有原因,咱們這麼辦好不好,你仍然裝你的傻,我不過問,也始終不和第三個人說,剛纔的事情就象根本沒有發生似的——事後你要走就走,我不再攔阻怎麼樣?”

閔印眼珠一轉,道:

“你還要答應我隨時在沒有人的時候,陪我聊天,否則我不幹。”

天樂星也轉了一下眼珠,道:

“你小子滿有意思,咱們就這樣辦了,現在你乖乖地躺了吧?”

閔印一笑,果又躺在凌風老人的牀上,不過他們兩個人都非常奇怪三湘五老和天滿星四個人怎麼還沒回來,院中已無聲響,難道今夜來的敵人多而強悍,否則已隔這多時間……

他倆沉思未已,天滿星楊伯和三湘五老恰正歸來,五老目睹閔印撤出內室,不由一愣,才待詢問,天樂星已手指內室說道:

“這裡住不得了,牀上已被來敵灑上了七步化血散的毒水!”

三湘五老不由的驚咦一聲,凌民老人身形一閃飄進裡間,隨即退出問天樂星道:

“果然不錯,萬幸楊二兄弟應變迅捷,否則何堪設想,不過楊二兄怎會知曉那是七步化血散的毒水呢?”

天樂星手指閔印說道:“是這個小子告訴我的!”

三湘五老同聲說道:

“你不願意說明我們決不再問,可別指東點西亂說一通。”

天樂星哈哈一笑,道:

“我說的不錯吧?”接着又哈哈地笑了兩聲。

天滿星皺眉叱道:

“老二,這是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什麼錯不錯的!”天樂星聳肩一笑沒有接話,只有閔印明白,天樂星那句話是對他說的。

天樂星掃了五老一眼,悄聲問道:

“你們哥兒五個好象不太高興,心事重重地是爲什麼?”

凌風老人長嘆一聲,道:

“我們和那個披髮的怪人見過面了。”

閔印怦然心動,天樂星卻道:“恐怕還動過手吧?”

凌風老人再次長嘆一聲,說出了詳情。

原來雙星五老和閔印是租住一個廂房,裡面閔印安睡,外面左有兩房一大一小,五老居於大些的右間,左小間是雙星兄弟,當閔印乍聞院中遠處傳來夜行風聲的時候,雙星和五老尚未察覺,第二次夜行風聲傳到,五老因居右間。首先發覺,即悄悄招呼雙星保護閔印,五老卻由雙星所居左小間的旁窗飛縱外出。

雙星立即閃身閔印歷屆內室,已然窺知夜行人目的何在於是天滿裡示意乃弟埋伏室內牆角,自己卻由外有間正門而出,以免中人前後突襲暗算之計。

此時五老業已繞至後面院中,瞥見一條黑影正自閔印聽居後窗下迅捷暴退,五老不知黑影已將七步化血散的毒水傾入而逃,錯當黑影是被人寰雙星掠走,風雷老人首先發難涌身撲上,凌風老人卻閃身後牆之上阻去退路,行雲、閃電二老,一左一右圈圍過去,黑影已成網中之魚。

詎料適時後院四處突現數條人影,相隔雖遠卻已紛紛揚手射出星芒,星芒列成長行,逼使五老更迭位置,因之那個曾經暗算閔印的黑影得能迅捷無倫的飛越逃路,霹靂老人這時位置恰當黑影逃路,立即震掌迎上,二人互換一招,黑影卻在雙掌交抵的震力之下,巧退高縱逃去。

三湘五老不由大怒,飛縱追上,此時天滿星楊伯已聽到院喝呼之聲而飛臨接應,目睹來敵衆多,先一步疾射前方旨在阻截逃者,今住所來夜行之人,功力無不高超,湖濱老店地域又廣,追、逃雙方霎眼已經出了鎮口,逃者雖然並未分隔四散,但卻不在一處,五老已知所遇是老於江湖的好手,用意不外使五老無法彼此接應,五老冷哼一聲,打個招呼施出驚人的罕絕功力。

只見五老霍地四下縱出,凌風老人和行雲老人雙雙斜拔而起,半空中二老身軀一挺,疾如流星般目前逃數名黑影的頭上掠過,恰正阻住進路,其餘三老倏忽自三面授到,已將黑影人等圍困在十丈左右的地區當中,天滿星卻比凌風老人還快了一步。接着各自始臂閃身撤出劍來。

凌風老人沉哼一聲,道:

“爾等深夜之間襲擊老夫兄弟寄宿之所,意圖何爲?”

夜行人計共七名,內中一人答道:

“事出誤會,老丈尚須海涵。”

凌風老人眉頭一皺,他此時不知夜行人們已經暗下了毒手,對方聲明事出誤會,不便再問內情,天滿星哈哈一笑說道:

“既是事出誤會,自無相敵的必要,不過你們必須報出名姓來歷,並要暫隨老夫們迴轉湖濱者店一行。”

答話的夜行人,這時說道:

“在下已然聲明出於消息失誤而驚擾老丈,老丈何必……”

天滿星不待這人把話說完,已冷笑一聲,道:

“老夫兄弟店中尚有人在,是否已被暗算尚且不知,爾等着想善罷,必須隨我兄弟迴轉,否則自系作賊心虛,休想平安而去!”

凌風老人不由欽佩天滿星的聰智,並立即陽示其餘兄弟小心戒備、這時夜行人們已無話可答,他們彼此打個招呼,霍地寒光突射七劍橫飛,卷掃向三湘五老,霹靂老人性如烈火,大吼一聲,道;“這也是鼠輩們所說的事出誤會?”

說着他暴提真力,猛掄雙掌凌空向對方劍陣打去!

這次霹靂老人不再留情,店中後院地和其中之一對掌抵搏,恐伯震毀屋宇和驚動所有的住客,並未施展絕學,如今卻已毫無顧慮,雙掌拍出,即聽隆隆雷聲,接着爆然一聲霹靂巨響,七道寒光所組成的寒閃光幕,立被震敬,霹靂老人哈哈一笑,雙臂圈甩接着又拍出兩掌,七名夜行之人適正再集劍華展卷而到,這次彼等劍鋒各透真力,因之竟將霹靂老人的掌勁阻住。

行雲、閃電、風雷、三老,沉呼一聲,霍地各進數丈,已與霹靂老人距離七名夜行之久的遠近相等,四老各按五行方位行步,同時緩緩揚起右掌,凌風老人適時揚羣對七名夜行人道:

“爾等火速報出名姓,免得自誤!”

天滿星此時疾射近前,沉聲喝道:

“老夫不料爾等竟是‘背城七煞’,再不束手,定將死無葬身之地!”

凌風老人長眉一挑,身形微移已站五行之首,冷笑一聲道:

“鼠輩可知老夫兄弟是誰?”

青城七煞不料有人會從所布七巧劍陣之中,認出自己的出身來歷,爲首之入不待五老有所動作,立即喝道:

“速以七步連環闖出重圍!”話罷,七煞劍鋒一抖,射出大片蝕骨寒煞衝向風雷老人守地。

凌風老人一聲哈哈,道:

“鼠輩乃目下江湖窮兇極惡之徒,殺之無虧,衆賢弟速以五行功掌誅之!”

此時七煞劍鋒透傳出的蝕骨寒煞,已然衝近風雷老人身前,風雷老人猛地拂袖震出一股罡陽勁力,寒煞立被阻住,正好凌風老人諭示已下,五老立即各自擊出一招,風雷勁拳合以凌風掌功,閃電霹靂交揉旋飛,行雲真氣卷蓋當空,五行氣勁倏然相合,立成萬鈞之勢,一聲地裂天崩的巨震爆鳴,蝕骨寒煞已作煙雲消散,青城七煞寶劍俱留中斷爲二,七人擠在正中,神色難看之極,此時他們方始悟及五行合運之功,絕非自己七人能當!

凌民老人二次揚臂,其餘四老同時舒腕,恰當此刻,一條黑影捷逾雲燕投落七煞身前,這人落地之後立即揚聲對三湘五老說道;“閔某手下怎當三湘五老行勁力揉合之一擊,敢請高擡貴手,容閔某親向五老負荊請罪如何!”

三湘五老和天滿星楊伯,俱已認出來者是那已叛帝君的西王子閔東源,不由收回那將發出路掌拳功力,凌風老人此時方始明白青城七煞夜襲湖濱老店是爲了閔印,於是首先沉聲問道:“你們是打算如何對付閔印?”

閔東源神色安閒的說道:

“閔印乃我侄兒,五老以‘對付’二字加諸閔某,似欠妥當吧!”

凌風老人怒哼一聲,道:

“杭州城外松林之戰,老夫兄弟親眼目睹,閔東源你是存着什麼心腸?”

閔東源也冷哼一聲,道:

“這正是閔某想問五老而尚未出口者,舍侄押鏢浙南,朱聞與五老有何糾葛,五老擄其遠走三湘,請問是存着什麼心腸?”

霹靂老人雙目怒眸,手指閔東源說道:

“老夫兄弟所作所爲敢對天日,你再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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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風老人不待霹靂老人語罷,已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接着凌風老人冷冷一笑,道:

“閔東源,據說你在成都火焚帝君行宮,已然背叛帝君獨立門戶,此事是真是假?”

閔東源自了凌風老人一眼,道:

“閔某家務,不勞無關人等掛懷詢問,恕不作答!”

凌風老人再次冷笑一聲,道:

“今夜青城七煞暗襲老夫寄宿客棧,可是受你命令行事?

閔東源理直氣壯的說道:

“拯救舍使出險,乃閔某義不容辭之事,五老豈不多此一問!”

凌風老人話鋒陡變,肅色說道:

“老夫誠恐你今夜並非志在拯救閔印,殺他倒是真正目的!”

閔東源聞言暗中十分吃驚,表面上卻神色不動的說道:

“子侄不肖,伯叔誅之的事情古今皆有,即便閔某是想殺舍侄,似乎也與三湖五老無關,五老橫裡出頭,豈非仗勢欺人!”

天滿星這時突然對閔東源說道:

“五老和閔印同赴三湘之事,你怎麼知曉?”

閔東源輕蔑的一笑,道:

“尊駕何人?恕閔某眼拙。”

天滿星毫不氣惱的冷誚說道:

“老夫就是當你松林敗北逃回巨宅之後,曾暗中相戲,然後並告你知道閔印赴三湘這個消息的那人!”

此言說出,大出閔東源的意外,不由木愣良久方始問道:

“老丈示我消息於前,今日又與五老同行,原因何在?”

天滿星聳聳肩頭,手指凌民老人對閔東源說道;“老夫身受知友之託,自當忠人之事,原因何在你可問他。”

凌風老人接着天滿星的話鋒說道:

“老夫兄弟與汝始子淵和其子閔印,淵源極深,只因格於昔日約信無法找汝兄弟謀面,杭州巧遇閔印,才拜託人寰雙星揚老昆衝引汝前來三湘,初不料汝陰險狠毒至此,今既知之,老夫已然改變初衷,是故不能告汝箇中原由,但也不再任汝爲惡徒縱橫江湖,老夫所居三湘王老村中,將是汝今生終老理骨之地。話已說明,老夫念及某一淵源,今放過青城七煞,汝即火違示令被輩遠陋,並隨老夫兄某一道上路!”

閔東源乍聞凌風老人之言,神色之間已現怒容,繼之沉思剎那之後,笑對行城一巳煞說道:“你們走吧!”

七煞爲首的那人聞言一怔,道:

“主人,今夜彩已辦妥,怎可隨着他們一道上路,況……”

閔東源不待對方話罷,已沉聲叱道:

“這是我的命令,記住,今後不得擅自前來見我,去!”

青城七煞竟然不敢多說半句,立即躬身應命,臨行卻狠毒的橫掃了五老和天滿裡一眼,方始飛縱而去。

(文學殿堂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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