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碧彤沒再與我多說什麼,便和雲卿一同走在了前頭,回了翠微宮。
我跟在身後,不敢多言。
回了翠微宮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揹着細軟出來的時候,原來還好好的天,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大雨。準備回去撐一把傘的時候,就正好碰到了姜烜。但看他那站着的姿勢,似乎已經站了些時候,大約是特意在等我的。
“奴才給九皇子請安。”
我行禮道。
“起來吧。”
“謝九皇子。”
姜烜走過來,撐着一把傘,就要撐過來。
“九皇子,奴才不要緊,九皇子自己撐着就可以。”
姜烜不理會我,直接一手扳住我的肩頭,硬是將我拉近他的傘底下。
我拗不過姜烜,道,“多謝九皇子。不過若是被旁人看到怕是”
“下了那麼大的雨,沒幾個人在外頭跑。”
我縮縮脖子,道,“也是也是,怕雷劈。”
“”
傘不大,我半邊肩膀還是在外面,身子被姜烜一拉,又離他近了些。
正當我尷尬不已時,姜烜道“方纔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九皇子不必擔心娘娘,娘娘宮裡頭讓敬事房再遣個奴才就可以了。”
姜烜突然黑了臉道,“你當本皇子是在擔心這翠微宮沒你就不行了?你也太高看了自己。”
我一愣,順着姜烜的意思道,“是奴才高看了自己,的確這宮裡頭最不缺的就是奴才了。”
“你”姜烜臉更黑,“枉本皇子還想送你一趟,你竟這般說話。”
我更加愣住,但也只好繼續順着姜烜的意思道,“是,奴才說錯話了,還請九皇子不要怪罪。”
“你小蕭子。”姜烜蹙着眉,似乎真是被我氣到了,說不出話來。
姜烜這人處久了,我也知道些他的秉性。和所有的高官貴族一個樣,要哄,哄了他才能開心。
我賠笑道,“九皇子,奴才不會說話,又惹九皇子生氣了。九皇子可還有事,沒事的話,就隨奴才走一趟吧。是奴才求着九皇子陪奴才走一趟的。”
這樣一說,姜烜的面色果然有所緩和。
“記住,是你求本皇子的。”
我連連點頭,“是是是,是奴才求九皇子的。九皇子這是給足了奴才面子了,九皇子是這世上最好的主子了。”
“拍馬屁!”
路上我問姜烜道,“九皇子,奴才今兒個才知道這賢妃的住處,是被皇上下了聖旨,不允許別人進去打擾的。怪不得,賢妃這清修的地方直接設在了華陽宮內,一直和兩位皇子在一起。”
姜烜道,“當初賢妃突然說要帶髮修行,誰也不知道爲什麼。賢妃替父皇生下兩個皇子,且賢妃爲人一向賢明寬厚,深得皇上寵愛。賢妃的決定父皇改變不了,可父皇又擔心四哥和六哥,那時候六哥還不過是襁褓中的嬰兒。於是父皇纔有了這兩全之策,既讓賢妃可以隨時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又能讓賢妃潛心修佛。”
我點點頭,卻道,“聽九皇子這一說,賢妃既有皇上的恩寵,又有兩個孩子,且一個還是剛生下不久,這賢妃怎麼就突然要帶髮修行了呢?”
姜烜搖頭道,“具體緣由我也不知道。不僅是我不知道,這宮中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不過,聽聞賢妃生下六哥,難產,險些一屍兩命。”
賢妃的事情我也算知道了七七八八,不過那些最關鍵的卻還是不知道。姜烜說他不知道,便應該是不知道的了。
等到了華陽宮門口,我道,“九皇子可要進去找六皇子?”
姜烜擡眼看了看宮門,搖搖頭,“我不進去了。你在裡頭萬事小心,六哥也該是會幫你的。”
“九皇子放心,奴才不會有事。”
我擡腳去上臺階,卻腳下滑了一下,腰間一緊,另一隻手也被姜烜握住。
姜烜的手很暖。
我忙掙開,道,“奴才多謝九皇子。”
“看路,又不是眼瞎。”
“嗻!”
我走上了臺階,轉頭看姜烜已經走了。我這纔看到,姜烜的大半邊身體的衣服都已經溼了。方纔他只顧將我拉近,卻沒顧上自己。
我轉身揹着細軟進了華陽宮。走進去一段路,就看到姜辰和龍戰正邊說邊走着。
“奴才見過六皇子,奴才見過龍大人!”
“起來吧。”姜辰道,“雖說華陽宮裡的奴才不缺,但那院子是極少有人能進去的。三嫂只讓你一人照顧,你難免辛苦些。”
姜辰這話說的人暖暖的,我起身道,“六皇子言重了,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奴才自當會盡心盡力。”
“嗯,不僅盡心盡力,還得一切小心,如今三嫂肚子裡懷的可是皇長孫。”
“是,奴才明白。”
姜辰轉而對龍戰道,“龍大人,方纔你我商議的事情都差不多了,龍大人可還有什麼其他要說的?”
龍戰道,“方纔已經與六皇子都說明清楚。六皇子先忙,末將再去看一看院子旁邊的部署。”
“龍大人請!”
“走。”龍戰對我淡淡道了一句,我便跟在他身後,沿着走廊去到韓緋月和賢妃所在的院落。
在院子前,龍戰停下,按理他是不能進去的。
龍戰對我道,“日後,緋月就交給你照顧了。”
我點頭道,“龍大人放心,緋月姑娘是好人,奴才一定會盡力照顧好她。”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但,你也要當心。她肚子裡的可是皇長孫,這地方也不知是否安全。”
我明白龍戰的擔憂,道,“龍大人不必太擔心,龍大人這次來,也是受了皇上的命令派人保護緋月姑娘的吧?加上這裡本就是六皇子的宮殿,府中也有許多人保護,當是萬無一失的。”
“雖說是我來部署,但我卻不能在此。”
“龍大人自然是保護皇上的,奴才明白。對了,方纔,是龍大人抱着緋月姑娘進的屋?”
好在那時候情況緊急,也沒有去追究這件事。
龍戰點頭,“我正好帶人從這裡路過,看到華陽宮裡的太監匆匆跑出來,一問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我便只能進去,先將她抱進屋。”
我笑了一下道,“龍大人啊,你可是面冷心熱,誰說你不關心緋月姑娘的?”
龍戰皺眉道,“換做別人,我也會如此,沒什麼特別。”
“可人家是太子妃哦?”
“小蕭子!”
我覺得開玩笑有點過度了,便立刻正了臉色,道,“奴才失言,這種話日後必不再說。”
“好了,快些進去吧。雨大,你跑快些。”龍戰說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好。”
我說着,快步跑進了院子裡頭,敲了敲門,聽到韓緋月的默許,這才走了進去。
“奴才給太子妃娘娘請安。”我跪下行禮道。
韓緋月此時站在窗邊,從那視線好像正好能看到我和龍戰剛纔所站的位置。
“起來吧。”韓緋月微微轉身,走到牀邊躺下。
我將東西先放下,看到了桌子上擺着的藥,對韓緋月道,“娘娘,奴才給你去煎藥。”
“嗯。”
蹲在廚房熬了一個多小時的藥,終於將那安胎的藥熬好,倒了一碗端着進了韓緋月的屋子。
“娘娘,該用藥了。”
韓緋月只是靠在牀上,看也不看我,道,“我不喝。”
嘿我都熬好了,她又不喝了。
我上前道,“娘娘,這是安胎的藥,太醫說了,你的胎像不穩,需要喝這些。”
“我說了不喝,你沒聽到嗎?”韓緋月一拂袖,那一碗藥直接灑在了地上,不僅燙了我的手,也灑在了我的腳上。
那藥着實滾燙,我的手指立刻變紅,火辣辣的疼。
韓緋月注意到這一點,眼神有些歉疚,語氣也變得和善了些,道,“我都說了不喝,你怎麼舉那麼近?你的手,你趕緊去處理一下。”
“娘娘,奴才沒事。倒是娘娘,這般不好。娘娘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娘娘也得替他考慮。”
韓緋月自嘲的一笑,“正是因爲有這個孩子,我才什麼都不想喝。”
“娘娘,這裡沒人,奴才便大着膽子與你說了。娘娘若真不在意這個孩子,又怎麼會在這個地方不離開呢?娘娘當日在東宮,便猜到那事是他人陷害。其實娘娘若是服軟,說幾句好聽的,便可以保住太子妃的位置留在東宮。可娘娘卻沒說。娘娘來了這裡,而且還不願回東宮,正是因爲在意這個孩子,因爲娘娘你怕那些陷害你之人不會讓這個孩子活着來到這個世上。”
“你”彷彿被我說中,韓緋月眼神有些閃爍,然後道,“你知道什麼?”
我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道,“娘娘木已成舟,奴才知道娘娘心裡又百般不願,也有百般委屈。可凡事也得向後看,娘娘再不樂意,也該看的出來太子是護着你的,皇上是護着你的,太后更是護着你的。娘娘再不想做這個太子妃,可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更是娘娘你的一塊肉啊!”
我起身時,看到韓緋月正定定的看着我,她道,“小蕭子,按道理我是討厭你的。他對我這般冷漠,可卻對你這個小太監處處不同。可我與你見過幾次,卻也知道你的確是不同的。你知道我爲什麼誰也不挑,偏偏挑了你嗎?”
“奴才不知。”其實原因我也知道一點點,但不是全部。
韓緋月道,“因爲這宮裡頭我不信任許多人。皇祖母雖然待我很好,但她畢竟年紀大了,不該爲我的事情牽扯進來。所以我只能找你,因爲我信你。不只是因爲他信你,我也信你。有你在,我放心。”
我與韓緋月接觸不多,但也知道她是個敢愛敢恨,行事磊落的人。她不討厭我,我也是打心眼裡喜歡她這樣的性格。一直以來也因爲她的事情而唏噓。如今她說出她信任我,便讓我無端端的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
只爲了這一個字,我覺得我也會盡全力保全她和那個孩子。
“娘娘言重了,奴才惶恐,皇上已經下了旨,奴才就算是爲了自己的腦袋好好照顧娘娘。既然娘娘已經想通了,那奴才這就去給你再倒一碗安胎藥來。娘娘記着,藥雖苦,可卻是良藥。”
“嗯,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