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鬧了幾日,張碧彤終於不鬧了。她終於也明白過來,鬧久了也沒有用。凌波殿地處偏遠,能過來的,都是數落她的,從來都不是幫她的。
姜烜沒辦法幫她,麓甯不會幫她,而其他人,只會看她的笑話。
張碧彤選擇不鬧的那天晚上,我和雲卿守在外面,清楚的聽到她哭了。儘管她一直隱忍,儘管她還帶着許多主子的所謂自尊心,不想讓我們看到。可她還是忍不住哭了,我和雲卿清楚的聽到了。
在那之後的第二天,張碧彤開始不鬧了,對我們也和善了許多。
這一日晚上,張碧彤突然興起,讓我和雲卿多做些飯菜。
漸漸的已經入了秋,凌波殿太過冷清,便顯得比外頭還要冷些。既然張碧彤有了這個要求,我和雲卿便想盡一切辦法去辦到。
好在雲卿在宮中已經許多年,認識的太監宮女也不下少數。加上她平時爲人和善,便也結交了一些朋友。其中補發御膳房的太監。
儘管如此,雲卿還是很小心翼翼,深怕惹禍上身,也害怕連累他人。所以她不過是從御膳房弄了三個小菜過來。
“今日便不要分什麼主僕了,本宮”說到這裡,張碧彤自嘲的一笑,“我現在這副樣子,也就能使喚你們了。現在到任何一個地方,他們都可以隨意的羞辱我。好了,今晚我們一起吃吧,我進宮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和你們這樣的人一起用過膳。”
我看了看雲卿,雲卿朝我點點頭,然後我們就在門口支了一張桌子,又端來了幾張凳子,三人便圍坐在了一起。
“若是有酒就好了。”張碧彤用筷子夾了菜,笑道。
“娘娘這外頭冷,奴婢陪着你用完晚膳就趕緊回屋吧。”雲卿擔心道。
“雲卿,你不要掃興。何況這外頭,和這裡頭有什麼區別嗎?”
雲卿語塞,我忙道,“雲卿姑姑,娘娘,咱們還是趕緊用膳吧,奴才都有些餓了。”
就在我們三人在那吃飯的時候,突然聽到女子的嗚咽之聲,伴着夜風陣陣,實在是詭異的很。又是當日我看到的那個女子在裝神弄鬼?
我不動聲色,看向雲卿,不知她會有何反應。
可是還不等她有什麼反應,張碧彤已經嚇得連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雲卿忙放下碗筷,去看張碧彤,“娘娘你沒事吧?”
張碧彤已經嚇得臉色慘白,問道,“你們聽到了嗎?有女人的哭聲,一陣一陣的。雲卿,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了,我好幾次半夜的聽到了,好嚇人。這一直是冷宮,會不會是以前在這裡死過的妃子陰魂不散啊?”
雲卿安撫道,“娘娘你多想了,可能只是因爲夜風吹動了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聲音。”
雲卿話音剛落,那如泣如訴的哽咽之聲又再次出現。如果不是我事先已經知道這凌波殿裡有個女人,我也會被嚇一跳,因爲那聲音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
“啊雲卿,真的有鬼,是個女鬼。雲卿,我還不想死,我不想被冤魂索命。”
雲卿見張碧彤已經嚇得不行,只好道,“娘娘你留在這裡,奴婢去看看。聽聲音,像是從後院傳來的。”
“好,你去看看。”
雲卿要走,我道,“小的陪你一起去看看,後院此時黑燈瞎火的,有個人也好壯壯膽。”
等我走到雲卿身邊要走的時候,張碧彤直接跑過來,拉住雲卿的手臂,道,“我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我害怕。我和你們一起過去看看。”
雲卿只好點頭,道,“那娘娘你就走在中間,小蕭子,你走在後面護着娘娘。”
“嗻!”
我們三人一起去了後院,張碧彤一直拉着雲卿的手,死死的不敢鬆開。這後宮裡的女人大多信鬼神之說。
等到了後院,雲卿去了廚房,但廚房內什麼人也沒有。雲卿由提着燈籠在院子來轉了一圈,什麼人也沒看到。而此時,那嗚咽之聲也沒有了。
雲卿折回來,張碧彤小心翼翼的問,“看到什麼沒有?”
雲卿回道,“不曾,娘娘,一定是風聲所致,我們回前院吧。菜該涼了。”
張碧彤有些害怕的左右看了看,然後道,“那好,我還是走在中間。我們搬進屋去吃吧,不在外面吃了。”
“一切都聽娘娘的。”
等到我們到了前院,我突然一驚。張碧彤走前一看,大聲尖叫了起來,喊道,“就是有鬼,有鬼,那個鬼將我們的東西都吃完了。雲卿,你快看,你快看我不要在這裡,我不要在這裡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張碧彤突然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突然就朝宮外跑去。
我匆匆看了一眼桌上被吃的空空的盤子,立刻朝張碧彤追過去。
“小蕭子,快抓住娘娘。沒有傳召,娘娘是不能出凌波殿的。”雲卿一邊說着,也一邊追了出去。
我追出去的時候,看到張碧彤已經跑遠。人一旦受到驚嚇,就能激發出自己都不知道的潛能。就像是張碧彤,向來她走的都慢條斯理頗有姿態,可這會子被鬼怪一嚇,竟跑的十分的快。
好在這個時候,已經是晚膳時間,宮道上走的人並不多。我想着趕緊將張碧彤抓住,免得她再生事端。
可誰也沒料到,在前頭竟然遇到了皇后的鳳輦。
“有鬼,有鬼”張碧彤根本沒看到皇后,還在往前跑。
“大膽,竟敢衝撞皇后娘娘,來人,給我攔住她。”明荷一下命令,兩個太監上前將張碧彤攔住。
張碧彤一看是皇后,才緩過些神來,道,“皇后娘娘,凌波殿有女鬼,凌波殿有女鬼”
“混賬,在後宮中散播鬼怪謠言,你是何居心?”明荷呵斥道。
我趕緊跑上前,跪下行禮,“奴才小蕭子見過皇后娘娘。”
“起來吧。本宮讓你們好好在凌波殿待着,不是讓你們到處亂跑,還妖言惑衆。可是覺得在凌波殿的處罰輕了些?”
既然張碧彤已經說了鬼怪之說,我便想着乾脆順着她的話說。後宮之人多信鬼神之說,像這種沒有影的事情才更讓人難以捉摸。這樣一來,以後來凌波殿羞辱張碧彤的人會少了許多,這不失爲一種保護張碧彤的法子。
我道,“回稟皇后娘娘,方纔的確在凌波殿有些奇怪。奴才不敢散播謠言,但奴才伺候着娘娘在用晚膳,突然就聽到女子的嗚咽之聲。奴才等人便去查看,結果回來之時,竟發現所有的飯菜都不翼而飛了。可奴才等人細細查看了,凌波殿除了奴才與娘娘等三人,一個人都沒有。試問,誰會淪落到去凌波殿這樣的地方偷吃東西去?”
“簡直一派胡言。小蕭子,你這是暗示本宮凌波殿裡面有女鬼嗎?”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把看到的聽到的事實如實的告訴娘娘。”
“混賬!本宮看你這個奴才是剛剛好一點,就慫恿自己的額主子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以爲這樣,本宮就會網開一面,讓你離開凌波殿?你休想!看來,,本宮今天必須給你們點顏色看看!”
“皇后娘娘息怒!”雲卿匆匆趕來,直接跪在了皇后跟前。
“雲卿?”皇后皺眉道,“你也是攻擂的老人了,本宮見你一向做事穩妥,卻不想今日竟然縱容自己的主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雲卿忙求情道,“皇后娘娘息怒,娘娘的確是被今日詭異的事情所嚇住,所以才口沒遮攔,說出些不當說的話。加上娘娘受了打擊,在凌波殿中鬱鬱寡歡,所以纔會精神有些失常。看在娘娘如今已經這般的份上,還請皇后娘娘放過娘娘這一回。”
“放了她吧。”皇后擺了一下手。
“奴婢謝皇后娘娘!”
“小蕭子,還不帶着你的主子回凌波殿?”
“嗻,奴才這就帶娘娘回去。謝皇后娘娘!”
我扶着張碧彤起來,張碧彤還在那神神叨叨的念個沒完。我看了看雲卿,準備和她一起走的時候,突然聽到皇后說道,“雲卿,明荷說起來和你是差不多時候進宮的。本宮覺着,你們姐妹倆也是時候聊一聊了。”
雲卿還有些愣住,卻聽明荷道,“回娘娘,奴婢的確是有些話想對雲卿說。”
“嗯,那本宮先回坤寧宮。”
“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走遠後,雲卿對我和張碧彤道,“娘娘,奴婢有些事情要留下來。小蕭子,你送娘娘趕緊回頭。外頭涼,記得護好娘娘。”
“姑姑放心!娘娘,咱們回宮吧!”
“有鬼,真的有鬼,有鬼啊,小蕭子,有鬼”
我扶着一直神神叨叨的張碧彤回了凌波殿,當門剛剛關上的時候,張碧彤卻立刻用冰冷的語氣說道,“白白浪費我演了這麼一齣戲,她竟然不上當。果然,她是希望我最好在這凌波殿被惡鬼纏死。”
我一時愣住,不想這一幕全是張碧彤在演戲。
張碧彤笑着轉頭看我,道,“你以爲我是真的怕鬼?笑話,我怎麼會怕那些東西。就算是鬼,會吃我們人吃的東西。這裡頭一定是藏着什麼人。我本想着藉此機會看能不能離開凌波殿,看來是不行了。”
張碧彤難得聰明一回,可她卻也沒有想到,因爲這件事,也會省去她日後不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