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張碧彤想得一樣,不相信裘榮海說的事情是那麼簡單。就算張碧彤不讓我留下來,我也動了這個心思,想指導一下霽月宮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便趴在院牆上頭,天黑,我匍匐在那裡,少有人發現。
霽月宮裡頭,裘榮海守在屋門口,其他一切如舊。
不多時,就看明荷過來,可她沒有直接進宮,而是將裘榮海喊到了宮外。兩人不知道竊竊私語說了些什麼,明荷便作別了裘榮海,走了。
明荷前腳剛走,就看慕言過來,想必是麓甯派過來詢問的。
“雜家給慕言姑姑請安了,太后老人家可一切安好?”裘榮海主動上前,殷勤問道。
慕言點頭道,“太后一切安好。太后在慈寧宮聽說了這邊的事情,但她年紀大了,這麼晚過來實爲不妥,便讓我過來看看。敢問裘公公,皇上現在如何了?”
裘榮海笑道,“哎呀,真是那些奴才的罪過,把皇上的事情傳得那麼嚴重,讓太后老人家操心了。皇上沒事,這不這會子在宮裡頭正和蘭貴人說話呢!今兒個啊,皇上翻得是蘭貴人的牌子。”
“皇上若是沒事,那太后就該安心了。那我就先告退了。”
“慕言姑姑您走好,勞煩您走這一遭了。”
“都是分內之事。裘公公辛苦。”
“姑姑言重言重。姑姑慢走,雜家就不送了。”
裘榮海送走慕言之後,就在宮門口左右看了看,然後退了出來,敲着門道,“皇上,方纔各宮的妃嬪大概都來了。皇后和太后那邊也派了人來關心皇上,奴才估摸着不會再有人來了。”
裘榮海說完片刻,門被拉開,我看到皇上就站在門中央。而他手臂上的白色紗布極爲醒目。
所以皇上不是劃傷了手指,而是真的受了傷。只不過是皇上特意壓下來這件事。倘若真的讓人知道是藺蘭芷刺傷了皇上,到時候皇上想保藺蘭芷也保不住了。
“皇上,您現在是要”
“回養心殿。此事記住不要再傳出半個字,否則朕就殺了你們。”霽月宮的奴才都趕緊跪了下來。
皇上要走時,突然轉身朝裡面看了一眼,“蘭貴人,今日之事朕不再計較,也望你好自爲之。在你沒想通之前,朕不會再踏進這霽月宮半步。”
說完,皇上便大步流星而去。
皇上這意思,形同於將藺蘭芷打入冷宮了。我料想,皇上之所以保藺蘭芷,不可能是因爲對這個自己都沒見過幾面的一往情深所致,而多半是看在藺滄瀾的面子上。此事若是被公開,那藺滄瀾也必將受到牽連。那朝廷的局勢便會被打破。
所以這個虧,皇上只能自己忍了。
我有些擔心的看向宮內,藺蘭芷爲何要行刺皇上呢?
等到皇上走遠了,我突然聽到屋內傳來哭聲。
我從牆上翻了下來,然後走到宮門口,想了一下,我此時進去定然會被攔住。想必對外,還是宣稱皇上今晚是在霽月宮留宿的。
我想了一下,不如今天先回翠微宮,等改日再問藺蘭芷不遲。
回到翠微宮,張碧彤卻是已經歇息了。聽雲卿說,像是着涼了。
第二日清晨時,就聽雲卿驚呼一聲,原是張碧彤竟是發燒了。雲卿忙慌遣了我去請太醫,我便趕緊前往太醫院。
將一位太醫請到了翠微宮中,我便留在屋子外頭候着。
此事也不知道怎麼就驚動了皇上,太醫剛走,開了幾服藥,就看皇上就急急來了。
“臣妾給皇上請”張碧彤臉色慘白,一臉倦容的躺在牀上,欲要起身,便被皇上快步過去,摁住,“愛妃不要起來,此時應當多歇息,那些虛禮就先免了。”
張碧彤道,“臣妾無能,好端端的竟就病了,也不能伺候皇上。”
皇上心疼道,“昨晚一事,裘榮海都和朕說了。你得知朕的事情,也不先問問是否屬實,便不顧外邊的嚴寒就去看望朕。是不是那時候也沒記得披件狐裘?”
張碧彤像是做錯事一般在那撒嬌道,“臣妾只擔心皇上的安危,便忘了。”
皇上溫言責備道,“你看你,朕不是好好的嗎?這下倒好,自己倒是病了。這不是白白讓朕擔心嗎?”
“皇上”張碧彤依偎在皇上身邊,嬌嗔道,“臣妾沒事,若是臣妾生病能讓皇上關心臣妾,臣妾寧願一直生病。”
“休要胡說,這時候生病了,也不說些吉利的。真要病倒了,朕到哪裡去找第二個彤妃去?”
見張碧彤和皇上一番你儂我儂,雲卿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們便都退了下去。雲卿還輕輕的帶上了門。
雲卿這邊將裘榮海拉到一邊,定然是感謝裘榮海昨晚在皇上跟前的美言去了。
“裘公公,我先替我們主子感謝你了。”
“姑姑言重雜家不過是實話實說,雜家也是被娘娘的真情感動啊!”
“裘公公心善,不如拿着這些買點下酒菜吧,也算是娘娘的一番心意。”雲卿便給裘公公塞過去一袋銀子。
“這可使不得,這可使不得”推諉了幾下,裘榮海便收進了袖中,“那勞煩姑姑替雜家謝謝娘娘。”
“裘公公客氣,這以後仰仗公公的地方還多的是。”
我站在宮門口候着。突然就見外頭有人喊我,我朝門口一看,是初蝶在那喊我。
我回頭看了一眼屋子,便走了出去,問道,“初蝶姑娘找小的有事?”
初蝶道,“能不能勞煩你跟我走一趟?小主在御花園等着你,有事找你。”
“蘭貴人?”
“嗯,小主叮囑我一定把你請過去。”
初蝶用的竟是一個請字,我心知此事多半與昨晚一事有關。
“行,那小的和姑娘走一趟。”
我跟着初蝶到了御花園,看到藺蘭芷一身素縞正坐在鞦韆上,神情落寞。
“小主,奴婢把小蕭子給請來了。”
藺蘭芷驀然擡頭,看向我,道,“初蝶,你替我看着,我與小蕭子有些話要說。”
“是。”
初蝶走的遠了些,替我們看着周邊的環境。
我對藺蘭芷行禮,“奴才給蘭貴人請安。”
“小蕭子,你趕緊起來。”
“謝蘭貴人。”
我直起腰,看着藺蘭芷,問道,“不知道今日蘭貴人找奴才有什麼事?”
藺蘭芷看着我道,“這事雖然說起來有些奇怪,可自那日被你撞見我與雲鶴之間的事情,我就沒來由的相信你。今日找你來,便是有一事相求。”
“娘娘不必說的這麼嚴重,有什麼奴才能效勞的,儘管說。”
“昨晚皇上遇刺想必你們都知道了吧?”
我點頭,“奴才有所耳聞,不過後來聽聞皇上不過是劃傷了手指,並無大礙,是別人以訛傳訛誇大其詞了。”
藺蘭芷搖搖頭,“那不是誇大其詞,我,的確昨晚行刺皇上了。”
心中早就知道事實,眼下也並無多少驚訝,便問道,“娘娘怎麼會”
藺蘭芷道,“我就知道我身體好了之後,總逃不過這一遭的。原想着能拖幾日就是幾日,可這一天還是來了。皇上突然翻了我的牌子,要讓我侍寢。我心中只有雲鶴,又怎麼會情願去侍寢?昨晚皇上來時,欲與我行那事,我一時掙扎,又有些害怕,便直接抓起剪刀直接傷了皇上。”
原來這就是事情的經過。看來,藺蘭芷是真的喜歡柳雲鶴,一點不願做對不起柳雲鶴之事。可是即便是這樣,又能撐到幾時?皇上礙於藺滄瀾的面子,遲早還是要寵幸藺蘭芷的。
“娘娘也是委屈了。旁人不理解,但奴才還是知道的。”
藺蘭芷被我一說,便紅了眼眶,“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久。有時候,我寧願做這天上的鳥,飛的蝶,縱使生命短暫,但能和雲鶴雙宿雙棲,便足矣。”
我道,“娘娘還得放寬心,畢竟娘娘還年輕,事情總會有解決的法子的。”
藺蘭芷咬了咬脣,用帕子擦乾了眼睛的淚水,對我道,“讓你見笑了。其實我今天找你來,是讓你幫我帶個信。”
“娘娘請吩咐。”
“我也不怕你說我利用你,我也實在是找不到旁人了。我宮裡頭的人,誰都不能用。經過這件事,我擔心許多人都會盯着霽月宮。這種關鍵時候,我更不能出半點岔子。我知道雲鶴的脾氣,這件事一傳出去,他就能猜出來是怎麼回事,定然會急着到宮中找我,又或者幹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
“娘娘想讓我去找柳大人?”
藺蘭芷搖頭,“不用。我知道,羲和公主很喜歡你。你若是去紫夢殿去看一看羲和公主定然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而我是讓你給我帶一封信,將那封信交給夢婕妤,她自然有法子轉交到雲鶴手上。”
“夢婕妤?”
藺蘭芷點頭,“夢婕妤是雲鶴的親姐姐,自然會幫忙的。”
親姐姐
柳雲夢,柳雲鶴,我怎麼就一時沒想起來呢?
因爲嬪妃的親屬不能常進宮探望,這柳雲鶴又沒有在朝爲官,是以許多人並不認識他。所以就算他以一個太醫弟子的身份遊走在後宮之中,也不會引起懷疑。
“這個忙,小蕭子,你能否幫幫我?”
我看藺蘭芷言辭切切,又對她和柳雲鶴一直心存感動,當下便道,“奴才原爲娘娘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