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人,令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作爲九霞宗的霞主,在戰鬥正在如火如荼的現階段,如此施施然出現在敵軍當中,就站在最高統治者子岸的面前。
在偌大的戰場上,一個人簡直是太過渺小,而此時正面軍又疲於應對魂獸的侵攻,對遠在後方東土大軍出現的狀況並未察覺。可是時刻緊密注視着戰場情況的楚瀟瀟和北極星等人,卻第一時間發現了問題。
對於西塞的這位霞主,畢凌霄對其頗爲忌憚。因而在進入魂獸體內之前,特意叮囑正面戰場的幾人要格外留意這個女人的動向,一旦此人有動作,立刻向他彙報。沒想到真讓他說中了,就是在這樣什麼人都沒想到的戰鬥時刻,蘭雅動了。
楚瀟瀟立刻就將發現到的情況想要通過連接通報。然而偏偏這麼重要的時候,畢凌霄竟然突然無法聯繫上了!而另外有決策權的紫松林此時又陷入昏睡中,一時之間,他們也不知道該做何決定。
子岸看着距離自己不過幾步遠的女人,面上露出了極爲震驚的表情。這絕對不是說他害怕,恰恰相反,他是覺得太過可笑以至難以相信。
一個完全沒有戰鬥能力的宗派之主,在大戰進行之時出現在敵方陣前,這難道不是自投羅網嗎?
“國師這個表情,莫非是不認得我了嗎?”
蘭雅還是那一副妖嬈嫵媚的模樣,並沒有半分自己孤身入敵陣的應該展露的情緒。單薄質感的衣裙襯托着玲瓏有致的身段,在千軍萬馬面前也毫不吝嗇的展示着她獨有的風情萬種。
東土的士兵們都不由自主嚥了咽口水,即使在寒風刺骨的邊關,都感到渾身燥熱起來。
“霞主移駕貴步來此,有何貴幹呢?”
子岸好整以暇。作爲東土的實際掌權者,他與這位九霞宗的霞主也有過幾次交道。本來也並沒有多深的交情,在宗派排位上的那一出更讓二者交惡。子岸很明白此人絕非善類,雖然對方敢獨身一人大張旗鼓來到自己面前,但他也摸不準對方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所以不敢有所懈怠。
“我來是向國師借一樣東西!”蘭雅微笑着,她的身上散發出毒藥一般的柔情。子安突然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哪怕是緊密觀察着這邊狀態的楚瀟瀟他們,以及隱藏在紫岸身旁隨時待命的魔靈。等到衆人反應過來之時,恍然發現蘭雅的手中已經多了件東西。
那是子岸的短杖。
什麼時候?她是怎麼從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子岸的手杖奪在手中的?
最爲震驚的當屬子岸。當他看清對方手中之物時,條件反射看向自己的手,然而他的手中此時已經空無一物。乾枯的老臉霎時變了顏色。
“你做了什麼?”
子岸大驚失色。怎麼做到的?這個女人是怎麼從他手裡將手杖奪走,還不被他發現的?上一秒他們還在交談,爲什麼這手杖突然就跑到了她的手裡?
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眯起眼。“出來!”他低吼道。
“國師真是思維活絡,知道這裡還有旁人。”一道沉厚的嗓音突然在空氣中傳出,與此同時,蘭雅的身邊忽然現出了一個人影。
“是你?”子岸先是一驚,繼而臉色沉了下來。“原來是你。”
來人身姿英武,帶着不可一世的傲氣,正是蘭雅的同胞兄長,幻宗宗主蘭斯利。
蘭雅當然不是孤身入敵陣,當她出現的同時,這片戰場已經籠罩在幻術的廕庇之下,就連子岸手中的權杖被奪走,都茫然未知。
子岸只是震驚於蘭斯利突然出現影響了局勢,然而遠處緊密關注戰場動向的幾人卻無比愕然。
“那個人什麼時候出現的,你們發現了嗎?”楚瀟瀟牢牢注視着蘭雅身邊的男人,神色十分凝重。
“沒有,根本沒有發現!”小青搖頭。
“我也完全沒有察覺,如果不是那個國師突然開口我都不知道竟還有別人!”古清河也道。
“連你們都無法察覺到的幻術?”北極星大吃一驚。
她和楚瀟瀟也罷了,古清河那是什麼等級?半隻腳已經踏入了歸元,就連他都沒有察覺的幻術,那是什麼水準?蘭斯利不過是一名八階高級的幻術師,竟能施展連古清河都被矇蔽其中的幻境?
“那個人的等階並沒有問題,那麼……”楚瀟瀟看向那個女人。“是她。”
衆人的視線順着望過去,果然他們都已經無法看出蘭雅的水平。在九霞宗密法的加持下,蘭斯利的幻術竟然連古清河都在毫無準備下被矇混住!
“不好!魔靈,快把手杖奪回來!”
然而楚瀟瀟的呼喊沒有得到任何迴應。由於精神連接被切斷,魔靈無法得到畢凌霄迴應的信息。沒有命令他便沒有動作。
這聲大喊沒有叫來應該的人,反而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子岸冷冷的看了眼遠處的山頭。沒有了紫松林幻術的隱藏,幾個零星的人影依稀可見。
“我就知道槍宗不會袖手旁觀。”他冷笑一聲,視線又轉回眼前之人。“霞主,蘭斯利宗主,你們以爲奪走了手杖魂獸的問題就得以解決了嗎?”
子岸認爲蘭雅此番行動,就是爲了阻止魂獸的攻擊。召喚魂獸是在聯軍面前進行的,所有聯軍的前線將士都知道就是這隻手杖,喚出了那可怕的生物。既然想要阻止,自然回想到奪取手杖這個辦法。
“原來不可以嗎?真是可惜。”
然而蘭雅的態度卻十分耐人尋味。不僅語氣中並沒有任何驚訝的成分,甚至頗爲不以爲然。
“你不是爲了阻止魂獸?”子岸十分奇怪,他實在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這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安。
“阻止?”彷彿聽到了可笑的事情,蘭雅故作驚訝,繼而掩脣微笑。“好不容易纔激得閣下提前放出來的東西,我爲何要阻止?”
什麼意思?什麼叫激得他提前放出?煉魂祭陣早已經運作了幾十年,原本按照本來的計劃,不過數載也是要完成的,如果不是宗派排位戰上的那一次變故……
忽然,子岸睜大了眼。
“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原來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們是故意的!”他大叫起來。
自從三界排位戰結束之後,那個叫畢凌霄的妖魔一經進入人界,就處處與東土作對。三界排位戰上,他更是被蘭雅這個女人所迷惑,將對方的親信放入己方陣營,導致傀儡術被偷,自己也在東土的宗室面前顏面掃地。從前沒覺得哪裡不對,現在一想戰爭在即,東土又在宗派排位戰上損失了幾乎全部精英,如果沒有動作必定任人宰割。
原來這個槍宗其實早已和九霞宗汗瀣一氣,就是爲了催逼他提早完成祭陣!
“那個妖魔想要併吞人界?”子安大吼。“還是你,你想要接替我成爲這蒞臨天下的主宰!”
“接替你?”
蘭雅淡淡的望着他,那雙總是盈滿着風情的雙眼,其中卻沒有任何的感情。
“蒞臨天下有什麼意思?”
有什麼意思?九合諸國,一匡天下,這可是古今未有的奇絕偉業!自從三界形勢穩定下來,人界雖然曾有過一家獨大,稱霸一界的國家出現,但是真正踏平諸國爲一國,統一天下爲一體的國度卻從未有過!這是古今一見的盛舉,是劃時代的偉業!創造這偉業的人,將得到無與倫比的尊榮,享受前無古人的尊崇和敬仰,將會成爲這世界上自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人!
如此榮耀,如此不可一世的千秋偉業,她居然問有什麼意思?
“辛苦國師了,如果你能活下來,將來我們必親自登門致謝!”
蘭雅語調輕緩,雖然微笑着,卻讓人感到如墮九天的寒冷從腳底攀上脊背。
“你要做什麼?”
子岸大睜着眼。在那張乾枯的面孔上,兩隻碩大的眼球格外突出,使他的面容看上去分外可笑。
蘭雅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短杖交給了蘭斯利。
“老古!”
楚瀟瀟大喊一聲,同時提劍從山崖上飛衝下去。古清河已經在她開口的那一時刻便衝下了山崖。
絢麗的霞光鋪展開,楚瀟瀟和古清河俯衝的身影在距離蘭雅不到百米的地方,生生止在原地。與他們的身體撞在屏障上發出的悶聲同時響起的,還有碎裂的咔咔聲。
蜈蚣短杖,在蘭斯利的手中化爲了碎片。空氣在這一刻凝固。
“不可能!”
子安的眼球幾乎都要脫離眼眶的束縛,睚眥欲裂。
“不可能,那不是現界的力量能破壞的東西!不可能!”
他嘶啞地大吼着,手掌亂揮,乾枯的臉皮肉眼可見的扭曲了起來。東土的軍士們見到統治者如此失去形象的瘋狂舉動,心裡不由漫出了恐慌,大軍之內傳來騷動。
蜈蚣短杖,這是異次元所賜的信物,用以控制祭陣誕生的噬魂之獸。來自異次元的物品,絕對不是現界之人可以損壞的!然而那短杖,確實就在蘭斯利的手中被生生捏碎。
古清河一拳砸在彩色障幕上,然而那屏障卻宛如高山一般不可撼動,這媲美歸元強度的一拳下去,居然連絲漣漪都沒能蕩起!可是他們已經無暇去質疑爲什麼蘭雅的屏障居然堅固到古清河都無法摧毀,天地間一聲嘶鳴劃過。
如同在靈魂深處驟然響起的嘯聲。所有人,無論是在九霞宗彩幕遮蔽下的將士,子岸和東土的士兵,還有被屏障阻擋的楚瀟瀟和古清河,以及守着紫松林和畢凌霄肉身的小青還有北極星,全部在這嘯聲之下,宛如被梁木釘在了原地。
聯軍炮火之下滿目瘡痍的魂獸突然發出令人撕心裂肺的長鳴,那嘶吼宛如千萬道靈魂的哨音響徹耳畔。天地因爲這道哨音陷入詭異的寂靜,而正面受到這聲波衝擊的人幾乎耳膜震裂,精神世界頓時陷入無與倫比的動盪之中。
修爲較低的人,當場便在這聲嘶吼之下裂心喪膽,跌倒在地抖如篩糠。而東土那些沒有修爲的士兵,猶如失去了靈魂的木偶,目光渙散,臉色慘白紛紛倒地。
百萬人同時跌倒,會有什麼反應?大地轟的一聲,如同響起一聲悶雷。東土的百萬大軍,此時除了子岸,再無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