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還須繫鈴人,對於船隻楊猛幾乎不瞭解。他以前見過的軍艦駁船大清沒有,而在大清楊猛見到的除了楊家的貨船,就是列強的風帆戰艦或是風帆商船,大型帆船難以在內河航行,該選擇什麼船隻,只能找岳父潘仕成出主意了。
英吉利的商船買不到,那就看看米法等國,說不定這也是個建設未來海軍的好機會。臼炮的炮彈有限,還是先讓帕特里克父子,教授新軍操作三磅炮吧!這些小炮雖說威力不怎麼樣,可威懾力還是很不錯的。
交代完火炮的事情,楊猛就直接去找岳父潘仕成了。自從愛婿到了廣州,潘仕成提心吊膽忙活了一個多月,好在愛婿的手段不錯,坐鎮廣州力挽狂瀾,三下五除二就讓事情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至於兩廣的哥老會,潘仕成覺得問題不大,遇上楊老三,也算哥老會倒黴,自己這個愛婿,做事看着莽撞,但是裡面藏着的心機,自己這個縱橫官場十幾年的老將都看不明白,這次只求愛婿別殺伐過甚,惹起兩廣的民變就不好了。
沒了憂心的事情,交代完自己的任務,潘老爺子也偷得片刻的清閒,讓擅長廣府大戲的小妾扮上,自己則是品着功夫茶,一邊聽曲品茶,一邊把.玩着自己心.愛的物件。
楊猛在荔香園也沒什麼約束,打聽到潘仕成在後山的大池畔消暑,也就一路走了上去。可到了地方卻不是那麼回事,亭子裡鶯鶯燕燕。自己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由於心裡有事。楊猛的步子也略顯沉重。剛要回身離開,卻被岳父潘仕成給發現了。
“星斗,來了又回去,這可不似你的作風。來來來,咱們一起聽聽這廣府大戲,品品這上好的茶湯。”
愛婿來找自己肯定有事兒,自從上了楊家的船,潘仕成心裡的規矩也少了許多。而周圍的這些妾室,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些物件而已,與愛婿一比什麼也不是。
“這不妥吧!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有些規矩可以隨便破,可有些規矩還是不能破的,亭子裡的那些女眷,八成是自己岳父的妾室,自己上去一個不好稱呼,再一個瓜田李下的,傳出去惹人非議。
“你們下去吧!曲子不要停!”
潘仕成一揮手,除了唱曲的。和擺弄功夫茶的,其餘的女眷。都應聲退下了。
“說話方便嗎?”
望着幾前擺弄功夫茶的女人,楊猛就想到了自己大哥的遭遇,別漏了不該漏的東西,給荔香園惹上麻煩。
“你也下去吧!我自個來就行,招呼那些彈琴唱曲的也換個亭子。星斗,過來坐吧!”
愛婿的謹慎,也讓潘仕成想起了楊老大,有些事兒還真得避諱一下。
“岳父大人,還是返程的事情,咱們的貨船上二十四磅臼炮難以發射,有好一點的船隻嗎?”
“這事兒不急,先喝口茶湯聽段廣府戲,你這個歲數正是飛鷹走馬的時候,該享受就得享受,該逍遙就得逍遙,過了好時候,就是有好東西也沒有好胃口嘍!
回去的時候,我讓人給你弄幾個瘦馬,一路上也能消遣一下,做事的時候多着呢!累垮了可不好!”
自從來了荔香園,自己這愛婿就沒閒着,先是坐鎮剿匪,然後是十五家商盟,海灘約戰,這些事兒耗費了多少心力,潘仕成這個老泰山看在眼裡,這麼做事情,銅人鐵羅漢也得累垮。
“沒辦法啊!有些事兒一旦做了就停不下來,一旦停下來,楊家滅亡、潘家滅亡的結果我接受不了。不瞞岳父大人,起初我只是想憑着雲煙,過上錦衣玉食、鶯燕環繞的日子,可沒曾想,一步步就走到了這裡。
朝廷無能、列強覬覦,我本來指望發家致富的雲煙,卻成了自己的樊籠,做事情束手束腳不說,還得忍氣吞聲,都是這世道逼的啊!”
喝了幾杯滾燙的茶湯,楊猛也發出了一聲喟嘆,道出了心中的無奈,好日子就在眼前,可總能看到卻摸不到,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除了忙亂,自己好像就沒有正理八經的享受過。
“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你這一弄未嘗不是大清百姓的福祉,康雍乾所謂的三朝盛世,流了百姓多少血?蘊着黎民多少淚?書上沒有,可這世道記得清楚。
荔香園能成爲廣州第一家,也是時勢所致,庚子以前的廣州,伍家纔是第一家,而荔香園那時還只能仰望伍氏,可庚子一戰,伍氏被林老虎打壓,伍家家主伍秉鑑那個時候纔想起捐官,走官府的路子,可是已經晚了,伍秉鑑被林老虎下獄,驚懼而死,伍氏在廣州的脈絡一蹶不振,這纔有了荔香園的崛起。
荔香園因何而起?不是我經營有道,也不是靠着潘氏的底蘊,而是我靠上了大清朝廷。林老虎看不起我,那又如何?我在廣州春風得意,那林老虎呢?堂堂一封疆,滿胸壯志又如何?還不得到伊犁那邊玩沙子?
這天下將亂而未亂,滿漢雖說表面是一團和氣,可改不了、也洗不盡骨子裡的滿漢之別,大清這國祚是保不住了,一代?還是兩代?弄不好這大清就得在你我翁婿眼前崩滅。
現在正是你蓄勢的好時機,想想我說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拒守雲南等待時機,到時候等你成了勢,亂中求勝不過是反手之間的事情。
步子不可太急,有的時候慢一慢、緩一緩,並不是壞事,你的年歲還太輕,心機城府絕對是上上之選,但閱歷還是稍顯不足,花花世界迷人眼,趁着年輕多享些福,吃盡了、看盡了、玩盡了。以後也不會被俗世之物迷了眼睛。
吃喝玩樂雖說紈絝。但未必不是閱歷。你這孩子心急了!”
愛婿楊猛也應了他的名字,做事剛猛異常,但過剛易折,忍氣吞聲、忍辱負重,就是他所欠缺的,潘仕成藉着聽曲喝茶,也點了他一下。
“唔……”
潘仕成這話說的時機很合適,楊猛低哼了一聲。也陷入了沉思,閱歷自己也有,可與潘仕成、魏五這些人一比,還是他們更適應大清,自己貌似有些脫節了,一步趕一步,一腳攆一腳,自己這次新生,自宜良開始,好像都在趕時間。
忙活了一年半。自己得到了很多,失去的只是享受。但這麼走下去,還會失去什麼就不得而知了。東印度公司、哥老會、大清、列強,自己是在走鋼絲啊!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到時候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得多!
廣州的天氣悶熱,也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瞬間就佈滿了楊猛的額頭,雷厲風行看來也並非是做事的好法子。
“呵呵!有些感悟了吧!事情該做還得做,只要慢一慢、緩一緩就好。
荔香園有幾個退下來的御醫,這是我花了好大的代價弄來的,這些人精擅養生,這次你也帶回去幾個,雲南那邊的事情,不要做得太急,忙中出錯這話,也記在心頭。
可是返程的事情,又有什麼不妥之處?”
自己這個愛婿,潘仕成也看不透,心機城府太深,做事毫無端倪可查,栽培楊猛,潘仕成自認沒那個資格,但偶爾提點一下,憑着自己幾十年縱橫商海,十幾年縱橫官場,還是能做到的。
“嗯……,是船隻的事情,咱們的貨船,載不動二十四磅臼炮,我找您來拿拿主意。”
岳父的一番提點,讓楊猛有些神思不屬了,說話的語氣也有些懶洋洋的。
“臼炮?還是二十四磅的,這可算是重炮了,當得上大將軍的名號,是攻城拔寨的好東西,東印度公司能把這個賣給你,不簡單啊!
至於船隻,這個簡單,廣東水師有些上好的沙船戰艦,我給你弄幾艘小一些的,珠江航道應該還是能夠通行的,一艘戰艦裝上兩門炮,應該問題不大。
只是這珠江水道狹窄,不然我造的那艘銅皮輪船,就能用的上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輪船這個名字對楊猛來說,可是很親切的,只是不知道岳父口中的輪船是個什麼物件。
“岳父大人,可否說說這輪船,沙船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聽到輪船二字,楊猛剛剛的懶散一下就不見了,雙眼也是充滿了希冀之光。
“輪船而已,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年前的訂單,不是要火輪嗎?這輪船就是火輪,只是咱們自己造不好。
道光二十二年,我花了無數銀子,讓能工巧匠做了一艘銅皮輪船在白鵝潭試過,行進尚可,只是放入內河不甚靈便,也就被朝廷擱置了。
當年林則徐、長慶也做過人力的輪船,性能也一樣不如人意,與洋人的相比差了太多,同樣被朝廷擱置了。潘世榮繼我之後,也造了一艘火輪,那船還不如我造的,結果也被擱置了事。”
提起陳年舊事,潘仕成也是不勝唏噓,不是他不想幫着大清,而是朝廷不成了。庚子之戰,洋鬼子打到家門口,朝廷把造船的事情還當回事兒,可自從簽了《江寧條約》,造船的事情大都被擱置了。
“洋人的輪船,咱們能購置嗎?具體是個什麼樣子?”
原來自己一直小看大清了,輪船都能研製,不管性能如何,這無疑是個好的開端,造船之事被擱置,對大清來說不是好事,對自己來說卻是個好消息。
“難!朝廷也買過,英吉利那邊防着咱們呢!庚子年,林則徐買過五六艘西洋戰艦,其中就有一艘明輪的小火輪,這些都是從米利堅處購置的英吉利舊船。
庚子一敗,水師的這些船,全被英吉利人俘獲了,《江寧條約》一簽署,世道清平之後,朝廷就沒了購船的心思,這些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洋人的輪船多是明輪鐵殼火船,我初次聽說是在道光十年,當時英吉利的福士號,在伶仃島附近遊曳過。道光十五年,我才見到了真正的鐵殼火輪渣甸號,只是這火輪到了廣州沒兩天,便在虎門捱了炮擊,退出了伶仃洋,以後去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到了庚子年間,英吉利藉着鐵殼火輪,縱橫大清的江河湖海。這些鐵殼艦船速度極快,船上的炮火也兇猛異常,縱橫肆虐幾無可匹敵。
楊芳當年也剿過鐵殼火輪,可聚集無數火炮,建了無數炮臺,也沒曾打沉一艘,反而靡費無數。林則徐當年也聽過這個的,這也是他當年購置洋船的原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