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兩兄弟回程的路很順利,直隸的兵船被撞,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被白揍了一頓,在官場傳的沸沸揚揚。
原本心裡有氣準備難爲難爲楊猛的訥爾經額也偃旗息鼓了,這麼個受到聖上照拂的瘋子、傻子,除非和楊老三一樣的二愣子,否則沒人會招惹他的。
“老三,你說這是誰在暗地裡幫着我們開路呢?”
隸屬訥爾經額的人馬在歸途之中給自己下絆子,也在楊猛的預料之中,這些事兒,他早就做好了安排只等着訥爾經額的人馬上來找死了,可官場之中四通八達的消息渠道,毀了他再次立威的計劃。
這些天,楊家老二楊毅,也成了自家三弟的學生,正跟着楊猛學習爾虞我詐呢!這一問也就成了,楊猛教學的案例。
“哼……少不了穆彰阿的份子,保不齊四色棍那裡也出了力。
咱們現在是穆彰阿穆中堂的馬前卒,他自然要給咱們保駕護航,秋狩一戰,僧格林沁完敗,他也大體摸到了我的路數,訥爾經額雖說是直隸總督,但對上他楊老子,也是有死無生的。
訥爾經額是朝廷重臣,他要是死在我的手裡,事情就麻煩了,所以這穆中堂,不得不出頭爲咱們保駕護航,瞧這消息的傳播速度,九成九是穆彰阿的手筆。
至於四色棍,他心裡有沒有咱們不好說,但杜夫子心中有咱們啊!散佈消息,杜夫子不會幹,但推波助瀾。指定少不了他!
現在咱們家就是塊香餑餑,穆彰阿指着滇銅往上爬,杜夫子指着咱們給朝廷開源、守土,所以啊!咱們現在行事。可以肆無忌憚一些。”
說出了這番話,楊猛心裡也在感激着魏五和林老虎,沒有他們倆的教導,對於大清的上層結構。他不可能分析的這麼透徹。
“那潘世伯那邊呢?怎麼在京師的時候不見你提起他?”
推潘仕成上廣東巡撫之位,也是楊家和林老虎的既定方略,楊猛隻字不提,楊毅也有些困惑。
“這事兒啊?剛到京城的時候,我就給穆彰阿提過了,他那裡自然知道如何去做。在大清當官,無論大小,無論滿蒙回漢,多數人在意的不是百姓。而是權財勢力。
我那岳父曾是朝廷賞無可賞的一個紅頂商人。有錢有權。這事兒不用咱們使力,穆彰阿自然會去找他的。
你回去之後看着吧!不是今年年底,就是明年年初。我那岳父,必然會成爲廣東巡撫的。”
大清的官場。說白了就是個生意場,掙錢,纔是多半人的目的,這趟京師之行,楊猛也算是看清了朝廷的底細。
“那咱們家要做什麼呢?”
“呵呵……不要心急,雖說你是我二哥,但還少了一份投名狀,藏邊的事情做好了,咱們再聊這事兒!”
提防,雖說二哥多半可信,但楊猛還是防着他呢!暗事可成,明事難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老三,你怎麼跟曹操似得,疑心這麼大啊?”
楊家的底細,無論自己怎麼問,老三就是不說,對此楊毅也有意見的。
“疑心不大能成嗎?我身上揹着的不止咱們一家,廣州城的潘氏,雲南許多跟着咱們家混飯的人,他們的身家性命,都背在我的身上,我不謹慎些,害的人可就是成千上萬了。”
斜盱了二哥幾眼,楊猛說完這話,就閉目養神不再搭理他了。
此次回程,楊猛本想着走一走廣州的,但是剩下的兩艘輪船,不擅走海路,沒有海船的接應,靠兩艘輪船過海,風險太大,廣州船廠的事情,看來只能壓一壓了。
空船回去也是浪費,一路上兩艘輪船拖着十五艘駁船,也是不斷的採購一些輕便值錢的貨物。船過黃河,楊猛的手上多了幾張票據。
“老三,這銀票不錯!咱們家是不是也該開個票號呢?咱們家的買賣不小,弄個票號也能賺些匯水,既方便了咱們做買賣,也能額外的賺些添頭。”
楊毅在甘陝呆過,對於銀票很熟悉,這玩意很方便,省去了長途押運大量金銀的不便,對商家來說,是個很不錯的玩意兒。
“開票號?票號不可取,開他作甚?這玩意倒是對你有些用處,等到了四川,你也弄上幾十萬的銀票,到了藏邊也好賄賂上官。”
票號?對楊家來說就是個雞肋,用銀票的風險也是不小,楊毅的話頭一出,就被楊猛給截斷了。
“爲何不可取?這東西方便無比,咱們省了押運大量金銀,怎麼就不可取呢?”
因爲自家是雲南豪商,對於票號,楊毅還真下過功夫,老三的說法,未免有些武斷了。
“一、咱們家做的是獨一份的買賣,大哥在辦的雲南商號,你知道是什麼嗎?那就是一個網盡雲南所有買賣的商號,雲南的買賣都是咱們自家在做,要票號有什麼用?接下來的川黔藏邊,都是一樣的模式,一家獨大的玩意兒,用不着這東西!
二、咱們家的買賣不能用銀票,大宗的買賣,咱們與洋人的交易佔了大頭,許多東西都是違禁的玩意兒,用了銀票豈不是授人以柄?
三、開票號的人不成!山西商人,別忘了他們是怎麼發的家,先是與滿人交通,輸出武器、鐵料,這些人就是賣?國的買賣人,他們?我楊猛信不着!
晉商起家,靠的是發戰亂財,據說那李自成禍亂中原,所得的財富,就是這票號起源的根子,這大清又要亂了,這幫人靠不住!
咱們家的買賣即將開四川、藏邊商路,難免要對上他們的,用他們的玩意兒。咱們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四、票號針對是商人,咱們倒不如學學西洋的銀行,吸納百姓手中的金銀,纔是最好的法子。這事兒又不是你該知道的了,聽聽算完吧!”
票號、銀票,楊猛不是沒聽說過,但這東西與銀行相比還是差了一截。開辦這個東西,還沒提上楊猛的日程。
楊家的聲威,還沒有達到發行貨幣的地步,這纔是問題的關鍵,而且楊家現在處在蓄力的時候,這樣敏感的玩意兒,不是辦的時候。
給二哥說這些,楊猛還是做了不少的隱瞞,可有些東西還是瞞不住的。二哥不是個蠢人。見越說越接近一些敏感的東西。楊猛也就止住了話頭。
“唉……”
楊毅嘆了口氣,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老三說的這些。雖說是遮遮掩掩,但楊毅也能聽出不少的東西。
“老三。你說說吧!咱們家與晉商相比,誰強誰弱?”
西北的商人實力不小,楊毅在甘陝是見過他們的實力的,偌大的一個兇物,楊家對上了,只怕有敗無勝啊!
“劃江而治!他們?我還沒放在眼裡。”
不說雲煙,單說以楊潘兩家爲首的十五家商盟,就足夠應對西北商人的了。
“這麼大?”
“比你想象的還要大,而且要大得多!想要瞧瞧這個龐然大物,就要看二哥的表現了!”
藏邊是楊家的一個財源之地,川西北受藏邊的影響不小,二哥的差事做得好,對於雲南商號的推進,作用也是巨大的。
“既然這麼大,爲何不開票號呢?要不我給你說說票號的好處吧!”
在楊毅看來,票號真是個好東西,既然楊家的買賣能夠媲美西北,爲何不用呢?
“時機不到!再說了,無論楊家的買賣擴散到哪裡,咱們做的都是獨一份的買賣,這票號用與不用,無關緊要!”
見二哥無比執着與票號,楊猛的心裡算是點了頭,票號對大清的商家來說是個先進的玩意兒,二哥能如此執着,也說明了他的眼力,但對楊猛來說,票號這玩意兒,還是有些落後,不能用!
“那其他的商家呢?”
老三重複了兩遍獨一份,楊毅也聽出了裡面的意思,這樣做買賣,好像不是什麼好事兒。
“要麼加入咱們的商號,要麼就被擠死,即使擠不死,也會有刀手去照拂他們的。”
雲南商號,說白了就是壟斷,從幾萬兩、幾十萬兩的大宗交易,到幾錢銀子幾個制錢的小筆買賣,除了集市不在楊家的控制範圍之內,其他有店鋪沒店鋪的買賣,楊猛都要壟斷。
“這不是強取豪奪嗎?”
“對!就是這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擋路的貨色,不論善惡都要清理!”
這話越說越離譜,有些超出楊毅的接受範圍了,這話不能再往下說了,不然他楊毅就要質疑自家的老三了。買賣的事情不能再說了,楊毅的話鋒一轉,又落到了票號身上。
“那現在開了,積攢些經驗也有好處啊!”
“積攢經驗?西洋的銀行,已經幫着咱們積攢了幾百年了,到時候拿來就用,比咱們自己摸索要好的多!
別說這些了,說多了不好,在大局的把握上,你還差的遠呢!這次回去之後,多向你老師學些爲官的門道吧!
做官纔是林老虎的真本事,學點皮毛,就夠你在藏邊揮霍的了,現在的駐藏大臣和幫辦大臣,都不是什麼狠角色,正是二哥歷練的時候。”
有些事兒、有些話,還是少說爲妙,二哥楊毅並沒有真正的融入楊家,他比起老爺子和大哥,在對楊家的忠誠上,還差了不少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有些東西與他自小學的東西,衝突太劇烈,想要他一下子轉換過來,認清自己的位置,楊猛倒是想,但二哥要是真那麼做了,他的出發點就值得思索一下了。
“好!我聽你的!”
被排除在家族的事情之外,楊毅能安然處之,那是假的,帶着幾分怒氣答應了老三,楊毅就想離開船艙,出去透透氣。
“咱們家的事情,我掌舵你先看着,等自己能摸清了,差不多也就到了二哥出頭的時候了,這個時間不會太長,一兩年或是三五年吧!”
二哥要離開船艙,楊猛也沒有阻攔,對着他的背影說了幾句,他也轉身離開了船艙。
船經四川,由於一路上的花銷太大,只換了幾萬兩銀子的銀票,這些銀票,楊猛甩手就給了二哥楊毅,藏邊就是楊家的下一個目標。
二十幾天的時間,一路上走走停停,兩艘輪船,好容易回到了雲南,踏上鹽津古渡的那一刻,壓在楊猛心上的危機感,也消失了。
“哈!還是自家的地盤好!”
“三爺,老爺子讓您趕着會昆明,有大事!”
楊猛的一隻腳剛踏上碼頭,一個楊家的管事,就在他耳邊說了這麼一句有些敗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