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白雲寺裡死人了?!
雷縣令一驚,反射性地扭頭去看郡主。就見郡主面色沉了一沉,聲音微冷:“到底怎麼回事?仔細道來!”
領頭的衙役按捺住慌亂的心緒,迅速說道:“剛纔白雲寺的知客僧來報案,說是昨夜有一個蟊賊悄悄潛進白雲寺,想偷一座佛像。結果被護寺的武僧們發現了,抓住這個蟊賊,關進了柴房裡。”
“原本打算關個兩三日,稍作懲戒,便將蟊賊放走。沒曾想,今日一早開門一瞧,蟊賊竟然嚥了氣。”
“知客僧被嚇得不輕,立刻就來縣衙報案了。還請郡主明鑑,一定是有人暗中搗鬼,故意殺了這個蟊賊,來栽贓陷害白雲寺……”
雷縣令聽在耳中,心裡暗道不妙。
果然,郡主眉眼沉凝,聲音裡含了怒氣:“照你所言,人死在白雲寺,卻和白雲寺沒有半點瓜葛了?”
那領頭的衙役是虔誠狂熱的佛教信徒,下意識地就爲白雲寺辯駁撇清:“郡主,小的今年三十八,生在雉縣長在雉縣。從會走路起,就隨家中爹孃去白雲寺燒香拜佛。白雲寺裡普善大師心地仁善,知客僧武僧們也都是出家人慈悲爲懷,絕不會枉動私刑濫殺人命。”
另外幾個衙役,竟也跟着點頭附和:“說的是,說不定是那蟊賊有什麼急症半夜死了。和白雲寺根本沒關係。”
姜韶華瞥一眼冷汗涔涔的雷縣令:“雷縣令,這樁命案你怎麼看?”
雷縣令咬咬牙,高聲應道:“是非曲直,一查便知。縣衙裡有仵作,先去查驗屍首,找出死因。白雲寺裡接觸過蟊賊的人,要一一問審!”
這纔是查命案應有的態度。
姜韶華面色緩了一緩,略一點頭:“雷縣令所言有道理。來人,傳本郡主號令,先封了白雲寺,等查明命案始末,確定白雲寺上下清白無辜再解封。”
這命令一下,那幾個衙役竟先急了。
領頭的衙役膽子着實不小,竟上前一步說道:“郡主,白雲寺封不得!雉縣百姓們家中大事小事,都要去佛祖面前燒香。要是封了白雲寺,百姓們日子可就過不得了。”
“混賬!”
素來老好人的雷縣令,驟然發怒:“白雲寺出了命案,殺人的十之八九就在白雲寺裡。不封寺,難道要眼睜睜看着殺人者逍遙法外?嶽剛!你在縣衙裡當差十幾年,難道連這點道理也不懂?竟敢在郡主面前大放厥詞,視朝廷法度爲無物!郡主能饒你,本縣令也饒不得你!”
“從今日起,你這衙役領班別做了。”
嶽衙役也驚住了。
雷縣令來雉縣做了五年父母官,平日說話行事和風細雨。衙役們初一去白雲寺,雷縣令從未阻止過,還特意派縣尉一同前去。這其中也有些強龍不壓地頭蛇的意思。
今日雷縣令雷霆大作,實在驚人。
姜韶華看着奮力表現的雷縣令,心裡還算滿意,淡淡道:“縣衙裡的事,雷縣令自己做主便可,本郡主不管。白雲寺一定要封寺。另外,張貼公告,告訴全縣的百姓,等案子查清楚了,自會開堂公審。到時候,所有百姓都可以到縣衙大堂外看審。”“秦虎,你立刻回一趟王府,傳本郡主口諭,讓楊審理速速來雉縣審案。”
……
白雲寺在雉縣地位極高,比縣衙更令人敬畏。封寺的事,衙役們磨磨蹭蹭地都不肯去。
姜韶華懶得看雷縣令比鍋底還要黑的臉色,直接令孟大山領人去封寺。
孟大山領命後,帶着兩百親兵去了白雲寺,將白雲寺裡燒香的百姓通通肅清,然後封了白雲寺的正門。命案所在地的柴房,自然也是要封的。
那個死了的蟊賊,還在柴房裡,屍首都涼了。致命的傷口一時看不出來,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臂有棍打後的痕跡。
白雲寺裡有十幾個護寺武僧,出家人不便動刀動槍,用的武器是木棍。不管死因如何,這棍傷的來處是錯不了的。
報案的知客僧是一個四十餘歲的白臉僧人,法號慈恩。一口咬定了蟊賊之死和白雲寺無關:“……我佛慈悲,白雲寺每年都會抓住幾個來偷東西的蟊賊,多是關兩日柴房就放出去了,從未真正傷過人,更別說害人性命了。”
孟大山冷笑一聲:“人明擺死在白雲寺裡,柴房門鎖着,只有白雲寺的人能進柴房。又沒外人潛進來。不是你們殺的,那是誰殺的人?難道有人能飛天遁地不成?”
慈恩面色難看,嘴依舊硬得很:“一定有人暗中作祟,悄悄潛進寺內害了這蟊賊,然後栽贓陷害白雲寺。請大人明查!”
孟大山冷冷道:“放心,郡主已經下令嚴查此案。如果白雲寺真是無辜的,查清原委抓到真兇那一日,自然會解封。”
反之,白雲寺就得一直被封。
人命關天,這等大事瞞不了人,很快就會傳開。不管人是不是白雲寺殺的,總之死在白雲寺裡,白雲寺也不得清白了。
孟大山封了白雲寺後,留下一百親兵守在寺外,然後回縣衙覆命。
至於慈恩,急得滿頭是汗,不得不去禪房尋主持拿主意。
主持普善大師,年過七旬,滿面皺紋,鬍鬚全白。原本閉目養神的普善大師,聽完慈恩一席話,睜開眼,嘆了一聲:“我佛慈悲!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封寺查案纔是正理。清者自清,隨他們查便是。”
慈恩慈恩一張臉憋得赤紅,滿眼不甘:“白雲寺是佛門聖地,師傅是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豈能讓他們這般欺辱。”
“還有,官府若是成心拖延,查案查上幾個月,遲遲不肯結案,又該如何?難道我們就一直封寺不成?”
普善大師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祖慈悲:“郡主年少任性,不知深淺,陳長史卻老練精幹,知道輕重。不會任由郡主任性妄爲。只管放寬心,最多十天八日,就會解封。”
頓了頓又道:“我修書一封,你立刻讓人送去荊州刺史府殷老夫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