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
陳卓和馮文銘一同驚愕地睜大了眼,一左一右抓住崔渡的手:“崔公子說的是真的?”
“這世間,真有畝產二十石的糧食?”
這兩位長史,都一把年歲了,力氣倒是不小。
崔渡被捏得雙腕疼,齜牙咧嘴地將手抽回來:“這兩種糧食,都是海外傳過來的,得先尋到糧種,我才能種得出來。”
培育試驗,也得先有糧種。
素來冷靜自持的陳長史,幾乎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立刻道:“哪裡有糧種,立刻就派人去找。”
馮長史不假思索地接過話茬:“花再多銀子也得買回來。”
“我也是這麼打算的。”郡主終於張口了:“崔公子說,要派人去沿海的郡縣去找。大梁沿海郡縣不少,南海郡的碼頭是最大的。每年有許多海商從那裡出海,回來的時候,會帶回許多海外的好東西。”
“我要派一隊人去南海郡,去尋新糧種。”
陳卓和馮文銘異口同聲:“郡主英明!”
既然意見一致,接下來要商議的,就是該派誰去了。
“南海郡路途遙遠,一來一回要幾個月。王府屬官各司其職,抽調誰去都不合適。”陳卓想了想道:“而且,路途奔波,十分辛苦。郡主從親衛營裡挑人去最合適。”
萬一路上遇到什麼土匪,親衛們也有能耐自保。
姜韶華點頭表示贊成:“我這就讓人去請宋統領過來。”
一盞茶後,宋淵也進了書房。
崔渡嗓子還沒徹底恢復,說話吃力,聲音嘶啞難聽。馮文銘主動張口,將事情始末道來。
宋淵立刻道:“郡主,這件事就由末將去。”
姜韶華心裡也屬意宋淵。一來,此事要交給信得過的人。二來,宋淵性子穩重當差幹練,王府裡沒人比他更合適。
“好,此事就交給宋統領。”姜韶華定定心神,張口安排:“宋統領從王府裡帶二十個親衛,再去親衛營點一百人。每人三馬,多帶些乾糧,銀子也帶足了。”
“時間就以四個月爲限。不管能不能買到新糧種,四個月時間一到,就得啓程回來。”
宋淵拱手領命。
崔渡根本不用人吩咐,已經找了個地方坐下,專注地畫圖紙去了。
紅薯和玉米的特徵都很明顯。崔渡一連畫了十份才停手。正好,郡主和陳長史等人也商議得差不多了。
宋淵接過厚厚的一摞圖紙,深深看崔渡一眼:“崔渡,此事若成了,你就是南陽王府第一功臣!”
崔渡不太習慣這樣的盛讚,撓撓頭:“舅舅可別這麼說,我領郡主的俸祿,爲郡主分憂是應該的。”
姜韶華笑道:“有功當賞。如果宋統領真能尋到新糧種,崔公子種出新糧食,能救活南陽郡百姓。不管崔公子要什麼獎賞,本郡主都應了。”
崔渡臉孔有些紅,忽然垂下眼,不和郡主對視。
宋淵目中閃過笑意,不再多言。
陳卓和馮文銘對視一眼,各自笑得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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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韶華這一夜睡得安穩又踏實。
或許,夢裡曾出現過浮光掠影和前塵舊事。卻如流雲般一閃而過,最後變成了黃澄澄的玉米和又大又圓的紅薯……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姜韶華慵懶地睜開眼:“銀硃,荼白,你們兩個怎麼也不叫醒我?”
銀硃笑吟吟的應道:“郡主這半年奔波在外,總算回府睡得安穩,奴婢便自作主張,讓郡主多睡會兒。”
章媽媽捧了熱騰騰的早飯進來:“說的是,郡主這半年辛苦,回王府了就該好生歇一歇。王府裡的事務,有陳長史和馮長史哪!”
章媽媽說的有理。
做人不能一直緊繃,該鬆弛的時候就慢悠悠地。
姜韶華吃了早飯,繼續睡。
就這麼睡足一天一夜,纔算是徹底修整過來了。
宋淵這一日卻沒閒着,去親衛營一趟,點了一百個親兵。又從王府裡帶了二十個人,備足了乾糧和戰馬,辭別郡主後,一行人匆匆離去。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王府一衆屬官。
別人也就罷了,楊政好奇心強,少不得要打聽一二。可惜,知道內情的只有寥寥幾人。郡主他不敢問,崔渡那兒他沒交情,問陳長史馮長史,都含糊其辭。
姜韶華也沒閒着,休息兩日,便策馬去了田莊。
秦虎孟三寶等數十個親兵,一同策馬隨郡主去田莊。年少的陳舍人馬舍人也一併隨行,另有陳長史馮長史聞主簿三人。
進了田莊後,觸目所見的,是一眼無際的麥田。
“春麥已經收了,現在郡主所見的,是冬麥。”林莊頭滿面紅光,聲音有力:“之前的春麥,我們按着崔公子的法子選糧種,堆肥耕種,每畝田多收了半石糧。”
“冬麥用的糧種更好,明年的糧食產量也會更高些。”
糧食豐收帶來的喜悅,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比擬的。
林莊頭是個實在人,這半年裡從半信半疑到心服口服,如今提起崔公子來,幾乎全是稱讚。
“崔公子每日都在田間地頭忙活,一一指點我們怎麼耕種。我種了幾十年地,卻連崔公子懂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實在慚愧。”
姜韶華眉眼盛滿笑意,盈盈地看一眼崔渡:“原來崔公子這般厲害。”
崔渡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咧着嘴笑了起來。
陳瑾瑜一雙靈活的大眼,在崔渡身上打量一個來回。
馬耀宗心裡涌起一絲嫉妒。
他來郡主身邊也有三個月了,每日殷勤當差奔走,唯恐有一處不細緻入微。可郡主也就誇過一兩回。
這個崔渡,不就是會種田嘛!郡主對他也太另眼相看了。
在田間轉了半日,正午吃飯的時候,郡主召崔渡同席。
這麼一來,就連陳瑾瑜也有些吃味了。
“聽說這位崔公子,是宋統領的侄兒。”馬耀宗小聲道:“論血緣,也算是郡主的表哥了。”
陳瑾瑜瞟馬耀宗一眼:“郡主行事,哪裡輪得到你我多嘴。”
馬耀宗碰了個硬釘子,訕訕一笑,很快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