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見過母后。”
太康帝一邊拱手見禮,一邊咳嗽了幾聲。
鄭太后忙上前握住太康帝的手,仔細關切問詢:“前兩日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咳嗽起來?宣過太醫了嗎?”
太康帝一邊咳嗽一邊答道:“昨日朕去園子裡轉了一回,大概是風大了些,就有些咳嗽。已經召季太醫瞧過了,母后不必憂心。”
哪能不憂心?
先不說鄭太后的尊榮富貴都來自於太康帝,單論母子之情,鄭太后對唯一兒子的關心也絕不是裝出來的。
鄭太后看着太康帝單薄的身形,看着他咳得發紅的臉孔,心中憂急如焚,伸手爲太康帝拍背順氣。
太康帝咳過一遭,稍稍安穩了,張口問道:“母后特意讓朕過來,是不是有什麼要事?”
鄭太后定定心神,將南陽郡主敬獻新式轅犁一事道來:“……哀家昨日試過了,新式轅犁確實十分省力,速度也比尋常轅犁快得多。”
太康帝聞言龍心大悅,立刻道:“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朕立刻召王丞相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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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太后卻道:“皇上直接召工部尚書進宮,將推廣新式轅犁的差事給工部便是。這等事,不必和王丞相商議了。”
太康帝耳根子軟,自小就聽老孃的話。做太子時,王丞相兼了太子太傅一職,他對精幹厲害的王丞相也很是信服。
如今坐了龍椅,做了天子,他還是習慣事事都問過王丞相的意見。聽鄭太后這麼一說,頓時有些躊躇:“這樣繞過王丞相,不太好吧!”
鄭太后哼了一聲:“這大梁是姜氏天下,是皇上的。皇上要做什麼,還要問過一個臣子,這是何道理。”
這麼說,就有貶低王丞相之嫌了。
王丞相是先帝一手提攜重用的肱骨重臣,是百官之首。先帝遺囑裡,還提及新帝要敬重王丞相。
這是普通臣子嗎?
太康帝見鄭太后不快,語氣軟了下來:“母后別惱。朕的意思是,這是一樁好事,王丞相就是知道了,也絕不會阻攔。”
鄭太后插手朝政,私下代天子批閱朝政,還藉着對太康帝的影響力,提攜了一批臣子。
王丞相也不是善茬,鄭太后提攜上來的這批臣子,王丞相沒少打壓。短短几年,朝堂裡分了三派,一派丞相黨,一派太后黨,還有一派,堅持效忠天子……也就是中立派了。
“事事都靠王丞相,長此下去,朝堂衆臣對王丞相俯首貼耳。皇上還有什麼威嚴!”
鄭太后擰了眉頭,語氣驟然嚴厲:“皇上知不知道,宮外百姓都只知王丞相,不知天子了!”
太康帝脾氣是真的軟和,被鄭太后這般怒責也不動怒,反而好聲好氣地哄親孃:“母后別惱。王丞相忠心耿耿,一心操勞國事。朝野名聲俱佳,深得百姓愛戴。對朕更是恭敬有加,從無不敬。哪裡就到母后說的這一步了。”
鄭太后被噎了一下。
沒錯,王榮王丞相名聲好得很。真正聲名不太美妙的,是她這個不安後宮的大梁太后。
在文官武將們眼中,太后伸手干政纔是大忌。
太康帝見鄭太后神色不愉,心中不忍,想了想說道:“這新式轅犁是南陽郡主敬獻給母后的,推廣新式轅犁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母后當記首功。”
鄭太后面色好看了不少:“哀家不是爭這份功勞。哀家是爲了皇上考慮着想。哀家是太后,尊貴已極,要這功勞做什麼。哀家盼着大梁朝堂平安,百姓安居樂業,盼着皇上能成爲一代明君,不被權臣左右。” 不管如何,親孃總是爲了兒子着想。就不必計較這番話裡有多少公心,又有多少私心了。
太康帝從善如流地點頭:“母后說的話,朕都記在心裡。”
鄭太后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說完正事,太康帝隨口問道:“母后不是打算接南陽郡主進宮嗎?怎麼不見她身影。”
昨晚被趙公公灌足了迷湯的鄭太后,提起此事也不惱了:“小姑娘捨不得離家,也是難免,暫且隨她吧!等過個一兩年,哀家再打發人去南陽郡接她進宮。”
太康帝點點頭。
南陽王在世時,母子兩個都很忌憚這位文武雙全聲望聚隆的實權藩王。派左真去執掌南陽軍,是王丞相的主意,也深合太康帝的心意。
南陽王一死,南陽王府就剩一個十歲的姜韶華,還有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盧郡馬。於太康帝而言,這個心腹大患已經去了大半。
能接姜韶華進宮最好,她不願來要留在南陽郡,也不是什麼大事。
說完正事,鄭太后笑道:“皇上今日留下用午膳吧!哀家打發人去上書房,將太子叫過來。還有寶華她們,也一併過來,人多熱鬧。”
太康帝欣然應了。
……
太康帝龍體虛弱子嗣不豐,膝下兩子一女。
長女姜寶華是紀皇后嫡出,今年十四歲。太子姜頌是李貴妃所出,今年十三歲。還有一個兩歲的小皇子,是範貴人所出。
紀皇后三年前一場重病去世,鄭太后親自教養寶華公主,又接了東平縣主和淮陽縣主進宮陪伴寶華公主。
至於太子,五歲就進上書房讀書,身邊有四個年齡相若的伴讀。
一個是安國公嫡子,鄭太后嫡親的侄孫,十二歲的小公爺鄭宸。
一個是王丞相幼子,十三歲的王瑾王四公子。
另有一個,是李貴妃侄兒太子嫡親的表哥,叫李博元,今年十四歲。
最後一個,是高涼王世子姜頤。
高涼王就是當年被燒壞了腦子的三皇子,太康帝登基後,冊封三皇子做了高涼王。封地高涼郡遠在大梁南端,離京城數千裡之遙。高涼王癡癡傻傻的,治理不了藩地,一家三口一直留在京城。
這位高涼王世子,比太子小了一歲,四歲起就進上書房陪太子一同讀書。
鄭太后打發人去上書房傳口諭,很快,一羣衣衫華貴相貌姣好的少年男女聯袂而來。
鄭太后目光一掃,有些驚詫:“子羨怎麼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