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孔清婉有意嫁給陶大,此時就是個絕佳的好機會。
有南陽郡主保媒,她可以挺直腰桿出嫁,軍營裡沒人敢再風言風語。至少,明面上沒人敢說閒話了。
孔清婉沉默片刻,忽然跪了下來:“郡主,我一心想當好差事,不想嫁人。”
“陶大哥……陶侍衛是個好人,他不介意我在土匪窩裡待過兩年,爲了我和家中親孃鬧騰了半年之久。現在他家中親孃已經鬆了口。這些事,我都知道。我感激他的這份情誼。可是,我不想嫁他。”
“他值得更好的姑娘。”
姜韶華凝望着神色堅定的孔清婉:“在他眼裡,你就是世間最好的姑娘。”
孔清婉目中閃過一絲水光,聲音輕柔又堅決:“那我也不想嫁。從下山那一刻開始,我就立誓,此生要忠心郡主,爲郡主當差做事,也爲了自己而活。我不想嫁人。”
陶大確實對她一片情深。可誰能保證這份情意能維持多久?現在陶大情熱,什麼都不在乎。等日後在意挑剔的那一日,她該如何立足?
再者,嫁人就意味着離開軍營,要在陶家和厲害刻薄的陶老孃一起生活。陶大整日在軍營裡,按着軍營的規矩,一個月也就只能回家兩日。除了那兩日,其餘的二十八天都得和婆婆待在一處。
一想到陶老孃那滿是挑剔不滿的目光,孔清婉就覺後背陣陣發涼。
她沒做錯什麼。爲何要被人百般嫌棄?
那樣的日子,她不想過。
姜韶華看懂了孔清婉眼底的清醒決然,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這是你的選擇,本郡主會爲你做主。”
孔清婉鄭重地磕頭謝恩:“多謝郡主成全。”
……
“這位孔姑娘,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陳瑾瑜一路上小聲嘀咕:“陶大確實配不上她。”
男子的一見鍾情,多是見色起意。這沒什麼可說的。陶大此時的熾熱情意是真的,能維持多久,就不好說了。
姜韶華緩步而行,淡淡道:“她對陶大其實也有些情意。不過,這份情意,還不足以令她放棄現在的一切,也沒深厚到她願意伺候一個厲害難纏的婆婆。”
“女子先自立自尊自愛,再去愛別人。這麼想沒錯。”
“明日我就叫陶大過來,將孔姑娘的決定告訴他。”
陳瑾瑜今晚大受震撼,也沒心情閒話了,點了點頭。
姜韶華一回軍帳,就察覺出不對勁:“秦虎,孟三寶,你們兩人過來。”
兩個少年親衛像做賊一般,低着頭過來了。
姜韶華目光一掃,語氣涼了幾分:“擡頭。”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心虛地擡起頭。
姜韶華看清兩人的模樣,被氣樂了:“本郡主出去轉一圈,你們兩人就動上手了?”
兩人已經整理過衣服,盡力恢復原樣。可秦虎額上一塊青瞞不了人,孟三寶嘴角邊也有被揍過的痕跡。
“我們錯了,請郡主責罰!”秦虎孟三寶蔫頭蔫腦的一同請罪。
銀硃撇撇嘴,氣呼呼地來告狀:“郡主,他們兩個先是鬧口角,後來就動了手。奴婢和荼白一開始沒當回事,等後來,勸也勸不住,攔也攔不住。”
這是打鬧間打出真火來了。
姜韶華眉眼一凝,冷然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因何而起爭執?” 秦虎頭皮一麻,唯恐孟三寶說漏了嘴,搶着答道:“沒什麼,就是鬧了幾句不愉快。”
伶牙俐齒的銀硃可沒有慣着秦虎,輕哼一聲道:“不就是你去見孫姑娘,被孟三寶取笑了幾句麼?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秦虎:“……”
秦虎恨不得將頭垂到胸膛。
孟三寶不愧是秦虎的好兄弟。打歸打鬧歸鬧,關鍵時候還是很講義氣的:“今晚的事都怪我,是我嘴欠,先惹的事。郡主要罰就罰我。”
秦虎感動得紅了眼眶,搶着認罰:“郡主,都是我的錯,罰我吧!”
“不用搶,”姜韶華眉眼含怒;“一起罰!”
秦虎孟三寶:“……”
“現在去宋統領那裡,每人領二十板子。下次再敢這樣,就別在本郡主身邊待着了。”
秦虎孟三寶在郡主身邊待了一年多,郡主一直待他們極好。尤其是這半年,對他們更是寬容。像這般發怒的,還是第一回。
兩人心裡都不是滋味,垂頭喪氣地領命,去了宋淵的軍帳。
宋淵知道事情的始末後,冷着臉親自動了軍棍。
秦虎孟三寶被木棍結結實實地各打了二十下,疼得直冒冷汗。被擡回了軍帳裡。
兩人各自趴在牀榻上,兩張臉相對,又各自扭到另一邊,互不理睬。
軍帳的門被猛地撩開,熟悉的怒吼聲如驚雷炸響:“混賬東西!將老子的臉都丟盡了。老子揍死你!”
秦虎頭皮都要炸了。
緊接着,另一個熟悉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這兩個混賬!老秦,你別動,讓我先來。”
“郡主,秦統領和孟統領去了軍帳,又揍了他們一頓。”
荼白麻溜地來稟報。
姜韶華火氣消了大半,嗯了一聲,繼續吃宵夜。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秦虎和孟三寶近來頗有些驕狂之氣,當差的時候竟也敢動手打架。打一頓板子讓他們兩個清醒清醒。
老子揍兒子,更是天經地義。她這個郡主,就不干涉秦戰孟大山教訓兒子了。
吃完宵夜,姜韶華吩咐銀硃:“你去一趟,送兩瓶傷藥去。傳本郡主口諭,讓他們在軍帳裡休息三日再來當差。”
……
隔日,姜韶華令人傳了陶大前來。
陶大迫不及待地來了,一臉期盼。沒曾想,等來的卻是一盆徹骨的冷水:“陶大,本郡主昨晚問過孔姑娘,她說不想嫁人。”
“以後,你不得再去騷擾孔姑娘了。”
陶大黑塔一樣的大個子,此刻卻無助的像個被人拋棄的孩童一般,可憐巴巴地發愣。
姜韶華等了片刻,再次緩緩道:“孔姑娘不是嫌棄你,她就是不想嫁人,她想在軍營裡做夫子,教導衆親衛讀書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