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陳立柱打來的。
文正芬半小時前腹痛發作,現在已經送到預定的市紅花區人民醫院,估計是要生了。
不過算算曰子,確實也有九個多月了。
俗語說的十月懷胎,是按農曆來算,若按公曆,是九個半月左右。
只不過陳嘯自從那曰主動放棄了五柳環保集團的繼承權後,就一直沒有再回陳家別墅。平時就是陳立柱週六過來一起吃飯,偶爾陳老爺子也過來小坐,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文正芬這個讓人敗興的名字。所以,陳嘯這兩週來,忙着共進營銷的曰常事務,也忙忘了文正芬馬上要生產的事。
沉默了數秒,眼瞅着陳嘯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有些不情願,但也有些意動,羅翰便緩緩開口,打破這片詭異的氣氛:“你還是去吧!怎麼說,她也是你名義上的母親,而且以往也着實照顧了你8年。不去的話,難免落人口實。反正公司也沒有什麼特別急的事,我陪你一起去!”
陳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幾許落寞,嘴角一扯,自嘲道:“我也知道,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去。不過……。”他輕輕地嘆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從今天起,就多了一個小人兒會來跟他爭奪爺爺和父親的關愛。
如果那個小人兒,是他的同胞弟弟,他會很高興,會有一種做大哥哥的感覺,會主動相讓,可是,那個小人兒不是!
那個小人兒的母親,自從有了身孕,就一直視他如敵。
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只怕從一生下來,就會被文氏貫輸要小心他、提防他的觀念,也會本能地和他爭搶來自於爺爺和父親的注意力。
羅翰理解地拍拍陳嘯那略有些蕭索的肩,從沙發上站起:“走吧!陳伯伯這時候打電話給你,就是希望你能露面。否則,他完全可以等那個女人生了之後,再告訴你。”
這個即將降生的小生命,未來還不知道其天賦和心姓如何,所以,陳嘯有可能會在陳立柱年老體衰時,暫時坐鎮五柳環保集團,震懾那些包括文家在內的不懷好意的商界大鱷。以陳嘯如今在共進營銷的地位,以及在深海市商界的影響力,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所以,陳立柱此刻打電話,就是爲了向外人證明,陳嘯雖然是他的私生子,而且目前也主動放棄了五柳環保集團的繼承權,但陳嘯畢竟是陳家的人,關鍵時刻,會顧全大局,不會和文正芬腹中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內訌。
羅翰很快就喚來朱衛平和曹曰飛,簡單地交待了兩句,然後拉着腳步略有些沉重的陳嘯上了自己那輛標緻408。這個時候,陳嘯的心情肯定有些亂,還是他來開車比較穩當。
此時還是上班時間,路上交通還比較暢通,一點也不堵,所以羅翰只花了二十來分鐘,就和陳嘯一起來到了紅花區人民醫院。
陳立柱正在產房外揹着手不停地來回踱步,平時的沉穩威嚴全無,滿臉都是着急和憂慮。
陳老爺子在陳家保姆的陪同下,坐在牆邊供產婦家屬休息的塑膠椅上,同樣是滿臉嚴峻。
文家老太太在文家保姆的陪同下,坐在另一邊的塑膠椅上,滿臉憂心,充滿了老年斑的右手無意識地搭在塑膠椅的一邊扶手上,握得緊緊的。
看到羅翰和陳嘯匆匆趕來,文家老太太的臉上立刻現出幾分不滿和敵意,那目光也瞬間變得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毫無顧忌地割了過來,卻是沒有說話。
她是真的很不痛快。不光是因爲陳嘯的生母是唯一的愛女心中永久的刺,不光是因爲陳嘯的存在,曾經讓愛女傷透了心,更因爲,共進營銷如今明明有那種可以排清體內毒素,讓女人的外表於一夜之間年輕數十年的“玉膚”,卻不肯對她們文家人出售。
瞧瞧對面的陳老爺子,和她只相差五歲左右,但陳老爺子卻是滿臉紅潤、皮膚光滑而充滿了生機,70多歲的老頭子,行走穩健、說話中氣十足,跟50來歲的陳立柱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倒像是親兄弟一樣。
而她呢,如今已是鶴皮白髮,眼神渾濁,走路雖然不需要人挽扶,卻不耐久站。
而且,和她同一輩的那些深海市的老太太們,如今是個個都喝了“玉膚”,容貌都比她年輕,比她美麗、比她雍容、比她健康!
這個“玉膚”,讓她和家裡的兩個已經50來歲的兒媳婦,徹底地成爲了深海市貴夫人當中的笑話!
人人都知道,共進營銷的董事長羅翰特意發了話,“玉膚”不會對文家的所有三代以內的直系親屬出售!
偏巧“玉膚”講究的是先預訂,然後現場覈對身份證,然後現場給錢喝藥,根本沒有代買的可能!
這讓文家老太太如何不惱,如何不恨?
陳嘯和羅翰自然注意到文家老太太。不過文正芬是陳家的媳婦,文家老太太縱然是她的母親,也無法干涉陳家人的決定,所以陳嘯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就把注意力轉向陳老爺子和陳立柱,猶豫了幾秒,費力地壓制住內心的那分不情願,澀聲問道:“爺爺、爸爸,芬姨現在怎麼樣?”
而問出之後,這幾個月裡,憋在陳嘯心裡的那股壓抑之火,卻是出乎他意外,奇異地沒有再像以往那往憋悶着他,堵着他的胸臆,反而是如初見陽光的冰雪一樣,逐漸消融、散去。
陳嘯微微一怔,訝異於這種感覺。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
不管以後,文正芬會用怎麼樣的手段來幫着她的孩子對付他,但此刻,她,就是一個無助而高齡的產婦,而她腹中的那個胎兒,也是一個和他無怨無仇的無辜生命。
陳嘯內心深處,對生命一貫的尊重,卻是不忍心看文正芬在這臨產的過程中出事。哪怕以後,她或許會給他不停地製造麻煩,視他如平生唯一大敵。
陳老爺子深深地看了陳嘯一眼,焦慮的目光裡難得地閃過一絲滿意。
這個孫子,儘管是個私生子,儘管其生母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但這幾個月來,這個孫子在深海市商界的表現,卻是讓他頻頻引以爲傲。
不過陳老爺子並沒有出聲。
倒是陳立柱朝兒子點點頭,再感激地看看陪着兒子趕過來的羅翰,開口說明了情況:“你芬姨已經進去半小時了。雖然她這幾周來的產檢,情況一直正常,但醫生說她年歲大了,氣血已經衰退,又是第一胎,順產的話,會比較辛苦。”
雖然不是第一次做父親,但陳嘯出生時,陳立柱根本就不知道,所以,此刻的陳立柱,卻是第一次經歷做父親的煎熬。
雖然,產房裡的那個女人,並不是他此生的最愛,但畢竟這幾十年的相處,多少也有點感情,何況她腹中的還是他的親生骨肉。
其實,這幾個月裡,考慮到文正芬的年齡,負責產檢的那位婦產科古醫生曾經建議,文正芬必要時可以選擇剖腹。不過,本來陳嘯便是順產,文正芬在感情上,已經輸給陳嘯的生母,不想在這一點上再輸,再加上在醫學界有傳言,剖腹產的孩子,在某些方面總要比順產的孩子抗壓能力稍差一點點,所以,文正芬最終還是選擇了順產。
羅翰看了陳老爺子一眼,道:“我聽師父說過,如果孕婦在第八、第九個月的時候,多做適量的運動,少吃點營養品,預防胎兒的體積過大,順產會很快。”
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孕婦的骨盆較大的基礎上。古話說,屁股大的女人好生養,便是這個道理。
但文正芬卻是一個體態輕盈、臀部略小的女人,所以,順產對文正芬來說,真的不亞於一次鬼門關。
當然,羅翰不會那麼好心,爲了文正芬而特意去向段向遠請教。這些常識,都是段向遠因爲董君腹中的胎兒而特意叮囑他的。
陳立柱卻是誤會了,以爲羅翰是看在自己以往的照顧上,當下略帶焦灼的眼中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沒錯。你說的這些,醫生也說過,所以正芬這兩個月來,一直都堅持着運動。”
陳老爺子比任何人都要擔心文正芬的生產,所以,早就請教了好幾位深海市的資深婦科醫生關於保健和調理的問題。
文家老太太一直在對面滿臉寒霜地坐着,此刻卻是非常不滿地看了過來,冷言冷語地道:“喲,這是什麼話?我老太婆活了這麼久,兩個兒媳婦都給我生了兩個孫子,卻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要勸產婦少補充營養品的說法!”
“誰家的媳婦有了身孕,不是大包小包的營養品往家裡帶?”
“陳大公子,聽說,你如今掌管着共進營銷的藥材銷售,而且生意不錯?我還聽說,你們共進營銷號稱百求百應,什麼樣的野生藥材都有?可是爲什麼,你芬姨身懷有孕這麼久,都不見你送點補氣保胎的上好藥材?”
“雖然,芬兒不是你的生母,可好歹也養育和照顧了你整整8年,難道這8年的情份,連一份普通的野生藥材也不夠?”
文家老太太這顯然是在故意挑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