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曾高強只顧着自己悶頭吃飯,顯得很是沉默,看到陳興風風光光的,曾高強心裡無疑很不爽,特別是這考察團還是海城過來的,大家都要這功績算在陳興頭上,他們只不過都是陪襯罷了,跟他有同樣心情的恐怕還有市委常委、副市長賈正德,兩人雖然也尿不到一塊去,但曾高強知道賈正德是市委那一系,見不得陳興得意。
電話響起,曾高強見是帶在身上的私人手機在響,本就坐得渾身不自在的他立刻就起身,“陳市長,我失陪一下,接個電話。”
和陳興象徵性的打下招呼,曾高強往走廊的方向走去,見是副局長兼第一醫院院長鄧錦春來的電話,曾高強心裡頭那個膩歪就別提了,一接起電話就道,“老鄧,我說你能不能消停點,別老是自己疑神疑鬼的,有事沒事給我打電話,虧你當了這麼多年幹部了,怎麼就這麼點膽量,我說你到底帶把沒,檢察院查就讓他查,你該幹嘛幹嘛,讓他們查去。”
“曾市長,完……完了,我剛得到內幕消息,檢察院要來抓我了,是真的,要不然您打個電話問問。”電話裡,鄧錦春顧不上曾高強對他的呵斥,驚慌的對曾高強說道。
“你這又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我說你就不能幹點正經工作,安心當你的院長,你現在這樣神神叨叨的,你說別人能不懷疑你嗎?你再這樣,沒事都被你整出事來。”曾高強不以爲然道,要是鄧錦春第一次打電話跟他說這個,恐怕他也會大吃一驚,但鄧錦春這段日子也不知道給他打過多少類似的電話了,曾高強連聽都懶得聽了。
“曾市長,這次不是開玩笑的,檢察院的人已經去過我的辦公室了,我提前得到消息就跑出來了,我現在就在迎賓館外面,曾市長,您能不能抽空出來見一見?”鄧錦春急道。
“胡鬧,我被陳興拉過來陪同接待,是說走就走的嗎。”曾高強怒斥道,其實別看他這會裝得暴跳如雷,不過是故意表現出來給鄧錦春看罷了,他找個藉口離開根本不是難事,但問題是他壓根就懶得去見鄧錦春。
“曾市長,您要真的不相信我的話,您讓人到檢察院打探下消息就知道了。”鄧錦春也惱了,“我本來是想着臨跑前最後來見曾市長您一面,您要是不出來,那我現在就立刻跑路了。”
“你……你說什麼?”曾高強嚇了一跳,鄧錦春說要跑路,這可真是把他嚇到了,顧不得鄧錦春是不是又發的哪門子瘋,趕緊道,“你在外面找個地方等我,我立刻出去。”
………
省教育廳邊上的一家咖啡廳裡,康濟成坐在角落裡,他的對面,坐着一個身着黑色西裝的男子,對方和康濟成坐了一會,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只見康濟成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裝了錢的信封給對方遞過去,男子不聲不響的收下,道,“我會繼續跟蹤,有消息及時跟你通報。”
康濟成頗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對方也不再廢話,起身就離開,看着對方走了,康濟成才嘀咕了起來,“楊紅這臭娘們這兩天竟然這麼老實,她老公還在外面出差,他竟然沒去找她那個野男人?麻痹,老子就不信花錢找偵探還調查不出你那點爛事來,早晚搞到你的證據。”
曾高強來到了迎賓館附近的一家酒店,鄧錦春在酒店裡要了個包廂,讓服務員隨便送了幾個菜上來,鄧錦春一點吃飯的心思都沒有,筷子一動不動,聽到門外的動靜,鄧錦春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見到進來的是曾高強時,鄧錦春眼裡閃過一絲希翼,悄悄鬆了口氣,曾高強總算是來了,這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鄧錦春,我說你是不是腦袋又抽瘋了,虧你自個還是個醫生,我看你自己還是先到你們醫院的神經科看看有沒有精神方面的問題纔是。”曾高強一進來就衝着鄧錦春罵道,他被鄧錦春的話嚇得趕緊過來,但這肚子裡委實憋了一肚子火。
“曾市長,您要是罵我幾句能消消火,那您就多罵我幾句。”鄧錦春陪着一張笑臉,說是笑,其實比哭還難看,現在他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甚至是真的做好了跑路的準備了,他得到的消息,檢察院這次是真的要來抓他了,容不得鄧錦春不緊張,要是曾高強這次幫不了他,鄧錦春二話不說就跑路,他也貪了幾千萬,真要能跑到國外,這下半輩子也不會太難過。
“老子連罵你都懶得罵,你看看你還像個院長嗎。”曾高強冷哼了一聲。
“曾市長,您難道還沒從檢察院那邊得到消息嗎?”鄧錦春跟死了親孃一樣看着曾高強,他這會不介意曾高強怎麼罵,只要曾高強伸出手拉他一把就行,但看曾高強的樣子,似乎一點都沒聽到風聲,無動於衷的樣子。
“沒有,還在等羅開元的電話。”曾高強沒好氣的說道,“我說你別整天都疑神疑鬼的,你這樣早晚把自己嚇死,羅開元是檢查院的副檢察長,我跟他交情不錯,你的事情,我也跟他打過招呼了,檢察院真要抓你,他肯定會得到消息,他都說沒這回事,你說你的消息又是從哪來的?你還能比他在檢察院的消息還靈通不是。”
“曾市長,話不是這樣說,羅檢察長他沒負責這個案子,有些事他可能沒辦法第一時間知道。”鄧錦春無奈的解釋着,“我這消息是其中一個辦案人員冒着風險偷偷泄露給我的,那個辦案人員,我對他有恩,他父親以前在我們醫院動過一個大手術,那手術還是我親自操刀的,給他父親撿回了一條命,他父親有七八十歲了,現在還每天活蹦亂跳的,精神抖擻,所以他也對我格外感激,這次纔會冒着風險通知我。”
“真的假的?”曾高強被鄧錦春說得一愣,真要有這回事的話,那還真由不得他不重視,畢竟鄧錦春跟他關係不淺,鄧錦春從擔任第一醫院副院長起,每年就都對他有所孝敬,一年比一年數額大,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將對方扶上院長的位置,並且按慣例讓他兼任了衛生局副局長的職務,而當上院長後,鄧錦春對他的孝敬數額就更大了,反正這十來年的時間,他陸陸續續從鄧錦春那裡收到的紅包估計也有上千萬了。
不說別的,第一醫院現在在建的新住院大樓,曾高強就接到不少對鄧錦春的舉報,鄧錦春則直接給他塞了兩百萬的鉅額紅包,曾高強也就對此不聞不問。
當然,曾高強是絕對不知道鄧錦春從擔任副院長到最後當上院長,通過醫療設備招標、藥品招標、醫院擴建工程等等貪了幾千萬,不管是醫療設備招標還是藥品招標,這裡面都是貓膩非常大的,他知道鄧錦春絕對是有貪的,而有人舉報鄧錦春在新住院大樓的招標上暗箱操作,曾高強就知道鄧錦春獲得了不少好處,否則也不會一下就給他送兩百萬。
但鄧錦春在他面前的說辭是大頭都孝敬他了,他自個拿小頭,曾高強每每都是信以爲真,他也認爲鄧錦春沒膽子騙他,但他想也想象不到鄧錦春真的敢伸手貪那麼多,否則曾高強這會肯定要跳起來,這麼大的數額,他是斷然不敢保鄧錦春的,也沒那個本事保,一定會在檢察院調查鄧錦春的時候就第一時間跟鄧錦春撇清關係,哪裡還敢坐在這裡。
“曾市長,都到了這份上了,您說我騙你幹嘛,騙你對我有啥好處?”鄧錦春哭喪着一張臉,曾高強現在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他卻是無時不刻不活在心驚膽顫當中,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鄧錦春知道他一個院長,副處級幹部,貪了那麼大的數額,這事被查出來會多麼轟動,誰都保不了他。
“我剛纔過來的時候給羅開元打了電話,他說去問問,等下應該就會回覆,我們等他的消息就知道。”曾高強皺着眉頭,收了鄧錦春那麼多好處,對方真要出事,少不得會牽連到他,曾高強自然也不希望鄧錦春真的出事,能保還是要保,不能保再說。
“那就再等等。”鄧錦春只能如是說道,眼下對他來說並沒其他更好的辦法,跑路是最壞的打算,如果可以,他還幻想着能保住現在的職務,真要不能,哪怕被撤職,只要不是判刑,他也能接受,起碼比跑到外面,在異國他鄉老死強。
兩人說着話,曾高強電話就響了,一旁的鄧錦春登時也緊張了起來,緊緊的看着曾高強,眼睛一眨不眨的,曾高強接起電話就笑道,“老羅,怎麼樣了?”
“這案子是成檢查長親自負責的,保密程度還很高,辦案人員只單線對他負責,想打聽還真不容易。”羅開元在電話那頭說道,他口中的成檢察長自是檢察院的一把手,成容江檢察長,羅開元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堂堂一個檢察院的副檢察長打聽不到一個案子的情況,這會跟曾高強這樣說,無非是要先暗示案子打聽有難處。
“老羅,這麼說你也得不到準信兒?”曾高強瞥了鄧錦春一眼,隱隱也有一些不詳的預感,案子的保密程度越高,無疑說明鄧錦春的處境越不妙,再加上鄧錦春剛纔說的話,曾高強此時還真信了七八分。
“成檢察長手下的人都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精兵強將,我們這些當副職的有時候想問點啥,也是常常碰壁。”羅開元尷尬的笑了笑,這麼說也是給自己留點面子,成容江在檢察院有絕對的威信,往往他指定的辦案人員也都是他的親信,像羅開元等副職是插手不上的,這也是之前曾高強有跟打招呼說過鄧錦春的案子,羅開元一直沒給曾高強回過什麼電話的緣故,那是因爲他也不瞭解裡面的內情,當然,羅開元也重視不夠,因爲曾高強並沒強調說很重要,現在才突然問,羅開元自然也無法提供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