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 又回到了那個一片蒼茫,附近除了白色什麼都沒有的,虛無的世界。
他嘆了一口氣。
旋即意識到,這次,這個世界裡並不是只有自己。之前經常出現的那個白衣人沒有出現,反倒是自己身邊,趴着四隻小貓那麼大的小狐狸。
黑、青、赤、黃,四種顏色,安靜地坐在那裡看着自己。
“你知道這是哪兒嗎。”赤色的那隻狐狸咧了咧小嘴,道。
周成搖了搖頭。“我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了。但我一直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黑狐狸:“這裡是你的內心世界,裡面非常空曠,什麼都沒有,這讓我們感覺非常奇怪。畢竟你曾經也是一名覺醒者。覺醒者的內心世界,我是見過的,絕對不是這個樣子。”
周成:“那是什麼樣子?你之前見過的覺醒者,又是什麼人?”
黑狐狸說話的時候,其他三隻狐狸都在用崇敬的目光盯着她看。
“那是存活在一千年前的,一個非常強大的男人,是主司‘天道’能力的五星覺醒者。他的內心世界,是一座巍峨龐大的,迷宮一樣的圖書館。裡面全是覺醒者能力帶來的各種知識和信息,他用這種方式,來避免大腦的崩潰。”
周成想了想;“也就是說,用自己的靈魂,來代替大腦承載那些信息嗎?確實,我也曾經非常擔心,自己有一天會承受不住升星帶來的海量信息。”
黑狐狸點了點小腦袋:“嗯。靈魂的信息容量,其實比大腦要多得多。但你這裡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剩下。這就說明,你多半是隻用大腦來存儲覺醒者的精神力量的。”
周成反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黃狐狸沉吟了一會。“嗯……你要這麼說的話,確實沒什麼問題……但是……”
周成:“但是什麼?”
黃狐狸:“如果你只是這樣的話,就怪不得別人輕易就能奪走你的覺醒者能力了。”
周成皺了皺眉。“耶魯奪走我的能力,並不輕鬆。他身受重傷,還永遠失去了他的眼睛。”
黑狐狸反駁道:“那你也應該反思一下。其實我一開始聽婧白這麼說,我是不敢相信的。因爲覺醒者的能力,按理說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也無法奪走。”
周成:“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狐狸:“你說的那個人,多半隻是奪走了你的能力。但你的身份,依然是覺醒者,只不過……幾乎完全無法使用空間法了而已。”
周成怒了。他的情緒非常不穩定,以至於激動地大叫了起來:“那還有個屁用處啊!我什麼都做不了,那我要這身份幹什麼?我什麼都保護不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四隻狐狸,黯然地沉默了下來。
赤紅色的狐狸,開口了。她冷靜地,用她那銀鈴般直入靈魂的聲音,對周成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
“你還是沒聽明白婧姝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既然你還是覺醒者,那就意味着……你依然可以升星。而且,是從你之前的四星開始往上爬!”
周成,嗓子一噎。彷彿眼前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那麼,之前的能力,只要我撐到下一次升星,一切就都回來了?”
黑狐狸:
“無所謂。覺醒者的升星,是真正的蛻變。就算你失去了四星之前的能力,單單是五星的力量,也足以讓你在世界巔峰的位置上站穩站牢。”
周成,一咬牙:“給我指點一條明路吧。我,到底該怎麼做。”
黑狐狸:“說不上指點。這個世上除了你自己以外,不會有人對覺醒者有那麼多瞭解的。我只知道,奪走你能力的那個人,似乎在你靈魂之中打進了一顆釘子。”
赤紅色的狐狸,看着黑狐狸問了一句:“如果是我要打進這個釘子,我一定會選擇我認爲周成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詛咒法則,來做爲徹底鎖死他能力的這顆釘子。”
黑狐狸點了點頭。“婧澄,有結果了沒?”
黃狐狸:“嗯。有結果了。這顆釘子,是一句用古埃及法咒寫成的咒文——它是這麼寫的:打敗耶魯之時,晉升五星之日,除此以外再無任何晉升亦或是恢復能力的可能。”
周成,嘆了一口氣:耶魯啊,耶魯,我該如何忍耐住這種,現在就想將你生吞活剝的殺念?
黑狐狸:“我覺得我已經沒必要再問耶魯是誰了。接下來該怎麼辦,你有想法沒?”
周成,細細思索了一會。
一切的疑問,在這幾個天狐族聖女的言語之間,盡數解開。爲什麼自己之前在賭場依然還能使出那麼一點空間法,爲什麼自己之前在荒村修煉的時候,自己甚至一度……
原來,覺醒者的身份,從未被奪走。儘管這其實沒什麼用處,自己還是不能用空間法,但是,它至少提供了一種希望。
在此之前,周成曾經無數次地想——就算自己真的擁有了打敗耶魯的力量,那又如何?
二十幾年的修行下來,就算你能結合一些陰謀詭計僥倖打敗他,那就已經很難很難了。你還能指望自己強大到讓耶魯跪地求饒,乖乖把能力雙手奉還嗎?
而現在,她們爲周成指出了一個希望——只要周成能夠打敗耶魯,能力就會回來!
周成:“我的內心世界裡,經常出現一個白衣人。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覺得他很強。”
黑狐狸馬上反應了過來:
“心魔幻象就是了。我們四個之所以被奉爲天狐族聖女,正是因爲我們打敗了自己的心魔幻象,蛻變爲了無比純潔的生靈。你可想而知,要打敗這東西有多難。”
周成忍不住嗤笑了起來。
“難?不就是一個幻象嗎?我爲什麼會打不過他?”
黑狐狸,低了低頭,正色道:“你想得太簡單了。心魔幻象和你的真實實力永遠是相等的,你的覺醒者能力被人搶走了,但他可沒有。”
周成打了個寒戰。
也就是說,那個白衣人……是之前沒有成爲廢人時候的自己!
正這麼想着,那個白衣人便再次出現。
他,摘下了自己頭頂的斗笠,露出了周成的臉。他向着四隻狐狸和周成,鞠躬致意。四隻狐狸立時隨着四道閃光,變成了原本的巨狐形態,嚴陣以待!
赤紅色的狐狸,道了一句:
“也罷,反正因爲治療法陣的關係,我們也被關在你的內心世界裡了。既然他找上門來,那我們索性就替你殺了他一次,這樣你就可以醒過來。”
周成趕緊勸阻:“你們小心!我之前是四星覺醒者,已經非常強悍了,你們確定……”
他話剛說了一半,便自己閉了嘴。
他看到了,那個白衣人看着四隻狐狸的驚恐眼神!
黑狐狸:“人類啊。你要永遠記住一件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會被那個叫耶魯的人打敗,我估計多半也是因爲你太輕敵。你很強大,但是這個毛病,必須要改。”
說着,四隻狐狸便衝上了前去,四肢死死扒住地面,行動如風馳電掣!
白衣人看這架勢,沒有做出任何反抗。擡手翻出一個空間渦旋,一看她們四個動作那麼快,又趕快收起了渦旋,扔下斗笠揮手轉身,拔腿就跑!
赤、青、黑、黃四道閃光,眨眼間便追上了他,青狐咆哮着一口咬住了那個白周成的腰。
白衣周成見情況不好,“唰”的一聲瞬移到不遠處,哪兒知道那四隻狐狸老道狡猾的很,早已算準了他可能會瞬移的方向。黃狐往地上一蹲,冷冷地看着他,九條尾巴如九條鞭子一般,飛速抽打起來。
周成看着這一幕,感覺彷彿一下子回到了,被耶魯奪去能力的那一天。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充滿了憂愁和悲憤。
現在,看着那個白周成被四隻狐狸折磨,他的心裡,反倒是舒服的很。他感覺自己從未有如此渺小,面對自然的神威,任何人都不過是秋風中搖曳的枯葉……
不一會,那個白周成便被四隻狐狸給五馬分屍。黑狐狸嘴巴嚼了嚼,遠遠地一晃腦袋,“噗嗤”一聲將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噴吐到了周成面前。
是那個白周成的人頭!
看着自己的人頭滾到眼前,這按說是一種極其恐怖的體驗。但現在的周成,卻變得無比安心。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荒村陪老彭夫婦農忙的日子,平靜而又安閒。
四隻狐狸,先後變回了人形,走到了安靜坐在地上的周成身前。
靜姝,黑狐:
“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其實無所謂古武還是魔法,這都是你們人類的陣營區別而已。其實現在我們能說上來的所有力量,在上古時期都是同屬一脈。”
黃狐,婧澄:
“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古武。但這並不意味着你會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你之前對空間法的記憶,絕對有用。運氣好的話,你甚至會表現得像個古武天才。幾年之內晉升到天階,這都是有可能的。”
青狐,婧雯:
“今天,我們幫你把那個耶魯埋在你心中的魔障殺死了。出去以後,你的古武實力會突飛猛進,但你最好把這件事爛死在心裡。在外面,我們也會替你圓過去,說這是法陣的功勞。”
赤狐,婧秋:
“嘛,我們會爲你做這麼多,多半都是因爲婧白就是了。我們天狐族雖然很少聚在一起,但如果你敢負了婧白,要小心被我們跑遍天涯海角,把你揪出來吃掉喲。”
周成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頭,嚥了口唾沫。
之前自己一個質量點武器,險些把耶魯炸死。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當年那點本事,似乎還真的不算什麼。周成甚至敢打包票,如果讓耶魯碰見這四隻狐狸,絕對百分之百連跪下求饒的命都沒有!
不一會,周成就一睜眼,從法陣中坐了起來。
身旁,四個狐族聖女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似是在提醒他,剛纔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周成看着自己的雙手,感到丹田處一股力量在躁動不安,似是在無比飢渴地尋找着自己的獵物!
周成感覺到,這股力量似乎不是剛剛纔出現的。
它一直都在,只是之前一直被什麼東西壓抑着不敢出動靜。而現在,那個一直壓抑着它的東西已經消失了。
一旁,婧白和其他的狐狸們,看着甦醒過來的周成,齊刷刷傻了眼。
“你這是……”婧白,瞠目結舌。
周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上,現在正燃燒着滾滾的真氣!
丹田處,那股力量正在循着自己身上的氣脈,一點點流動,並流露在體表。形成了那股滾燙的火焰,但卻唯獨傷不到自己。
真氣外放,原來是這種感覺!
周成試着,用意念控制那股力量,任其在自己身上流轉,最後,收回丹田。火焰,就這樣聽話地熄滅了,而靜姝則投來了讚許的目光。
周成真的很感謝這天狐四聖女,他很想再和她們再多說幾句。但是她們四個,卻一口咬定這是治療法陣的效果……不論周成有多想拜她們爲師,她們最後還是堅持離開了。
狐狸沒有人那麼多客套話。稍微說一聲,便全部盡數化回了原形,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周成知道,這樣的狐族的聖女世界各地都有,今天只不過是稍微有點緣分,才遇見了幾個和婧白血緣關係比較近的。今日一別,怕是就此永別了。
最後,周成只能茫然地看着那四隻各色的母狐狸,混入了狐羣之中,一齊消失在了山谷深處。身邊,只剩下了目送大家離開的婧白,還有安詳睡着了的老李和申青雪。
“感覺怎樣?”婧白問周成:“狐族的治療法陣,洗髓鍛骨的效果不錯吧?”
周成點了點頭。
“嗯。只是……我很想知道,我現在到底算是什麼等級。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之前看見那些黃階玄階的武者,我只是有自信自己有着覺醒者的力量。但現在……”
婧白:“感覺自己就算是用手指頭,也能把曾經的那些敵人捏死,對嗎。”
周成又點了點頭。
“我們耽擱了不少時間了,還是快點回北海吧。”
婧白的眼神動了動。
周成:“怎麼了,你又不願意跟我走了?”
婧白趕緊搖了搖頭。“不、不是的!……你看,現在老李他們都睡着了,這片林子裡只有我們倆,你就不打算做點什麼嗎……”
周成一拍腦門——婧白還真是有話直說。
“以後再說!”周成還是在害怕,自己會被她一口氣吸光精血。雖說婧白人這麼漂亮,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但周成可完全沒有現在就要做鬼的打算。
來日方長,該是你的,永遠是你的。命中屬於你的東西,永遠跑不掉。
周成這樣想着,輕輕摟了摟婧白的纖腰,在她眉頭上輕吻了一下。
“那個……現在火車也晚點了。我們,要不再找你朋友借點錢,再買一張車票?”
婧白:“你說什麼?”
周成,爲難地,支支吾吾道:“要不,我們再找你朋友借點錢?”
婧白:“前一句。”
周成:“火車晚點了啊。本來最多就在這一站停半個小時的,現在都多久過去了?”
婧白攤了攤手。
半小時後。
飛馳的火車,依然在那廣袤無垠的原野上疾馳。
周成一行人,先後從之前黑衣人打碎的那片碎玻璃處,重新回到了火車裡。在原本自己的位子上踏踏實實地坐好。
老李的頭髮,被風吹得亂糟糟的。周成遞給他一把梳子。
很快,他們幾個人,便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了。碰巧老李原本也打算乘這一趟火車回北海的。
四個座位圍着一張小桌,原本是周成,婧白,申青雪,還有那個被誤認爲是周成結果被扔下車的倒黴蛋……
現在,老李則坐上了那個可憐人的座位。申青雪嘆了一口氣,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也想放鬆一下,所以——再次拿出了剛上車的時候,就很想玩的撲克牌,繼續教婧白打牌。
氣氛,就這樣緩和了下來。疾馳的火車上,終於有了點回家的溫馨氣氛。
周成,暖暖地笑了。
不遠處的座位上,米倫琪和拉比也笑了。
第二天早上,長途火車,終於到達了終點。米倫琪的表情有些黯然,就這樣和拉比一起,一人揹着不多的一揹包行李,踏上了北海的土地。
“以後,可能再也回不去家鄉倫敦了呢。”
米倫琪,傷感地用英語道了一句,一面望着北海市的陌生景緻,揉了揉劉海下發麻的頭皮。
“嘛,當然你是不會懂得,我現在有多難受的。畢竟你一直是這麼粗線條的人呀,拉比。”
誰知,拉比卻道:“我?……不。其實我懂得的。”
米倫琪:“那你倒是說說看啊。”
拉比,死死攥緊了白皙的拳頭,爆出了兩根鋼鐵般堅毅的血管。
“不就是剛出遠門就想家了嗎,我的隊長大人。你放心,打傷桑迪和凱撒的仇,我一定會報。我會借那個姓姬的中國人的手,將耶魯碎屍萬段!我們會回去的……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