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凡間叛亂的消息在兩個小時內迅速傳向整個天朝黑道,四方震動,各個勢力都如驚弓之鳥紛紛收縮爪牙潛伏,唐婉兒親自在深圳主持視頻會議,數十個堂主在深夜被叫起來緊急開會,會上嚴肅的通報了這件事情。
儘管這事跟唐門毫無關係,但堂主們跟唐婉兒迅速達成共識:
這段時間一定要約束好自己的部下,絕對不能到外面囂張行事,更不能跟帥軍起任何摩擦,帥軍實力之強衆人皆知,此刻更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一個不好惹到這些羣情洶涌之徒,到時候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隨後,唐婉兒還把事件告知了唐榮。
唐榮當時正在洛杉磯喝茶,接到這一線報極度震驚,茶杯掉到地上也恍如不覺,想不到凡間竟然是竹聯幫臥底,憤怒、惋惜、佩服…….他心中百般滋味俱全,想起楚天沉靜若水的臉,竟然不知道該抒發什麼感嘆。
遠在雲南的韓雪知道後則默默地走進臥室,再沒有出來過。
如果說,她以往的生活是一個晶瑩剔透的圓環,那麼楚天的出現則是一個缺口,他從來沒有真正在她身邊,只是,他也從來也沒有消失過,他現在遭遇建幫以來最大的考驗,而自己卻什麼都幫不上,只能靜靜等待。
方俊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沒有透露任何驚訝情緒。
陽光灑在長城內外,初春的嫩葉在風中搖曳。
潛龍花園的叛亂已經傳遍了天朝黑道,面對凡間陰謀政變且徒然無功,大小黑幫更多的是爲楚天慶幸,畢竟誰也不想外來幫派在大陸橫行霸道,所以老大們都只是暗中交談幾句,並沒有對楚天和帥軍發出譏嘲。
何況楚天勢如破竹的瓦解叛亂,讓衆人再次對楚天有了認識。
那就是任何人都不要對楚天存在違逆之心,否則下場必定是萬劫不復,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但饒是凡間這樣潛伏在楚天身邊的精英人物,掌握天時地利人和都扳不倒楚天,天下間還有誰可以對抗少帥的手段?
所以北方黑道對於楚天的忌憚,無形中又加深了不少。
楚天已經整整二十三個小時沒有閤眼了,他就坐在大廳不斷的喝着茶水,偶爾拿起可兒蒸好的包子咬兩口,誰都看得出他現在很累很疲倦,但誰都清楚自己是無力勸慰什麼,楚天對所有事情的掌控遠勝於他們。
凡間跑去了臺灣,帥軍日常事務就變成無人掌管。
面對權力的真空,楚天讓方晴暫時接管凡間的位置打理帥軍大小事務,後者平時就有幫凡間解決繁瑣事務,因此方晴打理起來並不比凡間遜色多少,而潛龍花園的內務則由墨墨完全接手,負責帥軍死士的衣食住行。
可兒和服部秀子也成了監控總管,隨時檢視所有食物人員。
破而後立!
經歷過磨難風波的帥軍從以往的情感信任轉變成了理性管理,但卻沒有任何人感覺到不快不適,全都積極的按照規章制度辦事,無形中實現鄧超從嚴治軍的目標,這份水到渠成的變化,遠比直接頒佈命令要能服衆!
臨近中午,蘇家和周龍劍都打來了問候電話,他們沒有虛與委蛇的安慰楚天,反而向他表示祝賀清掉帥軍蛀蟲,文副局長更是拉開嚴打的序幕,在機場火車站對臺灣同胞實行了嚴查,京城進入了格外平靜的時期。
楚天接完這些不得不聽的電話,才飢腸轆轆的喝完半碗粥。
他對於凡間叛亂的消息沒有任何壓制,甚至還通告各個分堂,於他來說這是殺雞儆猴的有效方式,但霍無醉的流產卻嚴令保密,否則以凡間的聰明,當他知道自己犯下滔天死罪後,必然會加強防備讓刺殺難於實行。
下午兩點,聶無名出現在京城機場。
聶無名的進京,意味巨震將要發生。
整個帥軍都知道聶無名手下全是彪悍善戰之徒,大圈堂跟荒原兇徒在暴戾氣勢上完全相似,但大圈堂的組織紀律性卻接近帥軍死士營,而且大圈堂成員都是退役老兵,其戰鬥力又不亞於重新整合的特種部隊。
因此聶無名火速趕往京城時,北方黑道完全進入了沉寂期。
他們生怕自己的無意舉動招惹帥軍清洗,誰也不能保證楚天會不會藉機找自己晦氣,所以北方黑道全暫時停止自己的恩怨,京城內外的大小幫會更是關門歇業,全部躲在家裡打麻將,街上的混混幾乎看不到蹤影。
三點,聶無名見到了楚天。
沒有任何客套,楚天就讓聶無名進了書房,誰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只知道兩人直到晚上七點才從書房出來,隨後聶無名跟風無情等人稍微寒暄,就再次起程返回香港,獲得指令的他將要給予竹聯幫重擊。
忙完這件事情後,楚天才算鬆了口氣。
隨後他又馬不停蹄的走到偏廳見王大發他們,四人雖然已經換過衣服還梳理整齊,但傷痕和憔悴都昭示着他們承受過不少痛苦,楚天重重的呼出悶氣,踏前數步擁抱着衆人:“各位兄弟,楚天讓你們受苦了!”
如果昨晚自己沒有破局,得手的陳泰山肯定會殺了他們。
王大發等人齊齊搖頭,拍着楚天回道:“少帥,是我們無能!”雖然他們已經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也知道是凡間出賣了他們身份,還把他們拿來做最後的交換籌碼,但於這些漢子來說,自己被俘虜就是奇恥大辱。
清瘦的胡彪更是攢緊拳頭,咬牙切齒的道:“少帥,打竹聯幫吧!”
常哥和顧劍華也點點頭,眼神蘊含無盡憤怒的開口:“少帥,血債必須血償,竹聯幫給予我們的羞辱要十倍百倍的償還,我們願做攻打竹聯幫的先鋒,你下令讓我們去臺灣吧,哪怕就是戰死臺灣也要血洗竹聯幫!”
帥軍上下的戰意,楚天自然清楚無比。
他心裡也恨不得率領八千兄弟踏平臺灣黑道,但現在還不是最佳時機,唐婉兒正率領着唐門子弟厲兵秣馬,自己沒有必要多犧牲兄弟來打開臺灣局面,先讓聶無名把凡間幹掉,自己再緊隨唐門攻擊竹聯幫方爲上策。
怒火,終究沒有燃燒掉楚天的理智。
楚天拍拍衆人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開口:“各位兄弟稍安勿躁,相信楚天,等個十天半月保證讓大家踏上臺灣,但現在卻不是貿然出擊的時候,你們當務之急就是賣掉南方所有產業,然後靜心養傷等待我的指令!”
王大發等人深深呼吸,隨後點點頭。
這個傍晚,楚天陪着四人邊吃飯邊聊天,言語蘊含濃濃的兄弟情,或許是餓了整天也或許是實在悲痛,楚天連吃了四碗飯和兩碟菜餚,直到可兒跑過來告知是霍無醉進食的時間,楚天才從偏廳離開去給霍丫頭餵食。
於楚天來說,陪伴霍無醉遠比什麼都重要。
十五分鐘後,楚天把清淡的粥水送到霍無醉嘴裡,目光柔情似水,精緻女人細細嚥下,隨後望着楚天開口:“楚天,無醉向你發誓,我今生都不再喝酒了,如果你發現我貪杯,就把我趕出潛龍花園,趕出你的後宮!”
楚天拿着紙巾擦拭她嘴角,柔聲笑道:“傻丫頭,我怎麼會趕你呢!”
霍無醉眼睛微溼的沒有再說話,乖巧的把粥水全部喝完,經歷過大悲大痛的女人完全轉變了性格,所有的任性都化成了雲煙,在男人要轉身放碗的時候,她忽然拉住楚天的衣袖,低聲哀求着:“楚天,抱抱我!”
楚天放好瓷碗,轉身擁抱着女人。
抑制不住的滾燙淚水從霍無醉眼裡不斷流出,從她臉上不斷滑行,凝聚,最後落進楚天溫暖的胸膛,男人感受的出霍丫頭的無盡傷心,心裡發出輕嘆:陳泰山,凡間,你們欠我的,用十倍百倍來償還吧!
幾乎同個時刻,遠在臺灣泰山花園。
陳泰山在花園裡擺了五桌酒席,宴請了數十位竹聯幫堂主來給凡間洗塵接風,襲殺楚天的計劃失敗,陳泰山雖然暴跳如雷怒罵幫衆無能,但見到鳳依依接回來的凡間後,還是換上笑臉熱情款待這位功臣。
酒過三巡,陳泰山臉色潮紅。
他親密的拉着凡間站起來,向竹聯幫堂主笑道:“各位,今晚給你們介紹一位功臣,他叫凡間,是我安排在楚天身邊的首席軍師,昨晚就是他領着兄弟們給予帥軍重擊,如非老天厚愛楚天,他現在已經成死人了!”
聽到眼前的人是帥軍軍師,竹聯幫堂主都刮目相看。
堂主們不知道凡間的能耐如何,但對於縱橫黑道的楚天卻是相當佩服,因此聽到他曾是楚天身邊的紅人,暗想其必然有果然之處才能坐上軍師位置,同時對於陳泰山也是頗爲歎服,竟然會派遣臥底到帥軍內部。
陳泰山拍着凡間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補充:“雖然凡間現在暴露了身份不得不回來,但他深知楚天的行事作風和帥軍內部機構,將來必定可以重創帥軍,因此我陳泰山今晚宣佈,凡間從現在起就是竹聯幫的軍師!”
堂主們全都鼓起掌來,紛紛應道:“歡迎凡間兄弟迴歸!”
凡間深知自己沒有多少時日可活,楚天必定想方設法幹掉自己,但見到竹聯幫堂主全都看着自己,於是微微低頭回應:“謝謝陳幫主的厚愛,也謝謝大家的熱情,凡間必定爲竹聯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大家再次鼓起掌來,唯有衛破竹沒有任何表情。
陳泰山揮手平息大家的掌聲,隨後端起酒杯笑道:“看到大家如此融洽,我心裡就很開心,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共同進退,竹聯幫就不僅能稱霸臺灣,還能繼續殺回雲南,橫行大陸黑道,你們說是不是啊?”
堂主們也舉起酒杯,齊聲應道:“是!”
大家在陳泰山帶領下熱烈的喝起酒來,凡間趁着這個空檔,壓低聲音向陳泰山建議:“陳幫主,我們昨晚不顧江湖規矩對楚天下了重手,他必定會派人前來臺灣對付我們,我想,幫主還是換個隱秘的居所爲好!”
陳泰山把杯中酒喝完,不置可否的道:“我還等着楚天來呢!”
在凡間的詫異中,陳泰山指着燈火通明的泰山別墅,意味深長的補充:“凡間,別看我這座花園明面上只有百來人守衛,但如果敵人真敢來襲擊我,我在半分鐘內就可以變出五百持槍幫衆,叫來者死無葬身之地!”
凡間理解他的意思,那就是他暗中還有伏兵。
但凡間心裡更清楚,楚天的手段遠非是人數優勢所能彌補的,何況聶無名跑去香港組織的大圈堂,戰鬥力更是深不可測,當下穩穩心神回道:“幫主,凡間還是建議安全爲上,免得楚天歇斯底里的魚死網破!”
陳泰山嘴角勾起淡淡微笑,摟着凡間肩膀噴着酒氣:“凡間,你的膽子似乎小了很多,完全沒有剛來臺灣時的兇狠無懼,你那時可是手刃臺灣排得上前十的毒梟呢,你放心吧,帥軍敢來臺灣只會自取滅亡!”
凡間見到陳泰山的剛愎自用,就把所有善言化成輕嘆。
沉默片刻,凡間凝聚目光,淡淡問道:“幫主,玲玲姐還好嗎?”
陳泰山似乎早就預料到凡間的問題,當下毫不猶豫的笑道:“玲玲當然好,我答應替你好好照顧她,自然會讓她錦衣玉食過着好日子,你明天可以抽時間去臺南見見她,不了,還是我讓人把她接到臺北來見你吧!”
凡間微微點頭,恭敬回道:“謝陳幫主!”
陳泰山親自給凡間倒滿醇酒,酒香四溢直透心肺,老陳望了凡間數眼,意味深長的冒出:“謝我幹啥?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你又是我派到楚天身邊的王牌老K,爲竹聯幫做了那麼多事情,真正要說謝謝的人是我。”
凡間有些愣然,隨後點點頭。
他默默的捏起酒杯仰頭喝盡,在接下來的敬酒中,凡間是來者不拒的跟人碰杯,連連喝了數十杯幾近搖搖欲墜,讓堂主們都驚呼這位陳泰山紅人的酒量,於是宴席的氣氛顯得相當熱烈,大家跟凡間又親近了幾分。
喝到晚上十點多,凡間終於醉倒了。
陳泰山望着爛醉如泥的凡間,偶爾還能聽到他嘴裡叫喊的醉話“我不是,我沒有”,於是老陳收斂起溫潤笑容,向身後的親信吩咐:“把軍師扶去三號客房休息,沒有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要隨便打擾他,明白嗎?”
兩名親信點點頭,走上來把凡間扶走。
三號客房是陳泰山招待貴客之地,他竟然讓人扶凡間進去休息,就表示他對凡間的重視,沒有多久,凡間被丟在舒適的大牀上安睡,也就睡了半個多小時,因喝酒過度而渴水的他不由連呼:“水,水,水!”
一抹幽香淡淡襲來,一杯淨水很快放到凡間手裡,後者捧着杯子死命喝完淨水,隨後在凡間的模糊意識中感覺到有柔滑的手撫摸自己臉頰,夜深人靜且喝醉酒的男人在溫柔挑逗下不斷顫抖,最後猛然抱住模糊影子。
壓抑讓凡間失去了理智,他使出力氣推倒影子並壓了上去。
鳳依依在凡間粗魯進入自己身體瞬間,下意識的發出一聲嘆息,腦海中迴盪着陳泰山簡短的命令:想辦法掌控住這個男人的心,把他日常所有情況都給我彙報,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包括你鳳依依的身子,明白嗎?
身爲竹聯幫的人,當然唯陳泰山命令是從。
雲裳皇宮,臺灣最高級的夜總會,也是竹聯幫傾注數億重金的豪華場子,今晚依舊歌舞昇平活色生香,數十竹聯幫衆按部就班的巡視檢查,還有十餘持槍幫衆躲在包房唱歌,他們都是陳泰山臨時調來鎮守場子的人。
陳泰山心裡也怕楚天報復,所以收縮兵力扼守要地。
凌晨四點半,尋歡作樂的客人們幾乎都摟着小姐散去,在附近的賓館酒店或者車裡進行兒童不宜的事,偌大的雲裳皇宮變得清冷起來,再過半小時就可以打烊睡覺了,所以保安和媽媽桑都百無聊賴的等待下班。
竹聯幫衆更是伸着懶腰,準備回家睡大覺。
初春的凌晨,雖然天氣回暖,但落葉仍然在寒風中飄舞,那一絲蕭瑟之氣似扯似斷地在空中瀰漫,都說天亮前是睡覺的最好時段,所以四五點的臺北街道連半部車輛都見不到,商店更是緊緊關閉靜等朝陽東昇。
遠處的天橋,幾個乞丐蓋着報紙。
因爲寒冷而無法入睡的他們,只能靠在牆壁哆嗦着聊天,偶爾唱幾句戲曲“楊家披衣征伐,元軍危如累卵”燈光把他們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也把音調拉得老長老長,他們倦怠地等待着暖陽照身的時刻。
數部麪包車像是利箭般駛過天橋,掀起陣陣的刺骨寒風。
這個凌晨是血色的,是被記入竹聯幫史冊的清晨。
雲裳皇宮終於要打烊了,保安們都鬆懈的伸着腿腳,就在這時,街道盡頭駛來兩輛黑色麪包車,它們不動聲響的在夜總會門口停下,土炮四兄弟動作利索的從車內鑽出來,他們是第一批到達的人,在暗黑夜色的掩護下,十餘個大圈兄弟迅速地向雲裳皇宮衝去。
火炮他們穿着黑色的軍服,是真正的美軍裝備。
無線電通話耳機就掛在頭上,腳下是高幫小牛皮靴,手裡全是烏黑髮亮的AK-47,大圈兄弟在聶無名的嚴格訓練下早就成爲僱傭兵式的黑道人物,上次在香港淺水灣只是牛刀初試,這次算是大圈堂的真正亮相。
黑鐵已經帶人潛到供電區,這方圓數公里將變成漆黑無光。
不過對於大圈兄弟來說不是問題,他們戴着紅外線透視眼睛,眼前是青灰色的景象,有無數的小紅點在閃動跳躍,爲了培養這批威懾力量的兄弟,楚天在這方面投資巨大,前後砸進三四個億,還不包括旭哥的糧草。
雲裳皇宮人毫無察覺,直到燈光全部熄滅纔有人尖叫。
但此時醒悟顯然太遲了,當鎮守的竹聯幫衆感覺到不對勁時,火炮兄弟已經衝進雲裳皇宮,第四輛第五輛麪包車高速抵達,同樣是大圈堂的成員,車上跳下來的弟兄們從各個方向堵死了雲裳皇宮通往外界的通路。
第六輛麪包車戛然而止,聶無名拿起望遠鏡掃視。
“少帥有令,今晚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