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裡查的話充斥着不友好的味道,他彷彿真的希望花雲被野獸撕碎。
花雲訕笑着,沒有接話。
短暫的午休,族人以乾糧野果爲食,山泉爲飲。
花雲沒有乾糧。家裡的雜糧全都吃盡了。他捧着酸澀的野果吃了兩顆就望着汩汩的溪水發起呆。
這次突然痊癒並沒有引起族人懷疑,這是好消息。但是一些族人對花家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開始表現出明顯的敵意。
族人失去了沼澤狩獵地,生活會變的艱難,情緒和矛盾都會爆發出來,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改變被針對的局面,情況會更加惡化。
花家的情況很糟糕,花雲自身的情況更糟糕。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記憶裡都是亂糟糟的東西,那些莫名其妙的巨大的房子,奔跑的鐵殼盒子,還有看不到邊的藍色道路,都是什麼鬼?
不能慌,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現在的情況,他們會把我當做異類處死的。
花雲感覺到幾縷目光落在身上,警惕的用眼角瞄了一下。
目光的主人是谷裡查和幾個獵人,他們圍坐在一起,一邊吃着肉乾和炒麪粉,一邊小聲的說着什麼,目光時不時的飄向花雲。
花雲想,他們大概已經等不及了,想要對我採取什麼措施吧。一次意外會是讓我喪命的好理由。
花雲冷笑了一下。
“花雲!花雲!”
“啊?在!”
花雲回頭看到何伯不知何時走到了身後,正大聲的喊他。
“愣什麼呢,喊你好幾聲了,心不在焉在野外很容易丟命,你不想活了啊!”
何伯一邊訓斥,一邊將一把炒麪粉放在花雲的鐵杯子裡。
花雲感激的笑着。
這次昏迷醒來以後,花雲對花雲這個名字似乎很陌生,好幾次別人叫他的名字,都反應不過來是在叫他。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對自己並不熟悉似的。
“吃啊,傻愣着幹啥,真是笨的可以。我看你還是不要亂跑了,跟在我後面吧。你死了不要緊,可別連累我天天被你姐追着哭。”
花雲嘿嘿笑,“好的何伯,我跟着你,謝謝何伯。”
“臭小子,上路,都趕緊起來,出發!天黑之前咱們必須到達歇客坪,那裡有個廢棄的村子可以住宿。”
衆人紛紛起身趕路。
花雲一邊小跑跟在何伯身後,一邊將鐵杯子裡的水和麪粉一起喝掉,有一半的麪粉沉在杯子低成了糊糊,他用手指摳出來一點不浪費的舔乾淨了。
下午的時候,路過一個隘口,兩側的山崖上突然冒出許多個獵戶,他們持着弓箭和鋼叉站在頂上,瞄準着下方的花雲一行。
中埋伏了,如果在這裡交手,花雲他們會全軍覆沒。
何伯是隊伍的頭領,衆人站在他身側防禦,無形中就將花雲圍在了中間。
花雲暗道,何伯果然是給我找了個最安全的位置。
何伯大聲喊:“朋友不要動手,我們是北上村的。要去三梁山,我們沒有惡意。只是途經此處。大家都是藥仙谷的屬民,別傷了和氣。”
一女子聲音從上面傳來。
“北上村的去三梁山幹什麼?”
“沼澤成了禁地,我們北上村沒了狩獵的地方,去三梁山獵點獸皮換錢。”
女子問:“沼澤爲什麼成了禁地?”
何伯道:“嘿,這我們可不知道,都是大仙們決定的事,也沒人給咱們說爲啥啊。三梁山是無主妖山,我們只在那裡狩獵,保證不動你們的財物和獵場。勞駕,給個活路吧。”
女子道:“藥仙谷轄地雖然沒有利害的妖王,可是小妖也不少,三梁山是出了名的妖獸多,你們不怕死嗎?”
何伯道:“生活所迫也是無奈,我們只在邊緣打些小獸,儘量不去招惹山上的妖獸。姑娘,我們要在天黑前到歇客坪,不敢多耽擱,你看……”
何伯說話十分客氣,姿態很低。只求息事寧人渡過這個險要之地。
那女子卻不肯罷休。
“不行,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纔可以許你們通過,不然以後你們天天從這裡過,我們還敢睡個穩當覺嗎?”
藥仙谷轄地受藥仙谷庇護的族羣很多,他們結成村鎮,彼此交易物資,但是卻都不放心彼此,因爲藥仙谷並不限制他們互相吞併攻擊。
弱肉強食,是修真世界的法則之一,藥仙谷向來不干涉轄地內各族羣小規模的爭鬥。畢竟淘汰弱小可以避免資源浪費。
何伯強壓着不快,說:“姑娘有什麼要求請講。”
女子道:“你們回來的時候留下三成獵物我就放你們過去。不留我就殺光你們。”
一片譁然!
北上村人集體憤怒。
“太過分了!”谷裡查道:“何伯,不可以答應她,咱們跑這麼遠冒死狩獵,他們動動嘴就要走三成獵物,太欺負人了。”
何伯也覺得太過分。
用商量的口吻道:“姑娘,我們可以給你留下一隻最肥美的獵物,三成實在有點太多了,難以從命啊。”
那女人冷哼了一聲,從崖頂跳下,落在半坡一個突出的大石上,拉滿弓箭瞄準着何伯。
“你不答應試試。”
何伯更怒了。剛想要說兩句硬氣話,花雲拉了他一把。
花雲在何伯耳邊說:“別激怒他,你看山崖邊。”
何伯看過去,看到山崖邊被新土覆蓋,隱約可看到一些血跡。
何伯小聲問:“怎麼了?”
花雲道:“血跡未乾,應是昨日剛殺了一批人。這裡動手咱們全死了也沒用。你先假裝答應給她兩成,脫了身再說。”
何伯冷靜下來,心道“好懸”,急忙拱手道:“行吧,過路費給你,不過能不能給打個折,給你兩成怎麼樣?”
女子立即咯咯笑起來,把弓箭背到背部。
“都是藥仙谷的屬民,計較那麼多幹什麼,兩成就兩成吧。我也不怕你們反悔,回來的路就這一條,誰要是反悔,我就把他們全殺光。”
花雲看着這個用布條纏着腿和胸的女弓手,忽的嘀咕道:“這脾氣有點向聯芳啊。”
何伯問:“聯芳是誰?”
花雲茫然道:“啊?誰?什麼聯芳?”
何伯搖搖頭,帶着隊伍向前走。
出了隘口,谷裡查怒道:“何伯你怎麼隨便就聽這小子的,花家可是倒黴鬼,誰聽了他們的話都要倒黴啊。”
花雲反駁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先答應了命都沒了,到時候連倒黴的機會都沒有。你們與其生氣不如想想她爲什麼這麼突然不惜一切的打劫過路的。”
谷裡查疑惑道:“爲什麼?不就是打劫嗎?”
花雲嗤笑道:“千里沼澤不只是咱們的狩獵地,在這一帶至少有六十幾個村子靠它吃飯,咱們黑黎族種地,算是好的,他們可大多數都是吃肉的。養的那點山牛獸連他們自己吃都不夠,所以他們比咱們還着急尋找新的狩獵場,你們說對吧。”
何伯點頭,谷裡查和其他人也點頭。
有人問:“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花雲道:“這麼多村子都得去最近的無主山林狩獵,三梁山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想要活命不餓死,就都得經過這個隘口去三梁山,當然你要是能御劍飛行就當我沒說。如果能夠從路過的人身上抽些好處,這個隘口村就可以獲得大量的物資,一兩年就可以發展成爲一個鎮。村升級爲陣這是了不得的好處。他們聽到沼澤是禁地的消息後肯定高興的全村歡慶。所以巨大的利益之下他們可以無視任何規條。何況是殺幾個人嚇唬嚇唬附近村子這麼小的事。不會有人管荒郊野嶺的屍骨是誰,咱們力求不是自己就行了。”
谷裡查衝道:“你叨叨叨的什麼玩意?憑啥她要啥就給啥?”
花雲笑道:“就憑這次天賜的發展機會太好了,只要成功收取過路費,她們就能源源不斷的獲得物資,這可是附近二十幾個村子來供養她們,有了這些物質她們就可以安排人道藥仙谷做雜役或是當弟子。會成爲本地首屈一指的霸主。這個好處足夠讓她殺死那些不聽話想要破壞收費規矩的人。”
谷裡查梗着脖子,“可是我們也不怕她們啊,打起來誰輸誰贏不一定呢。跟個老孃們認慫真是……真是窩囊。”
何伯氣壞了。吼道:“那懸崖底部新土之下都是血,你們想想那是哪個村子的吧,剛纔那種情況不答應的後果就是向他們那樣!不願意跟着我可以滾。我是認慫了,但我保住了你們的命,讓你們老婆孩子能有機會再看到你們。”
一番話把頗有怨言的獵戶都說服了。
哪個男人都想保護着自己的骨肉成長起來,與之相比,這次迫不得已的認慫實在算不得什麼。
大家給何伯道歉安慰,然後悶頭趕路。
傍晚的時候到達了歇客坪。
歇客坪是個荒廢的村子,許多房舍已經倒塌,沒有倒塌的也少有能遮風擋雨的。他們很快在村子中央找到了一個較大的屋子。
還沒進去,一聲雷響,天上就潑下雨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