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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微氣焰滔天,京城中道士們更是前所未有的猖狂,橫行霸道,給原本就已經遭受天災*的百姓頭上壓上更重的負累。

但在這種時候,華嫵和薛逸卻已經開始暗暗籌備抽身的後路,華庭長久以來的蟄伏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幽微或許還不知道,這即將到來的勤王軍有多少是華宜和先帝爲華庭暗中佈下的棋子。

且讓他再蹦跳幾日。

幽微手中握了不少政見相左的朝臣們的家人,意圖以此作爲挾持,讓他們不至於輕舉妄動,時至今日,只要長眼的人都能看出來,什麼狗屁扶植新皇登基,說到底不過是他們利慾薰心,登上了一條不歸的賊船!

早朝也壓根沒有再繼續下去,幽微已經露出了獠牙,只要能將這幫子臣僚控制住,等到以後他登基可還用得上,他的算盤打得很響,這世上沒有不能用利益收買不了的人,何況不過是幾個區區文臣?

至於武將,這軍隊還得握在自己手裡才頂事,君不見夏澤,這是個多愚蠢的例子,竟然放任西南西北割據擁兵自重,若是換了他……

大權在握的感覺如此美好,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各地的阻抗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各地勤王軍隊紛紛揭竿而起,這必然是那些老不休的往外遞出消息從中作梗!

幽微一怒之下斬了好幾個文臣,越發惹了衆怒。他畢竟歸根到底只是作爲佞臣,若真是讓他擔當起一朝天子的重任?

幽微忽然開始隱隱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圈套,但他已經騎虎難下。

馬鈞和羅津的清君側大軍不日即將抵達京城,各地勤王軍隊紛紛趕來,大戰在即!

清涼殿。

比起外面火燒眉毛的幽微,夏澤這邊自然清淨得多,幽微自詡大權在握,卻不曾想爲何先帝獨獨寵愛文官,武官反而地位低下?

他就算拉攏了一幫老頭子又如何?文武現在已然涇渭分明,幽微一直蝸居京城,對於文官集團不敢有半分鬆懈,這分明是先帝從當年華庭棄武從文就已經開始埋下的伏筆。

尾大不掉的世家文官集團,以柳寧爲首的清流引入新生力量,再借此機會進行大肆輕掃,夏澤的算盤打得很好,但事態的發展是否真能如他所願?

“皇上。”劉錫低眉順眼地靠了過來,“都打發出去了。”

夏澤輕輕唔了一聲,又問了一句,“小團兒怎麼樣?”

“前幾日被抱來抱去,似乎有些累着了,”劉錫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澤瞬間陰沉下去的臉色,戰戰兢兢補充道,“太醫已經去看過了,說休息幾日就好,沒什麼事。”

他已經越來越不敢猜測這個他從小陪到大的天子心中所想,就單單說從之前夏濤一事借題發揮把彭祁派出去,這一招棋又有誰能想到背後埋藏了多少後着?

“朕的骨肉……”夏澤冷笑一聲,“就這麼讓一個低賤的狗東西抱來抱去,還打算扶植新帝……”

他的聲音逐漸的低下去,劉錫不敢再聽,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沒錯,夏澤並不像幽微以爲的斷絕了一切聯繫,甚至對外界的信息還掌控得絲毫不弱於幽微,從頭到尾幽微所謂的囚禁,甚至趾高氣揚的來炫耀,都是一場笑話。

沒辦法,幽微隱藏得太深,又對他的子嗣威脅過大,世家的龐大臃腫又讓他覺得力不從心,索性先破後立,藉着夏濤這個引子,把這些隱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魎全部引出來。

世家們比誰都貪婪,豈能放過擁立新君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

幽微對皇位覬覦已久,他終究不過是*凡胎,就算再看起來不老,*的實際年齡卻並不會因此而減小,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何愁這兩方不會狼狽爲奸?

“叫張妃再忍忍,”夏澤話鋒一轉,“反正等到勤王軍隊一來,一切就恢復原樣了。”

連宋瑤肚子裡的種都是幽微的,張妃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夏澤還當真不大相信,說起來他的母親孫選侍不也是懷了野種,夏澤現在心心念唸的不過是早日除掉幽微,重新選一批美人入宮,爲他誕下百子千孫。

劉錫乖覺地應了聲,“消息一直沒透露給張娘娘知道,娘娘家人都去世了,也就是小皇子這一個牽掛,就算是爲了小皇子,她也會安安分分的。”

“但願如此。”夏澤冷笑一聲。

他那母親,可從來沒有爲他安分過一點半點!

夏澤面色複雜地盯着劉錫看了許久,直到後者頂不住壓力撲通一聲跪下,拼命的磕頭示忠這才緩緩開了口,“你去找幾個可靠力氣大的人過來。”

劉錫渾身一抖,“皇上這是要……”

夏澤知道他誤會了,卻並不打算解釋。

宮裡那條密道這麼多年來沒使用過,少不得會有些坍塌毀損,找人來早些修好,到時候和彭祁會面也方便些。

“彭將軍最近可有消息傳來?”夏澤發覺自己似乎有些抄之過急,輕咳一聲,“勤王大軍呢?”

劉錫沒發覺夏澤的不對,低着頭恭謹答道,“衆勤王軍中到的最快的應屬馬將軍和羅將軍帶領的人馬,其餘的勤王軍比他們慢個十天左右纔會陸續到達,皇上英明神武,待到勤王軍將反賊們拿下,我大夏必能蒸蒸日上!”

他一個太監,也沒讀過什麼書,說起讚語來也就只有如此,夏澤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退下,但眼中的得意之色卻毫不掩飾的溢開來。

世家,幽微,華宜,薛逸……這些先皇給他留下的一個又一個絆子,終究會在他的手下一一迎刃而解。

薛逸思來想去,眼下天下兵荒馬亂,把華嫵送到京城近郊的哪裡都不放心,最後只得團吧團吧放在自己身邊,恨不得把她塞進衣兜裡。

他手裡拿着先皇的遺詔現在也頂不了什麼用,全天下都知道幽微這妖道擱京城杵着,都忙不迭跑來清君側,生怕自個慢了一點半點混不上功勞,待到夏澤復位後秋後算賬……卻也不想想,到那時還能是夏澤坐莊?

“馬叔叔的消息傳來了,”華嫵在西廠也沒閒着,各色消息雪片般朝她這遞過來,華庭發現了她的消息處理能力,同時也明白了她究竟從甄綺那接過來多大一個攤子,他這段時間自己都在京畿守軍這邊□乏術,索性一股腦全部交給了華嫵。

……但是華庭你真不知道有句俗語叫馬屎外面光?

“他們還有多久到?”薛逸並不擔心戰局,幽微手中的兵力再兇悍也雙拳敵不過四掌,眼下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若是幽微和夏澤能狗咬狗就更好,省得最後還要再來殺其中一個。

“五日之內,”華嫵只覺得有些腰痠背疼,手邊已經放了厚厚一沓讀過的消息,“幽微還是收買了幾個武將,瞧瞧,這東北的孫將軍,還有駐邊的謝將軍,可都在撒着歡的往這跑呢。”

“他們來湊什麼熱鬧?”薛逸有些納罕,沒想到幽微竟然捨近求遠,把主意打到了那。

華嫵看完手邊的最後一張,隨手把筆擱下,頭往後一揚,自然有一雙修長的手用適當的力度壓上了她的太陽穴。

“反正有清君側的名頭,這兩人都是和馬鈞羅津有舊怨之人,若是能趁機殺了就是撞大運,如若不然有個擁立之功也足夠他們福延子孫。”

“一羣蠢貨。”薛美人薄脣輕啓,手上的動作卻半點沒停,“小阿嫵,咱們何時下江南?”

如果不是華嫵堅持一定要等到最後,他現在早就抽身而出,華庭可不是什麼可以共富貴之人,若是說起手段的下作來,這位未來的皇帝陛下可是絲毫不遑多讓。

“等殺了夏澤和幽微。”華嫵被他按得昏昏欲睡,但口齒卻依舊清楚,“到時候咱們一起下江南,京城這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回來了。”

薛逸面上的表情逐漸柔和了下來。

遺詔這東西,是爲華庭錦上添花,提供不被史官質疑的證據而已,真要從華庭的獨佔欲中保下華嫵,光憑這點東西還遠遠不夠……

阿嫵既然那麼仇視夏澤,那麼就勢必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薛逸突然提出要離京,華嫵雖然詫異,但她本也不是需要薛逸護着才能周全的弱女子,自然也不會出現哭哭啼啼一定要拉着薛逸不準走的情況,爲此,薛大在臨行前狠狠地在她脖子上磨了半天牙,直弄得兩人都險些壓不住火才住了手。

薛逸安頓好華嫵,這一走就走了足足三天,

“你倒也不擔心他把你賣了,”國難當頭,誰還有心思去聽戲?花沉這個戲夢老班主光明正大地閒了下來,甚至還隱隱長了幾兩肉。

“我還剩什麼?”華嫵捏了捏自個的手腕給他看,“身無二兩肉,賣骨頭還嫌咯牙。”

花沉讚許地點了點頭,“就你這資質,進戲夢我都看不上。”

華嫵:“……”

“薛逸今天怎麼沒陪你過來?”花沉戲弄完了前主子,這才把話題拖回正軌。

“多半是覺得手裡的籌碼不夠,”華嫵很明白薛逸的倉鼠習性,若是不多藏幾樣後路他心裡沒底,“估摸着是和誰談價格去了。”

遠在某中軍帳內的薛逸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他去見彭祁去了,”花沉成功讓華嫵吃了一驚,笑眯眯續道,“不巧彭祁的一個心腹愛將正好是小花梨的愛慕者……”

……所以說美人外交永遠都不會錯。

華嫵沉吟片刻,她當然知道薛逸去見彭祁是爲了什麼,難不成她一直估算失誤,夏澤還有別的後路?

“對了,林鳳舉在哪?”花沉忽然問了句。

“他在江南。”華嫵有些詫異,這花沉和林鳳舉關係並不算很好,怎麼今日忽然問起了這個?

花沉露出了一個幾乎令人失色的微笑,“到時候我去江南找你們。”

……你要不要這麼舉一反三啊喂!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正式開始進入結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