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無所獲地離開了小木樓，回城的路上，卻接到了劉隊長的電話。
“杜總，老葛自首了。”
“好，我馬上過來。”杜西舟掛斷電話，急匆匆地趕往警察局。
“老大，你前面隨便找個能打車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夜青提醒道。
杜西舟忖度了幾秒，“可以。”
不得不說夜青考慮得比較周到，她的身份並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能避則避吧！
······
警察局的審訊室裡，老葛低着頭，鬍渣拉沙地坐在凳子上，幾天不見，他似乎老了十歲。
“杜，杜總。”見到杜西舟，他生澀地喊了一聲。
杜西舟扯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拜你所賜，我現在已經不說杜總了。”
她的話讓老葛的頭垂得更低了，見老葛一直不說話，杜西舟忍不住開口問道：“老葛，我自問百川待你不薄，你爲什麼要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杜總，您別說了，我就是覺得對不起百川，對不起董事長，纔會回來自首，這些天，不管我躲到哪裡，半夜總會被噩夢驚醒，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不想再忍受了。”
說話間，老葛猩紅的眼底浮上一層水汽，那老實憨厚的樣子，根本就不會把他和一個殺人兇手聯繫在一起。
“你要真有你說的那麼善良，就不會狠心的結束一條生命，你知道嗎，就是因爲你，一個6歲的小姑娘沒了父親，你讓一個家徹底的失去了希望。”
想到現在還躺在病牀上的小曼，杜西舟的心就像一排針扎過一樣，刺刺的，酸酸的。
“杜總，我罪不可赦，我知道自己給很多人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傷害，我願意接收法律的制裁。”
老葛一心求死，卻對其他事情閉口不提，這讓杜西舟不免有些惱了。
“到現在你都不肯說實話嗎？如果我沒猜錯，你跟死者應該是同謀吧？”
老葛繃直了後背，瞳孔驟縮，最後，他心裡交瘁的長嘆了一口氣。
“是的，我確實認識他。”
“所以他第一次潛入公司的時候，是你給他打的掩護，藉着自己肚子不舒服這個理由，又讓自己看起來跟這件事情毫不相干。”
“是。”
“第二次如果不是他觸發了機關，我們是不是同樣的抓不到他？”
老葛作爲保安隊的老員工，要放走一個人，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惜他並不知道杜西舟在監控系統裡做了手腳，只要有人進入公司， 不管監控室那邊怎麼操作，自己這邊的監控都不會受到任何的干擾。
更重要的是她這單獨的監控系統裡還安裝了報警功能和自動識別功能，一旦觸發，插翅難飛。
“我自認爲自己表現得沒有任何破綻，沒想到還是被識破了，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當年是董事長好心收留我，給了我一口飯吃，可是我恩將仇報，居然做出傷害公司利益的事情，還沾上了人命，我······”老葛哽咽了。
“老葛，你們到底在爲誰辦事？”杜西舟只覺得這件事情越來越蹊蹺了，難道是他受了某人的唆使，要殺人滅口，那爲什麼他自己卻能獨善其身？
“不知道。”老葛晃着腦袋回答。
“當初他來跟我談，說只要我掩護他進公司，就有辦法治好我母親的病，您也知道，我母親在牀上躺了五年了，我一個幹保安的，一個月的工資根本就負擔不了她藥費。”
杜西舟蹙了蹙眉，又是同樣的套路，這個人似乎很善於利用人心最薄弱的一點去收買人家爲他賣命。
“我想着只要自己做得滴水不露，你們就不會懷疑我，可是最後他被抓了，再到後來檢查出他有心臟病，我就開始慌了，我怕他把我供出來，更怕他兌現不了自己的承諾，所以你走以後，我又潛回了他的房間。”
“像他那種隨時都能死在路上的人，我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所以我逼着他把說好的錢給我，我們發生了爭執，甚至起了衝突，最後，是我失手將他推了下去。”
“我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這一天，你一定會查到我頭上的所以我帶着我母親逃了，也許是她受不住這種逃亡的日子，又或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母親在昨天早上去世了，臨終前，她只跟我說了一句話，讓我做個好人，我知道我這輩子也做不了好人了。”
杜西舟看着一個剛硬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成了淚人，他目光渙散，空洞的眼神裡已然看不見一絲希望，懺悔，贖罪，這些似乎在他的心裡早就最好了準備。
老葛殺人是不爭的事實，但是他也是一個孝子，在危難的時候，都不曾放棄過自己的母親，不管他是真心悔過也好，還是因爲母親臨終的遺言也罷，有些事情就是那樣的無力且蒼白。
最終，老葛被劉隊長帶走了，杜西舟的心情卻沒有因爲結案而感到一絲的釋然。
外面的陽光很刺眼，灼得她皮膚有點發燙，可是心裡，卻荒蕪得如同月影下的沙丘一般。
對於生命，她有了更認真的看法，對於人性，也有了更透徹的理解。
舐犢情深，父母之恩，這些人性最薄弱的痛楚，活生生的把一個人逼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爲了生命的延續，他們甘願遭受着良心的譴責，鋌而走險，也不過是在絕境中看到了一絲希望，當他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發自內心的迫切想要抓住這一絲希望，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絲希望會將他們帶入另一個深淵。
生命，脆弱且頑強！
她再次來到醫院，想看一看那個可憐的小女孩，病房裡，小曼的媽媽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身邊，彷彿女兒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見杜西舟來，她起身連連鞠躬，“杜總，謝謝您，謝謝您能原諒我，我知道是您打電話讓劉隊長放人的。”
或許是擔心吵到女兒吧，女人的聲音很小，但是態度卻很誠懇。
杜西舟淡漠地別過臉，不想看這種令她心裡不愉快的場面。
“別謝我，我不過是看着孩子可憐，畢竟有媽媽在身邊的孩子纔是幸福的。”她想到自己從小對母親的那種渴望，這一刻，她可以想象小曼是多麼的需要媽媽的守護。
“你有什麼打算嗎？”
女人搖搖頭，眼神中盡是迷茫與無助，丈夫不在了，女兒還需要人照顧，她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會有奇蹟發生。
杜西舟從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小曼身體好點以後，你可以來找我。”
“謝謝杜總，謝謝杜總！”女人再次鞠躬表示感謝。
有些人的一句話，真的可以讓人心存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