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會知道?”
煙落看着面前無盡深淵，冷笑着回他一句。
簍珏又解釋，“下面是萬妖窟，那裡陰陽極風肆虐，連光也照不進去，修爲高深的大妖進去尚且性命堪憂，更何況你寂滅期的修爲。”
少年歪着頭，烏藍的眼睛發亮，顯得極爲興奮，“所以，今日就讓本皇看看，你們，誰能活着離開。”
聽他這麼說，南榮依破口大罵，她杏眼圓睜，眼底滿是對他的憎惡，“簍珏，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竟想害死我!我不會放過你的，該死的簍珏，你算什麼唔…唔”
“賤人，吵死了。”
簍珏只覺心中異常煩躁，面色更是陰沉不悅，遂施法讓她閉嘴。
制住了南榮依，他轉身，面上陰冷一笑。
今日，他可不是來敘舊的!
他朝着深淵之上的煙落問道，“煙落，知道爲什麼要綁你來此?想必你也猜到了，軒轅鳳歌，從頭到尾喜歡的，只有他的阿傾，北荒神女，忘川傾落。”
煙落當然猜到了幾分。
果然，她心中的不安是對的。
鳳鳳到底向她隱瞞了什麼，她真的很想知道……
簍珏繼續告訴她，“千萬年前，北荒有位傾落上神，她神力無邊，喜着青衣，平生最愛飲酒，容貌更是莽荒神界一絕。最重要的，是她長了一雙柔水般的杏眸，南榮依便是她的轉世。煙落，我這麼說，你可明白了？”
她明白了。
怎會不明白呢？
他無非就是想說，鳳鳳會喜歡她，只因爲她與北荒神女性情相似，或許眼睛也很像。
她直到現在才驚覺異樣，心中的不安徹底化作實質。所以，鳳鳳真的把她當成了旁人?
真的把她當成了北荒神女的替身麼？
她心中像是被人用刀生生絞開了一道口子，覺得有些疼，可她相信鳳鳳，他一定會選她的。
簍珏達到了目的，便不再說話，他背手而立，烏藍的眼睛緊緊盯着天邊。
不多時，天邊襲來一道金色流光，他瞳孔一縮，喟嘆一聲，“軒轅鳳歌，你，終於來了。”
衆妖聽見這個名字，無一例外變了臉色，軒轅鳳歌不是神隕了麼？
遠方的金光赫然落地，化作一姿容絕世的白衣青年，與一俊朗的黑衣青年。
衆妖更是驚顫，爲首的火龍族族長謠尹更是立刻從座位上起身，“你、鳳皇，您果真還活着。”
這邊，簍珏朝着萬妖窟擡掌，一道幽藍靈光至掌心處分成兩縷，如操縱傀儡的細線一般堪堪纏繞住煙落與南榮依的身體。
她們被強悍的靈力壓制住身體不得動彈，隨即被拋入深不見底的萬妖窟上空，而少年手掌中的靈光，成爲了她們與外界唯一的維繫，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軒轅鳳歌見狀，心中猛然一跳，遂強壓下心中的驚懼不安。他目光緊緊盯着被困於半空的煙落，所有不安，恐懼，皆化作眼底一閃過的擔憂。
若是簍珏放手，她們定會立刻跌入萬妖窟。
他知道，簍珏就是想看他痛不欲生的模樣，他又怎會讓他如願。
只是此刻煙落卻並沒有看着自己，她垂着眼眸，面無表情。她的肩上有兩道深可見骨的血洞，紅衣上的血漬，早已成了褐色，長髮散亂，面色慘白暗淡，再不復往日的靈動朝氣。難以想象，她究竟遭遇了簍珏怎樣的折磨。
他的心緊緊揪在一處，恨不得立刻殺了簍珏。
霎時間，青年周身溢散出道道金光，腳邊更是旋風四起，他的眼神陰戾至極，眼底帶着萬丈寒冰般的陰冷，“簍珏，你敢傷她。”
玄衣少年緊緊拽着手中的靈光，豔麗面容噙着惡毒笑意，“呵，軒轅鳳歌，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給你一個選擇，你是救南榮依，還是煙落?”
南榮依此刻心裡那個急啊，她今日算是死定了。
該死的簍珏，他竟敢這樣使陰招，有機會我一定要殺了他。
卻見簍珏繼續開口，“千萬年了，你難道不想知道北荒神女的下落?她當年可沒有神隕。”
白衣青年鳳眸劃過一絲不解，“北荒神女？”
“哈哈哈哈!”簍珏仰天大笑，他這下總算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啊。
他嘖嘖兩聲，眼中盡是對他的憐憫，彷彿在嘲笑他的無知，“軒轅鳳歌，你竟然不知道?當年你心心念唸的阿傾，就是北荒神女啊。”
“不可能!”軒轅鳳歌立刻否定他的說辭。
當年阿傾明明說過，她是東荒梧鴛上神的侍女，又怎會是北荒神女?
當年北荒神女來他的須臾海退婚，她明明就見過他，知道他是誰，既然退婚，又怎願私下再與他交識?
可見，簍珏定然是在說謊。
“簍珏!”
天邊忽得傳來一聲怒吼，一道幽紫流光落地。
衆妖往前一看，竟是一容貌妖媚的黑衣青年，他渾身散發着幽紫魔氣，鳳眸之中更是溢滿怒氣，薄脣慢慢吐出一句，“簍珏，你真的瘋了。”
他不知煙落來了妖界，更不知簍珏會瞞着他將她擄來遵月。
且說簍珏見到衍曦追過來，竟拍起手掌，嘻嘻大笑起來。
“衍曦，你來得正好，你來仔細看看，南榮依究竟是不是北荒神女，是不是你的落兒。”
衍曦聽他這麼說，心下大驚，遂探出神識查探南榮依的魂息。
忽然間，他像是受到劇烈驚嚇般，連連後退幾步，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南榮依的身上，爲何也有落兒的魂息?”
他像魔怔一般，又伸出神識去探查煙落，然而這次，他驚訝地發現，煙落身上並沒有落兒的魂息。
他不由得追問簍珏，“究竟發生了何事，爲何煙落她……”
“噓~”
簍珏伸出食指抵上自己的嘴脣，示意衍曦先閉嘴。
他轉頭望向軒轅鳳歌，繼續追問他，“你看見了吧，南榮依便是北荒神女轉世，她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阿傾，如今她與煙落，你只能選一個。”
衍曦打斷他，幽紫鳳眸中盡是對他的警告，“簍珏，南榮依若真是落兒的轉世，你敢傷她，我定饒不了你。”
簍珏對他的威脅不置可否，當年的事，他也是從仙魔大戰中的那些殘魂口中得知的，如今正好利用一番。
想到此處他又冷笑一聲，“呵呵，衍曦，那你是要選南榮依咯。”
簍珏扯動手中的靈光鎖鏈，眼見着煙落又墜入萬妖窟一分。
軒轅鳳歌方纔沉默良久，現下終於開口，“簍珏，我誰都不選，你要我如何才肯放了她們。”
“少廢話!”簍珏立刻呵斥他，面色更是陰沉不悅，“軒轅鳳歌，你最好趕緊選一個，若選南榮依，我便告訴你當年真相，若選煙落，那你永遠別想得知當年的真相。究竟選誰，快做決定!晚了，我便將她們全部丟進去。”
彼時南榮依的身體也向萬妖窟下墜入幾分。她驚駭地看着身下無盡黑暗的深淵，眼淚止不住往下掉落。
見此情景，他清冷鳳眸終是染了一絲急切，“等等，簍珏，我選落兒，你放了她。”
少年烏藍的眼睛閃過詭異興奮的光。軒轅鳳歌選了煙落，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他冷冷一笑，“軒轅鳳歌，既然你選煙落，那麼從前……”
“誰說我選煙落?”對方清冷的聲音生生打斷他的話，一字一句開口，“我選的是，衍曦的落兒，我的阿傾。”
說完這句話，他立刻後悔了。他的心像是破了大洞，徹骨的冷意涌上心頭。頭一次，他覺得如此無力，可如今他竟會爲旁人而動搖。
阿傾早已隕滅，爲何還要出現在他面前?明明，他快要徹底放下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煙落的眼睛。
一時間，戈壁中靜得可怕。只有偶爾呼嘯而過的風聲。
啪…啪…
一陣突兀的清脆掌聲。
“妙啊，妙啊!這真是一出好戲！”
簍珏噙着得逞的笑意，又將操控着靈光將煙落往深淵下推了幾分，順道將南榮依從半空拖了回來。
“啊啊啊啊，該死的簍珏!”南榮依尖叫着落向地面，好在衍曦眼疾手快將她捉住。
這邊的簍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然詭異一笑，“煙落，你還有何遺言？”
那全程垂頭沉默的紅衣女子，慢慢擡起頭來，她睜着空洞的眼睛，眼底還有一抹小到快要消失的希冀。
她的聲音像是破舊不堪的風箱，嘶啞又難聽，她張合着開裂的脣角，顫抖着問他，“軒轅鳳歌，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因爲北荒神女才喜歡我？”
我曾問過你，是不是我救了你，所以你喜歡我。你說不是。
現在我問你，是不是因爲北荒神女才喜歡我。
我多希望你說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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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站在遠處，冷眼望着她，一雙清冷鳳眸深處，是那樣的絕情，一如前世他將她丟入血池，讓她承受蝕骨抽髓之痛。
良久，她終於聽見他說。
“是。”
原來如此……
你看着我的時候，是不是心中想的，只有北荒神女。你說過不再提她，卻還是因她而放棄我。
你說你只有我，不會再有別人。你說要爲我合山海裂蒼穹。你說要陪着我修煉，直到我飛昇。
原來，這些，都是假的啊……
我以爲重生一次，我能改變前世的命運，或許重生，只不過是我在血池裡做的一個夢罷了。
什麼都沒有改變，或許她掉下去就能從夢中醒過來了。
軒轅鳳歌，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