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黑影在原地晃動,低聲沉吟:“啊——啊——”他們慘白的臉,有的猙獰,有的哀怨,有的木然,有的若隱若現。
而這邊的人,頓時有了動靜。首先是連雲,他雙手撐起,一張巨大的鎮魂符出現在他的上方,身後的人,立刻排成兩派,將力量匯聚在上方,張玄一驚,這是將鬼一舉鎮壓啊。
見鎮魂符逐漸變大,連雲和衆人用力一甩,整張符朝那羣鬼蓋去,那數十丈的鎮魂符就像一張被子,朝百鬼鋪天蓋地而去。
突然,百鬼移動了,他們不再散亂,而是排出一個陣形,一個鬼字陣形,雙手齊揮,鬼氣沖天,將鎮魂符上的法力衝散,鎮魂符頓時化爲烏有。而更奇怪的是,那些法力忽然在半空中匯聚,陡然炸開,像雨點般,落在百鬼的身上,那些法力,居然被百鬼吸收了。
所有的法師都震驚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法力,會被吸收。
張玄坐在房檐上,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暗道沒看錯吧,這種情況自己從未遇到,鬼怎會吸收法師的法力?除非有人相助,心中一驚,這百鬼有人相助,難怪會這麼有章法!
連雲見沒能一次收鬼,只得實行第二套戰術,一聲令下,隊伍散開,衆人各自施展所長,與那些吸收法力的鬼們,戰在一處。
張玄蹲在屋檐,緊緊盯着張世懷,說自己懶,不過是個藉口,其實她是想趁此機會,好好觀察張世懷,從而找出他的長處和缺點,找到適合他的教導方案。若是參加戰鬥,自己定然分心,也不能如此真切仔細地觀察這個徒弟了。
只見下面的張世懷也激動地衝上前,看見一隻鬼落單,面露喜色,可那鬼卻突然笑了,露出一口黃牙,張世懷臉上的笑掛不住了,果然,在他身後又出現了數鬼,他們見只是一小孩,蜂擁而上,將張世懷壓下。
張玄搖了搖頭,初出牛犢不怕虎啊,硬是忍住幫他的衝動,繼續觀瞧。這時她才感受到當初半月逼她解開封印的心情,那是一種又擔心又焦急,還要硬忍的痛苦。
猛然間,耀眼的白光帶着符紙,從那鬼堆中竄出,幾聲清脆的爆炸聲,鬼被一一收入符紙,張世懷身上的鬼,消失無蹤。他從地上趴起身,得意地笑了笑:“嘿嘿,叫你們小看我,哼!”說着繼續向另一堆鬼撲去。
張玄笑了,這個徒弟沒讓她失望。隨即站起身,該是找那個幫助百鬼的人的時候了。
隨即飛她躍着,直接躍到鬼物的後方,果然,那裡站着一個人,天太黑,看不清樣貌,但他身上卻散發着力量,那是一種讓張玄熟悉又陌生的力量,總覺在哪裡見過,可又想不起來。那是一種有別於鬼、神、仙、魔、靈能者的力量,強大而帶着邪氣,邪氣中卻又夾雜着陰氣,那到底是什麼力量?
那人顯然也發現了張玄,怎能不發現,漆黑的夜空下,張玄一身白衣,想不讓人發現都難!他雙手微動,頓時,在張玄眼前出現了數只鬼,那些鬼朝張玄撲來,張玄閃身,將他們打飛,依舊直衝那人。
那人似乎急了,回頭就跑,可哪跑地過張玄,沒兩步,張玄就一個翻身,落在那人面前,抽出摺扇就擋住那人的去路:“還跑?”
兩人同時一驚,張玄驚道:“原來是個小女孩。”只見面前這個人卻是一個少女,少女明眸皓齒,一張粉雕玉琢的精緻小臉,十六歲上下的樣貌。
少女也很驚訝,面前這位法師好漂亮,臉微微一紅,腳一跺,怒道:“什麼小姑娘,老孃的年紀說出來嚇死你!”
張玄笑了:“哦?那我到要聽聽你幾歲?”
少女秀目圓睜:“我已經五百歲了,哼,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五百年的雛菊仙子!”
五百年!張玄終於明白那力量是什麼了,原來她就是妖!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妖,居然是花妖!
花妖見張玄發愣,得意起來:“怕了吧,你們這些法師就知道鎮壓,那些鬼,雖然生前做了不少壞事,但也是被迫,若不是現在整個風氣如此,他們也不會和那些貪官污吏同流合污,讓他們報復一下有什麼不好?”花妖越說越氣氛,這個世界她早就看不順眼。
張玄收起摺扇,搖頭輕嘆:“罪過,罪過,這世上沒有被迫,只有自己的心是否足夠堅定,沒人逼你做壞事,只看你自己的底線是什麼,你這也不是幫他們,將他們強留在陽間,不去陰間報道,他們怎麼輪迴轉世?你這算做功德?看來你成仙的路又變長羅。”
花妖急了:“啊?真的嗎?這可如何是好?”
妖,是世上最單純的生物,他們很簡單的,遇好則好,遇壞則壞,妖就是如此,要嘛大善,要嘛大惡,因此,這世上還是人最險惡。張玄笑道:“那你走吧,讓這裡順其自然,就是功德了。”
“你不抓我?”花妖驚訝地眨巴着眼睛,心中對這個長得和善的法師,又多了幾分好感。
張玄笑道:“你不是壞妖,抓你幹嘛?不過,你再不走,那邊的法師就難說了。”說着指了指身後的法師。
花妖覺得面前這個法師說地在理,雙手在面前掐決,頓時遁入地面,突然,她鑽出一個腦袋,對張玄喊道:“我叫小菊,記住哦——”隨即再次消失。
看着花妖落跑的身影,張玄暗笑,五百年的花妖還嫩着呢,思想果然單純。伸了伸攔腰,還以爲可以跟妖大戰一場,可惜遇到一個可愛小妖。回頭看着那邊的戰場,還是將那些鬼體內的法力取出,不然對於鬼本體的傷害也相當大。妖就是如此,有時好心辦壞事,纔會讓世人產生諸多誤會。
抽出兩根打神鞭,打神鞭像綢帶般在空中飛舞,張玄暗道:兩根鞭子結印果然簡單,一些無法用一根鞭子劃出的印,現在可以劃出。兩根打神鞭滑行着,摺疊着,不一會,一個八角印記在空中形成,這是一種驅除法力的印記。
張玄將靈力匯聚雙手,忽然,她愣住了,她居然感覺到馬天行的存在,彷彿他就在自己身後,正將力量灌輸給她。
她疑惑地看着雙手,輕輕將自己環抱,微微閉上眼睛,眼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天行,是你在找我嗎?她緩緩睜開雙眼,嘴角掛着幸福的微笑。她感覺到了他,真真失實的他,因爲他的力量就在自己體內,與自己的力量產生共鳴。
雖然不明白自己爲何會有馬天行的力量,但無疑,這使她,又強大了。她伸出雙掌,立刻打在面前這個巨大的印記上,印記頓時一個接着一個,從打神鞭編織的印上飛出,一波接着一波,穿過百鬼的身體,法力被法印從鬼的體內帶出,消散在空中。
衆人疑惑中帶着驚訝,究竟是哪位高人在幫助他們,可他們顧不及尋找,紛紛將鬼收入各自的法器和符紙中。
沒有了法力的鬼們,很快被收復乾淨,衆人這纔想起那位高人,紛紛各自問着:“是你嗎?是你嗎?”
當然,在南門下,也是早已空空蕩蕩,張玄此刻又坐回屋頂,俯視着那些互相詢問的人們。而當中有幾個,居然還冒充起來,那情形,簡直比看小丑雜耍還有趣。
張玄見打完了,就再次跳下樓,站到張世懷的身邊。即刻引來周圍人的不滿。
一人馬上嘲諷道:“我說這到底是誰啊,好清閒啊!”
“就是啊,一直坐在屋頂看戲……”又是一句冷言。
張世懷立刻想辯駁,卻被張玄攔住,張玄笑道:“各位前輩果然厲害,讓在下佩服,在下偷懶的確是在下不該,其實有了各位前輩,多在下一個不多,少在下一個不少。”
“也對!”那些人被張玄左一聲右一聲前輩,左一句右一句厲害,拍的得意洋洋,“像你這種晚輩確實應該找個安全地方好好學習啊。”
連雲擔憂地看着張玄,他雖然方纔忙着收鬼,但卻時刻留意張玄,擔心他在房樑上被圍攻,結果,他卻跑了,而且直衝百鬼的後方。由於自己一直被鬼纏身,也不清楚他後來發生了什麼?
連雲走到南門之下,大聲道:“請各位將收的鬼放出,送他們往生。”
僧人開始念起往生咒,一個個孤魂從符紙中游出,飄向空際,天空中的陰雲漸漸散開,一束金光直射而下,百鬼們,在響徹雲天的佛音中,乘着光束,消失在那片雲中。
星月再次露出他們的光輝,南門戰爭過後,還給人間的,是一片清澈的天空。張玄遙望着遙望的天際,笑容漸漸浮上臉頰:“天行,我終於要來找你了,你是否也在找我呢?”
連雲望着久久佇立的張玄,輕聲問向張世懷:“你師父怎麼了?”
張世懷摸着後腦勺:“她常這樣,可能是在想天行師父了吧。”
“天行師父?聽上去好像是個男人的名字……”
張世懷一努嘴:“本來就是男的啊……”說完,向張玄跑去,拍了一下張玄,和張玄有說有笑地離去。
“天行……”連雲輕喃着這個名字,記得張玄曾說過要南下找人,難道找的就是他?心中泛起一陣酸楚,暗想這麼好的一個男子怎麼喜歡一個男子。但如果她是女子呢?強烈的好奇再次激發連雲探知張玄身份的yu望。
他陰陰一笑,現在百鬼之事已了,該是探尋答案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