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坐在院中,右手摺扇輕搖,左手轉着酒杯,她越來越喜歡做男子了,補充一句,是古代的男子。摺扇輕搖,瀟灑風流,來壺好酒,一醉方休。想到此處,在酒杯中,又添上了酒,心想要是能換大碗就好了,再找個江湖義士,這感覺,才叫正!
正從房裡出來的張世懷,他看着院中的師父張玄,再看看自己,心中的那把火,頓時熄滅,就儀態這一項,自己就差了十萬八千里,沒想到師父張玄做男人都能做那麼好。不過,他仔細回想起來,師父做女人時,的確不怎麼像女人……
暗想自己女人見得也算多了,就拿【鳳來樓】說,要嘛妖豔,要嘛文靜,要嘛潑辣,還真沒見過師父這樣的,渾身上下透着一股瀟灑,若是自己也能這樣就好了。張世懷心裡想着,開始留意張玄的舉止,有意無意地記在心間。
當然,張世懷也不笨,對於張玄舉止,他挑着學,否則,他還真成娘娘腔了。
“師父,喝酒呢?”張世懷藉機也坐在一邊偷酒吃。
張玄看着天空的怨氣,黑壓壓一片,混濁不堪。端起酒杯,道:“這酒攙水,就和這天空一樣,不清澈。”
張世懷望着天空,也是雙眉緊皺:“師父,您說過,這樣的怨氣,就是鬼物繁多,而除鬼就是我們法師的職責,那我們是不是該除鬼?”
張玄笑了,對張世懷說道:“小懷,我希望你記住一點,人,有好有壞;鬼,也是有好有壞,並不是所有鬼我們都要除,我們法師,不是爲了除鬼,而是爲了幫助它們,早蹬極樂。”
“您說的是淨靈嗎?”
“沒錯。”張玄微微嘆着氣,表情轉爲柔和,“三界平行存在,凡間和陰間要相互彌補,維持一種相對的平衡,世界纔會正常運轉,這就是陰陽的奧妙。人死成鬼,鬼生成人,一切都在循環中。所以,我希望你是成爲鬼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張世懷佩服地點着頭:“那妖呢?”
“妖?”張玄微皺雙眉,自己也沒遇到過妖,“一樣吧,妖也有好有壞,但這個世上的法師大部分都執着於是非二字,認爲是鬼就除,是妖就降,因此法師纔會成爲它們所憎恨和害怕的人,將來,若是你幫助鬼和妖,其他法師不講理的時候,你也要小心啊。”
“不講理?”張世懷瞪大着雙眼,原來法師也和普通人一樣。
張玄笑了:“不講理的多了,不然早都成仙了,哈哈……”
漸漸的,起了風,那風一陣又一陣地吹着,帶着淡淡的花香。自從那天,京城的上空不再有星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壓抑的陰雲,混沌而污濁的陰雲。
陰雲帶着陰風,總在這一時刻準時地來到京城大街,刮過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門檻。
連雲慢慢走到那個院子前,那個住着山裡師徒的院前。今晚,他將除鬼,和京城所有的法師一起除鬼,他準備讓那師徒幫忙,因爲張玄欠他一個人情。
可當他看見院中掛着微笑的張玄時,他居然不忍,即使沒有月光,白衣的張玄看上去還是如此出塵脫俗,他似乎不忍心看他與鬼戰鬥,沾上世俗的氣息。
師徒二人的談話漸漸傳入他的耳朵,聽完卻是驚訝,這張玄的見地怎是一個山野之夫所有,加之他的氣質,更爲不像。若說那張世懷是山林小子,那他相信,可張玄絕不是,莫非真是隱士?的確,法師不該如此執着於除靈。
“那你看連師傅講理嗎?”師徒二人再次聊了起來,連雲聚精會神地聽着。
只聽張玄笑道:“當然是啦,不過他們家族一直鑽在錢眼裡,哈哈哈……”
連雲頓時覺得一桶冷水將自己澆了個通透,明明心有不甘,可卻又無可奈何,誰叫自己的先輩都是如此,看重名利。其實自己想將這師徒納入自己門下,初衷還不是爲了利?一陣微風吹過,張玄的聲音再次傳來:“因此他們才無法召喚出玄武啊。”
連雲心中一驚,他怎會知道玄武的事。一隻白貓掠過眼前,害得連雲慌忙後退,踢翻身後的花盆,裡面的人當即喊道:“誰?”
連雲硬着頭皮走出院門,笑道:“今晚除鬼,想請二位助一臂之力。”
張世懷興奮地跳了起來:“師父,我們去吧。”
張玄無所謂地一努嘴:“我無所謂,帶你去見見世面也好,畢竟百鬼夜行相當壯觀哪!”
看着張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想起那日張玄悠閒的神態,連雲有點沉不住氣:“張公子,請你想清楚,我們是去除鬼,爲百姓辦事,而不是去玩,如果您是這樣一份心態,還是請您別去了。”先前張玄的取笑他們連家是勢利小人,就已經讓他心中不爽,僅管那是事實,但他連雲不是,絕對不是!
張玄笑了,笑容依舊輕鬆:“那些鬼真傷害百姓了嗎?還是因爲嚇壞了那些達官顯貴,晚上不敢出去鬼混,才讓你們那麼勞師動衆?”
連雲一愣,張玄的話爲何總是像一把尖刀,準確地擊中要害。他一時無法辯駁,傻愣在原地。
倒是張玄笑了:“得饒鬼處且饒鬼,一起捉住的時候,誦經超生,天下沒有鬼是淨不了的。好了,走吧,至少他們老是出來晃悠,也會嚇壞普通老百姓的。”隨即扭頭叮囑張世懷,“記住我剛纔說的話,辨清是非。”
“知道了,師父。”張世懷笑得陽光燦爛,緊緊跟在師父身後。
張玄拍了拍連雲:“還不走?”隨即笑容拂面,翩翩而去。
連雲看着眼前的白色身影,他那句得饒鬼處且饒鬼迴響在自己耳邊,是啊,天下沒有淨不了的鬼,看來今晚行動有變。
兩排大紅燈籠,掛在那百鬼遊行的起點:南門。紅燈是訊號,也是大家聚集的標誌。
南門口,已聚集了不少法師。什麼僧人,道士,喇嘛,陰陽師,也是浩浩蕩蕩數十人,他們等着京城國師連雲的到來。
連雲帶着他的門人和門客匆匆趕往南門,張玄和張世懷這才發現,這連雲還真養了不少門客。
張玄不激動是不可能的,現在這情形有點像武林大會。試想,在小說、電視裡看到的武林大會,現在就在眼前,能不激動?她的眼珠在那些人身上不停地掃着,居然還有和尚和道士,她隱約記得,上次見到真人版道士還是在八歲左右,後來就再沒見過現場真人版的,感覺非常有趣。
當然,其他人可沒張玄那份玩心,他們有的緊張,有的憂慮,有的不屑,有的害怕,他們的心情來自於百鬼,那百鬼夜行的場面是何等的壯觀。
張玄將張世懷拉過一邊,將身上的符紙都給了張世懷:“過會你好好表現,這可是你第一次實習。”
“實習?”張世懷輕聲喊道,“那是什麼?”
暈,連實習是什麼都不知道,張玄解釋道:“就是演練,演習,加油哦,師父我在上面看着你!”說着指了指一邊的房頂。
“啊?”張世懷大叫一聲,頓時將周圍的人嚇了一跳,紛紛說道:“來了?哪兒哪兒?”
張玄忙將張世的嘴捂上,看他這一聲叫的,那羣人的神經現在可都繃緊着呢,見人羣漸漸平息,才放開,張世懷小聲說道:“師父你不幫忙?”
張玄笑道:“這麼多人,我舉足輕重,還有啊,你總不能總靠我吧。”
張世懷擰眉點頭:“也對!”
正說話間,忽然平地颳起一陣怪風,頓時飛沙走石,兩排紅燈的頓時熄滅。
“風起燈滅,他們來了!”只聽人羣中有一人大喊一聲。頓時,他們各自抄起了傢伙,舉起了法器,擋着風沙,嚴陣以待。
張玄提氣一躍,躍上屋頂,屋頂的空氣好的多,連風沙都沒有,這讓張玄很奇怪,還從沒看見能掌控風的鬼。因爲鬼物帶來的陰風,其實是其本身的陰氣,就拿人來說吧,人走動會帶風,鬼也是如此,所以,按照氣流波動,這上方的氣流不可能連半絲都不動。
而此刻,張玄看地分明,那氣流分明是貼着地面往上掃,這樣的氣流,應該是法術造成。更奇怪的是,這風說停就停。
就在風停的那一刻,一片黑影出現在南門前,是百鬼,他們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