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不辯南北,小青亦只知峨眉山在正東方向,所幸時日尚寬,二人曉行夜宿,曉行則遊山玩水,尋奇果烹野味,夜宿則調和龍虎,亦或同眠古洞,魚水和會。
如此或行或宿,日飛不出百里,過的月餘方行約兩千裡,俱不見人煙,倒也樂得逍遙快活,一日,二人飛騰於空,但見奇山秀水漸少,想是將至人煙之處,便不起遊玩之心,徑於空中一路向東,飛不多時,赤谷只覺心神顫動,不知何故,遊目四顧,見下方有一小鎮,凝神去看卻見得神算子,並與數人交談,細聽之下,一人道:神算子交出《先天相術總章》並所得之物,留你性命。神算子道:不當人子,不當人子,莫把神算作等閒,交出立死當場,不交尚得苟活數日,再吃數日皮肉之苦,亦是一死。
那人笑道:果真神奇,即知如此,早早交出,免受皮肉之苦,我等與你個痛快,早去投胎,搶個富貴人家託生。
神算子道:莫急莫急待我算上一卦,當即掐着指頭計算約一個呼吸後,笑道:貧道已不用死,亦不用交,諸位可信。
另一人道:莫與他廢話,抓回去嚴刑烤打,還愁不知藏寶之地。
那人道:此話有理。五六人當即持出飛劍道:莫要反抗,否則定斬下你之四肢。
神算子沖天叫道:該出來了吧!聞言赤穀道:他曾救我一命,不能不救。當即肩頭一側,飛劍脫鞘而出化爲一片劍光罩向那數人,那些人哪料想真有人來,急馭劍來擋,不想那劍光本是虛招,只一晃,即散去,再看去,已無了神算子蹤影。
赤谷手提神算子道:那些人不過二流貨色,你便要人救,當真不該,不當人子。
神算子道:那些人乃馭獸宗魔徒,先除之再言不遲。
赤谷當即一引劍光繞得幾繞,解了後患,收劍歸鞘,降於地上道:神算子,你那“大力丸”不錯,我至今受益,再買幾粒如何。神算子聞言,看得青蛇女兩眼道:你當真來者不拒,也算有福,又道:那也不是什麼大力丸,亦不是隨處可見之物,說起緣由實乃起於四十六年前,一日貧道心血來潮,忽起一卦,算得今日這厄,苦思應對良方,推演許久,方尋出一法,即要先救你命,纔可延我命,遂窮盡半生積蓄購得奇藥,費半年之功方成二粒丹藥,尋至竹城於茶樓之內靜等到你來。將藥與你,渡得桃花煞,方有今日活我之命之事,你我一命救一命因果已清,兩不相欠,就此別過,告辭。
赤谷一把拉住他道:練得兩粒,你留之無用都賣與我得了,神算子道:一粒已可受用終生,多要何用,誰言我不用,那粒早被我吃了。赤谷面現笑意道:你老亦是風liu中人。又道:我隱居四十五年,不知當年之事何如,煩請相告。
神算子道:你已被逐出山門,受天下正道追殺,餘者十人面壁四十年,五年前已出,你好自爲之。
赤谷黯然道:早猜如此,自今以後,赤谷已成過去,我仍是赤眉老祖吳谷。又道:那魔寶爲誰所得。
神算子道:爲馭獸宗宗主之女龍心碧所得。
吳穀道:我尚有一疑問你即知於此有喪生之危,爲何還要來此,神算子道:所欲有甚於生者,而又望生畏死故爾。此地曾有仙人遺下一枚“消籍金丹”,服之雖不增甚法力,但可強銷死籍長生不老於世,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已爲我所得,自此便無需擔心壽數大限,或榮華富貴,或逍遙天地,做個人中不老仙,樹中長青松。
吳谷抱拳道:賀喜了。神算子道:同喜同喜,不若你之所求乃大道爾,就此別過,告辭。即挾手中幡飄然而去。
別了神算子,二人行不多時又入一鎮,見有酒樓,吳穀道:小青從未嘗人間煙火之氣,今日且隨我去。入得樓內,立有夥計上來道:二位客官,想吃些什麼?
吳穀道:有甚好菜,只管上來,飯便不用了。夥計下去,二人尋二樓臨窗緊坐了,教其如何用筷,不多時菜上來,多是山珍,葷素皆有,頗爲精緻,吃的一回,青蛇女道:味道很好。吃罷,付完賬,攜手出門,迎面撞見一和尚,高約兩米,膀大腰圓,掛佛珠,手持水磨禪杖,見的吳谷,退步橫杖道:閣下可是峨眉棄徒赤谷。
吳穀道:非也,我乃赤眉老祖吳谷。那和尚道:都一樣,貧僧五臺山戒行,即然遇見,打過一場再說。吳穀道:不怕我施辣手將你殺了。
戒行道:不怕,死不過一輪迴,貧僧不聞你惡行,只知你手段,欲領教一二,可有膽來比過。
吳穀道:有何不敢,反手抽出背上飛劍躍入街心,發一聲喊戰作一處,二人俱乃修真練道之輩,手重千斤,速度又快,直打的播土揚塵,巽風撲面,亂石穿空,叮鐺亂響,風火四起,驚的看客閉門戶,鳥獸藏山林,卻急壞了一邊的青蛇女。
約莫兩刻鐘,那和尚筋疲腿軟,奮力十數杖暫時迫開赤谷,閃身躍出戰場,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認輸,告辭。即持水磨禪杖退走。
吳穀道:這和尚倒有意思。還劍入鞘,與青蛇女躍上半空奔東面飛去,飛出五百里,方自稍緩下來。
青蛇女道:人果然比妖複雜,前所遇兩人都是莫名其妙之輩。吳穀道:方纔那人喜動不喜靜,正邪觀念不強,方至如此。此種人卻是極少,我這樣子,太招麻煩,不如變上一變。即口中唸咒,搖身一變,變作一個俊郎書生模樣,頭扎仕子巾,身着儒袍,足着布鞋,手持摺扇道:小青,我這樣子可還行。青蛇女笑道:郎君所變之人俊美無雙,只是仍乃赤發赤眉。赤各聞言道:失誤,失誤!即又口中唸咒,搖身再變,變作一個黑髮黑眉書生。道:小青也變上一變,方不虞被人認出。
青蛇女道:變個何種模樣。赤穀道:不難看就成。
青蛇女口中唸咒,搖身一變,變作一個大家閨秀模樣,二八年華,美貌無雙。二人落於地,吳谷取一得自歡樂居的髮釵狀法寶與她戴上,隱去妖氣,入城僱一輛豪華馬車,徑向竹城趕去。月餘方至,尋客棧住下,吳穀道:我欲夜探峨眉,小青可願同去。
青蛇女點頭答應,二人撤去幻化,直向峨眉飛去,至山前,心知門戶所在,又知巡夜弟子所處之處,盡皆繞開,轉至峨眉山西側,陡見有黑影掠過。暗道:會是誰?遂攜青蛇女,暗暗跟上,行約裡許,至一密林,見兩黑衣人會面,雙雙摘下面巾,吳谷借星光察看,竟又是赤龍與那天樹林中所見之女,二人低語數句,互道相思之苦,俄爾竟褪衣裳,欲做何事略過不提,青蛇女見此,春心早動,手中俱是汗水,吳谷心知今晚只可到此,自返回竹城,一翻辛勞,滅了她慾火把玩一翻相擁而眠,次日辰時,起牀更衣,至衣鋪購數件袍服衣裙換了,逛了一回入了茶樓,不多時即聞旁桌有二人低言,一青袍人道:最近天下不太平,常有妖魔作怪,另一白袍人道:可不是,我常聞人言有整莊被殺的。青袍人道:在哪?白袍人道:聽說就在城西十里之顏家村,死的極慘,盡是七竅流黑血,全身腐爛乾枯,像死多日一般,但據說前日還好好的……二人聞言,吳穀道:想是蒼茫鬥劍將至,魔道之人祭煉法寶。如此殘害生靈,倒留不得。暫不提二人吃茶,且說那青須道人,自大湖奪寶失敗後曾數次推算,皆是大凶之象,蒼茫鬥劍了無獲勝之機,其雖已歷四九雷劫,功成地仙卻因心繫峨眉,飛昇不得,今日辰時忽然心血來潮,問卜一卦,天機陡轉,竟被窺得一絲轉機,大喜,喚來赤川赤雲赤霧赤明吩咐道:自修羅琴爲馭獸宗所得,爲師數窺天機,知天數在魔,正氣大失,蒼茫鬥劍終,峨眉敗落,天下大亂,今日又起一卦,竟窺得一絲轉機,卻在一人身上,你四人速去竹城,尋得那人。
赤明道:師尊可知那人是誰。
青須道人道:喚你四人而非他人,你等當知,速去。
四人心中早明,化爲四道劍光,出峨眉山,一路向南,不多時已至竹城上空,觸目所及竟見城西十里,血氣滾滾怨氣沖天。赤川道:又是妖魔作怪,且去看看,待至村中,那妖魔早走,所餘不過遍地屍首,形容枯槁,七竅流血,顯是因被邪法吸乾精血並魂魄而死,四人看得一翻只得入城,赤雲道:師弟受正道追殺,即使出現亦會變化外形,如何去找。
赤明道:他即於此,我等且於城中轉上一圈,便至僻靜之處等候,若他得知,必會尋來,若不來再另想他法。四人別無他法,遂於城中繁華之處行來走去,走完全城巳時已過,徑至一家茶樓,至二樓見有數人,觀吳谷並青蛇女所化書生及大家閨秀親親我我,赤雲低聲道:此二人大庭廣衆,親親我我,必是妖魔所化。赤霧道:你們可能看穿其本像。
赤川道:那二人修爲不下於我師兄弟,無法看穿。
赤明道:大驚小怪,此狀於外界大是常見,當街相擁親吻亦是常事,更甚者,赤身裸體,現身繁華之地,此二人想是自外界而來。四人尋空桌坐下,有夥計奉茶,因常有妖魔作怪,又有正道斬妖伏魔,凡人已不再懼怕道裝之人,遂道:四位道爺,昨日夜間,有妖怪在城西顏家村作怪,不去斬妖伏魔?
赤川道:晨已去過,那妖魔早走,未曾遇上。夥計稱謝而走。
赤谷見是四人,又見附近並無其它修士,遂與青蛇女道:隨我過去。青蛇女道:過去幹嘛?若被他們知曉我們根腳且不麻煩!吳穀道:待會自知。二人起身行至四人側,吳穀道:四位可否讓個位置,與我夫妻二人。
赤川道:此桌已滿,它處有空,自去,爲何要讓。
吳谷自懷中取一令牌,放於桌上,四人看時見有“尚膳”二字,大喜,遂移一面,二人坐下,吳穀道:此令牌你們收下。
赤川只得收了,道:師弟,這些年如何過來的。
吳穀道:我已被逐出師門,師弟二字擔當不起。
赤明怒道:那只是權宜之計,你欲忘恩負義,與我等斷交不成?吳穀道:我已非峨眉弟子,師弟自不可稱,但兄弟情宜猶在,稱呼兄弟還是可以的。四人大鬆口氣,赤川道:兄弟如何過的桃花煞,她又是誰?
吳穀道:她名小青爲我妻,本體乃青蛇。四人竦然:蛇妖。
赤川道:爲何並無半點妖氣。
吳穀道:小青隨我修心養性四十五年,妖氣極淡,又有法寶掩飾是以如此,飛燕與紅顏如何。
赤川道:展飛燕道號藍燕,爲峨眉普通弟子,現於峨眉山,展紅顏現號藍顏,拜赤煙爲師爲其入室首徒,大師姐仍爲律德長老。
又道:赤煙現爲我娘子,且已答應於我,此後再不偷襲於你,還望兄弟看在爲兄面上放下此段恩怨。
吳谷聞言一怔,道:自入化神,我便無心與她糾纏,兄弟手段高強,有降龍伏虎之能,若早如此,我便勿需受那諸般苦楚。赤明笑道:師妹確是母老虎一隻,師兄亦有伏虎神通。幾人聞言俱笑,赤川麪皮羞紅遂轉移話題,問道:兄弟如何過得那桃花煞,又如何與弟妹結緣。
吳穀道:那日我被魔女用錦帕捲走,幸得神算子賜藥,便含於口中,待至桃花山修羅洞,方自吞下,那藥果真歷害,一柱擎天,魔女見狀,未行採補,只行於飛之樂,直至月餘……
赤明道:恐有漏洞,你那物事我於湖中洗澡時曾見過不過一般尺寸,縱有春藥,魔女焉會動心?
吳穀道:那藥乃神算子秘製,服用後,長盈尺,粗如兒臂,終生受用。四人聞言道:定要找到神算子。卻聽吳谷繼續道:我於洞中呆有月餘,其間小青欲救我,魔女察覺,將其囚禁,月後,魔女採陽補陰,不想那藥果奇,不施邪術方可,一施邪術,立反盜對方本命真元,因此衝開我身禁錮,纏鬥片刻,魔女身死原是一條紅蛇,我尋回飛劍殺死第三條花蛇,便與小青居於桃花山,數月前方出山,路遇神算子,救其一命,因果相平,後又遇五臺山戒行和尚,打了一回,其不敵敗走,我二人一路到此昨晚夜探峨眉,見赤龍於密林夜會馭獸宗情人,小青受了刺激,只得回來。
赤川道:大師兄勾結馭獸宗,那人是誰?
吳穀道:大師兄身中美人計而不自知非是勾結,至於那人,我只知面容,不知其爲何人。
赤雲道:變來看看,吳谷即手中捏訣,口中唸咒,搖身一變,變作那人模樣。
四人驚道:龍心碧!吳谷仍變作書生道:便是她得了魔寶?
四人恍然,赤川道:原來如此,那日奪寶,修羅琴落入水中,定是大師兄將琴讓與她。
當即將那日狀況細細道來,良久方盡,吳穀道:如此說來,大師兄與龍心碧認識,皆是馭獸宗策劃,本不爲奪寶一事。又道:那龍心碧想是先特意接近,後日久生情,不可自撥,方頻頻與大師兄幽會。若要於蒼茫鬥劍之時獲勝,卻需善加利用此點,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赤川道:師尊言峨眉之一線生機,莫非就是此點,只是如此一來,大師兄必無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