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聽到了身後有動靜,陳冠卓轉過身來,看到他的一剎那,陳磊怔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陳冠卓。
這還是陳冠卓嗎?爲什麼他好像猛然之間衰老了許多,本來稍有白絲的鬢髮此刻卻已經被歲月盡數染成霜,臉上的皺紋也比起以前多了一倍。
他的臉色蠟黃,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那隻長滿老繭的手有些顫抖的夾着菸捲,他就這樣看着陳磊,彷彿是久別重逢的父子相認。
“爸?你……你怎麼看起來……這麼頹廢?”陳磊有些焦慮的問道,他真的怕陳冠卓出了什麼事。
陳冠卓強顏歡笑,有些頹廢的坐在一張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兒子,坐吧。”
聞言,陳磊更不敢坐了,這麼多年以來,陳冠卓從來沒叫過自己兒子,現在他突然叫自己兒子,陳磊有些驚慌失措。
“不不不,爸,您有事就直說吧。”
陳冠卓嘆了口氣,把手裡的煙吸完,然後面色嚴肅地看着陳磊,那眼神彷彿穿透了陳磊,看到陳磊心裡有些發毛。
整個404房間內安靜極了,樓道里的吊燈被風吹得搖曳着,搖搖欲墜,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讓人聽了心裡極其的不舒服。
“叮咚咚咚咚咚~叮咚咚咚咚咚~”
就在這死一般寂靜的時刻,陳磊的手機鈴聲突然把這死水般的寂靜打碎,二人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
陳磊拿起手機來一看,發現是韓小薇打來的,他看了看陳冠卓,陳冠卓點了點頭,然後重新點了一根菸,似乎在考慮這怎麼和陳磊敘述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喂,小薇,怎麼了?”
韓小薇直接問道:“陳磊,你現在在哪?”
“啊?我現在在孤兒院,局長找我呢。”陳磊如實回答。
電話對面的韓小薇輕輕地“哦”了一聲,然後立刻又問:“那……劉菲有找過你嗎?或是給你打過電話嗎?”
“劉菲?沒啊,怎麼了?”
“哦,沒就好,沒就好,沒什麼事,陳磊,你最近當心着點劉菲,剛剛她來過辦公室了,但是情緒不太穩定,你……能躲着她儘量躲着。”
陳磊不明白韓小薇爲什麼要這麼說,他就問韓小薇爲什麼,但是韓小薇沒回答,只是說絕對是爲了他好,不會害他之類的。
雖然陳磊知道韓小薇不會還自己,但是他或多或少的還是有些好奇,然而韓小薇只是重複的叮囑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留下陳磊在那莫名其妙的皺着眉頭。
“我剛剛好像聽到了你們兩個談劉菲,她怎麼了?”
陳冠卓佯裝淡定的問道,但是他的眼神中卻帶有一絲慌亂。
陳磊道:“沒什麼,韓小薇讓我躲着劉菲一點,她說剛剛劉菲到辦公室裡時情緒很不穩定。”
聞言,陳冠卓手裡的動作一僵,夾在指縫間的菸捲“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紅色的火花濺起。
“難道她已經想起來了什麼?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陳冠卓一邊自言自語的說着,一邊氣得用拳頭砸牆,劉菲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爲什麼非要是在這個時候想起來?現在陳磊也察覺到了什麼,如果劉菲再和陳磊湊到一起,那麼……
有些後怕的打了個冷顫,陳冠卓站起來,鄭重的看着陳磊。
“兒子,這個案子,你先別查了。”
聞言,陳磊更是不解了,爲什麼不讓查了?明明都到這個地步了,現在真相明明快要浮出水面了,爲什麼在這個緊要關頭不讓查了?
不過,看到陳冠卓反常的反應,想起曾經在地下室看到的文件,陳磊似乎猜到了什麼。
“爸,有個問題我希望你能如實的回答我,這個案子,是不是跟二十年前的事情有關?”
陳冠卓皺了皺眉,道:“我又沒調查這個案子,我怎麼知道有沒有關係?”
“那你不讓我繼續查案,是不是和二十年前的事情有關?”陳磊不依不饒,繼續追問。
陳冠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沒有沒有!我看你最近是太累了,都有點精神過敏了,你就先停職休息吧,好好地去度個假,這個案子,就交給小薇和劉菲處理吧。”
陳磊張嘴還沒說什麼,陳冠卓又急忙把話接上,把陳磊剛到嘴邊的話又頂了回去。
“對了,我給你買了去海南的機票,你就跟着旅遊團去海南玩吧。”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去吧。”
陳冠卓擺了擺手,站到窗邊看着窗外,背對着陳磊,不再說話。
看到陳冠卓不容置疑的做法,陳磊也沒法反駁,他嘆了口氣,只好認了。
低頭看着手裡的機票,陳磊感覺這張機票異常的沉重,本來美麗溫暖的海南,現在在他看來卻猶如烈焰地獄一般。
陳磊道了別,有些失望的下了樓。
聽到陳磊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陳冠卓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他看着樓下那棵異常茂盛的香樟樹,它依舊在隨風搖擺,但是陳冠卓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涼爽與清新,相反,他覺得那棵樹異常的詭異,異常的陰森。
樹木茂盛是正常的自然現象,但是這個香樟樹卻茂盛的有些異常,每次樓道里颳起風吹進破洞的“嗚嗚”聲,他都會覺得是那棵香樟樹在哭泣。
“砰!”
頹廢的坐回到牀上,牀板子發出“噹啷噹啷”的聲響,彷彿要被坐垮了一樣。
陳冠卓雙肘放在膝蓋上,頹廢的低下頭,頭髮凌亂無比,大片雪白的頭皮屑浮在他的頭髮上,髮絲也有些油光光的頹廢。
“作孽啊……真作孽啊!”陳冠卓雙手插進頭髮裡,痛苦的喊着,“我真的……真的只是想救你們,王婷,我也是真的愛你啊!可是……可是爲什麼……”
陳冠卓泣不成聲,身體一陣抽搐。
……
來到了孤兒院的庭院裡,陳磊回頭看了看那有些恐怖的高大建築,它就像是一個惡魔的骨架,烏雲密佈的天空爲背景,顯得它十分的陰森,窗戶似乎是它黑洞洞的眼窟窿,張牙舞爪的樹木似乎是它的四肢,風聲似乎是它的哀嚎……
嘆了口氣,陳磊往前走着,不經意間看到了庭院裡的那棵異常茂盛的香樟樹,它就像是一個哀怨的女人,在微風中搖曳,哭泣。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看到香樟樹的那一刻,陳磊似乎看到了一個穿着白衣服的披頭散髮的女人坐在地上,背靠着香樟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