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領導也厭煩了討論會的糾纏不清,於是金董作爲代表,發出了最後的威脅,壓制了所有的聲音。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對於領導們來說,也不是一件光彩的勝利,這就好像雙百運動搞成了反右運動一樣。理論上,政府機構應該做高屋建瓴的指導工作,而不是對具體內容指手畫腳,拿出棒子來敲打刺頭更是落在了下等。
所幸,胡海希也能算得上是可以充當遮羞布的存在。在有心人的授意下,胡海希被特意安排了一個專場的發言,儘管他沒有收到邀請函,是被黃總徑直帶進來的。
在此之前,胡海希和金董有一個直接而且私密的接觸。金董不像黃總那樣抱着不切合實際的幻想,作爲大老闆,直接操縱電影市場的人,金董也不需要和胡海希之間相互試探。他直截了當地表示:中影的目的就是推動電影市場的發展——或者說,中影擔負着培養市場的政治任務。
實際上這是中影一直在做的事情,院線制改革之後,電影產業正從98、99年的深坑中往上爬,觸底反彈一樣保持着一定的增長,金董樂觀地估計伴隨着中國經濟的發展,電影事業也會隨之發展,特別是和電影事業相關的產業——如電影院的建設,能夠容納足夠多的投資資金,院線未來會成爲文化支柱產業。
金董絲毫不擔心影視業的發展會遭遇長時間的寒冬,他相信以中國的體量什麼寒冬都能夠熬過去,他真正擔心的是內容的供給。他擔心許多導演跟不上電影事業的飛速發展,而那些老同志們根本撐不住場面。所以中影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想辦法維持住一支和市場密切互動的導演隊伍,最終,有前途的導演會在中國電影黃金時代到來的時候自己殺出來,而不是任由中國市場完全被好萊塢的作品所淹沒。
和黃總一樣,金董同樣對文化輸出感興趣,不過他更感興趣的是胡先生是不是有興趣投資中國電影——用中國導演和中國演員。在發行上,金董準備了給中國所有電影人的大鍋飯。
胡海希當然有興趣投資電影,他明確表明視頻網站可以成爲電影獲利的一個穩定的渠道,這讓金董非常感興趣。
兩個人在商業上算是一拍即合,儘管金董對於胡海希的年齡還有疑惑,但是對他做事的氣魄卻大加讚賞,他表示中影願意在視頻網站的版權獲取上做好中介工作。
實際上這一塊中影具備壟斷的優勢,在對應視頻網站和對應電影製作方上都是如此。尤其是在進口電影方面,中影的介入極大地提高了alala對外國發行商的談判優勢。
雙方一拍即合,胡海希自然知道伴隨着時間的發展,中影這種大型的發行商的話語權會越來越重,自己爲版權所付的代價也會越來越大,不過這也是無可阻撓的歷史進程,自己畢竟還是跑在了競爭對手的前面。要知道,現在他的競爭對手還在繼續使用僞造的客戶賬號上傳沒有版權的電影電視以及綜藝節目呢!
和金董進行了坦誠的溝通之後,胡海希發言的主題也被定了下來。主辦方希望胡海希講一講電影的商業邏輯,即從投資方的角度講一講對於電影的題材、劇本、導演和演員的選擇。本來這根本輪不到胡海希來講這個話題的,這次開會民營製片公司的大佬們來了許多,他們中有的人投資拍攝的電影電視劇加起來比胡海希的人生都要長。
但是主辦方的理由也很充分:胡海希是投資能夠大規模海外發行的電影的第一人;他使用了外國導演;他使用了外國演員——儘管這不算是先例,在陳導演的中日韓三國演員上陣之前,也算是很有代表性的國際合作;他將繼續在電影行業大肆發展——胡海希姑且同意主辦方這樣說,畢竟他已經宣佈過會投資動畫電影了——這也成了他發言的理由,他全面地投入了中國電影的不同領域。
誠然,與會的先生和女士們對於胡海希的發言還是歡迎的,一直以來大家都知道影視圈有一個凱子——現在凱子升級成爲了大老闆,這並不代表大家就不希望認識他了。
既然吳津能夠在他的電影裡撈上男主角,那麼證明了這位先生對於大陸的演員就並不排斥,更不要說他還有海外發行的渠道關係,每一個有野心有夢想成爲國際巨星的演員和導演都不會拒絕在國際上的亮相。
斯科特?林恩導演帶着他的臨時翻譯藍蘭也特意來聽胡海希的發言。
胡海希的發言稿是他自己寫的,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時間緊,任務重,所以內容自然也不會很複雜。
他回顧了一下十多來年電影行業的發展,從兩次改革開始說起,講市場化的陣痛。一次是製片行業改革的陣痛,一次是發行行業改革的陣痛,所以不是導演們決定未來電影的發展方向,而是真真切切的市場決定未來電影的發展方向,他號召大家從思想上把這個彎子轉過來。
這個發言和電影局領導想講的意思差不多,但是說得比電影局高明得多,畢竟胡海希沒有官方身份,說真話只不過是描述現實而不至於居高臨下地讓大家討厭。
胡海希接着講,但是市場是難以捉摸的,誰也不能保證拍電影是一定賺錢的,所以要保證電影不大虧就要有許多前提,順暢的發行渠道和足夠的上映銀幕是最大的保證,其次就是市場分析、調研等等。好萊塢和許多國家的經驗可以直接被我們借鑑,
胡海希泛泛地講了一些東西,主要是針對製片人的,他以《生化危機?香江市》這部片子舉例,《生化危機》已經被證明了是一個非常受年輕人歡迎的ip,好萊塢已經拍攝了2部,都收回了成本,所以選擇這個題材就很穩當。以中國演員和日本演員爲班底,可以保證東亞地區的票房,然後以《生化危機》這個歐美人士最喜歡的末世題材衝擊歐美市場。
當然,胡海希承認這都還是製片人的預計而已,具體地情況需要現實來驗證,他說製片人不可能把所有情況都考慮到,所以只能夠儘量考慮能夠掌握的因素。好萊塢的導演是必要的,因爲無論是中國還是日本,都缺乏拍攝這類商業片的經驗。
所以這方面需要學習,因此林恩導演身邊配了三個副導演。
聽到這裡,林恩導演本人就在下面哈哈大笑。
胡海希講了很多製片人的考量,彷彿這個計劃不是日本人和他一時興起做出來的一樣。他所講的內容完美地迴避了大家最關心的內容,譬如好萊塢的發行渠道問題,日本資金的投入問題,所以伴隨着他的演講到了尾聲,許多人舉手要求提問發言。
胡海希絕對不會給這些人機會,所以到了結尾的時候,他提到了alala網站的發展,說未來視頻網站的發展關鍵點在於版權,與其花錢購買版權,不如網站本身參與到影視的製作中去。所以《生化危機?香江市》這部電影以及《悟空傳》是alala網站和日本資本的一次合作,是alala邁入製片業的一次試水。
順帶着,胡海希也就呼應自己一開始的講話,中國的電影市場是一個蓬勃發展的市場,資本願意進入並且能夠進入以推動電影市場和相關市場的發展,所以研究電影的商業邏輯不僅重要而且必要,不從商業邏輯上理解和認識電影,就不能適應未來電影市場的發展。
當然,胡海希也說明,藝術電影,他把藝術電影等同於先鋒電影,認爲這類電影是對電影市場的拓展——深度、廣度、乃至題材上的拓展,實際上是商業電影的探路石,即便是虧損,對商業電影也有很重要的意義。他呼籲老闆們跳出急功近利的短視野,用長遠的眼光來經營電影製片事業——如中影這種規模的企業,是肯定不會虧的,應該成爲大家的標杆。
這個講話從整體上講,從道理上講並不比電影局的官員們高明多少,不過因爲講得非常貼切,立場又和現場的人所能理解的立場重合,因此獲得了頗多的掌聲和讚譽,緊接着自然還有無數詢問的聲音。
金董被胡海希奉承和承認了武林盟主的地位,心情頗爲高興。補充做了一個發言,強調了電影界人才培養的意義,同時表明中影願意承擔扶助、培養年輕電影人的行業義務。
這樣,領導們所期望的會議終於以另外一種方式重新走上了軌道。
許多人想要向胡海希討要經驗,當然,表面上也口口聲聲期待合作,還順便商談一番alala對於電影版權的收購價格。實際上心思靈動的已經想到了中國市場上不只一個alala,搜狐、網易也相繼開展了自己的視頻項目計劃,專門的視頻網站如優酷、土豆也正在市場上攻城略地,與此同時,如企鵝這種企業也自然地對視頻網站虎視眈眈,等着踩着其他競爭對手上位。
因此,實際上電影製作方有更多的選擇,只不過目前看來alala對於版權的重視度是最高的,條件也是最優厚的。
胡海希不知道的是,許多他的競爭對手實際上也有觀察員在現場,他的講話不久就會放到各大視頻網站或者有心於視頻網站的網絡公司老總的案頭,從後來者的角度上講,胡海希的的這篇演講可以說是掀開了網絡電影波瀾壯闊的新篇章。
不過眼下,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具備看穿歷史迷霧的眼光,他們也許爲電影能夠多一個賣錢的渠道而感到高興,爲更多資本會進入電影界而感到歡欣鼓舞,同時也爲自己是不是能夠趁此在電影界繼續呼風喚雨而感到憂心忡忡。
畢竟,從胡海希的說法裡也能夠明顯看出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資本家要的是能夠按照他們意志賺錢的員工,而不是藝術家。譬如胡海希這傢伙,爲了自己的項目,就硬生生地把成漢音樂學院這個影視圈的小透明給扶植起來了。
一部分人爲即將到來變革歡欣鼓舞,一部分人面對即將到來的變革茫然無措,一部分人抗拒即將到來的變革。曾經闊過的想復古,正在闊的想維持現狀,未曾闊過的想革命——大抵如此。未來有人吃香喝辣,有人吞糠咽菜,一定如此。
胡海希藉此又成爲了宣傳的重點和亮點,alala的年輕總裁在電影發展研討會上語出驚人,視頻網站助力電影產業發展已經算是非常剋制的標題了。更爲驚悚的是有網絡媒體大膽宣佈八零後會搶班奪權,在演員界,這幫逐漸長大的新一代會開始挑大樑,作爲八零後製片人的代表,胡海希一個人就推翻了中國電影業的沉重的歷史重負。
如果光看這個報道的話,胡海希幾乎以爲自己在研討會上被撒母耳在頭頂上敷了油。其他更沒有節操的報道自然也有,也有小道消息說胡海希是好萊塢和日本方面的間諜,是專門被派來打擊中國民族導演,摧毀中國的電影產業的。不過這類似的報道,看過也就罷了,有智商的人都不會往心裡面去。
胡海希又一次刷新頭條產生的另外一個副作用,便是他寫給王雲的那封電子郵件不知道怎麼地流傳了出去,趁着他名聲又大振這股風潮,被許多有心人蒐集和散佈。
本來他的這個計劃被有常識的看了就可以充當一個可笑的笑話罷了,但是誰知道最近一段時間裡,幾位香江市的大佬和中央的大佬們閒談之際,提到了亞視的改組計劃,推崇地認爲有志於電視渠道的胡海希能夠有所成就,有所創新,有利於香江市的穩定。
這兩個小道消息撞在一起,就讓王啓年主任非常尷尬了。無論他是反對還是堅持胡海希,似乎都不太合適。
於是胡海希同志的商業計劃,被作爲一個重要的議題提到了元老會會議上進行討論,而就在這個時候,胡海希已經訂好了去美國的機票,準備和美國另外一個大佬的會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