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離開羊肉拉麪店,出去找旅店。
蕭樂樂嚷着非要住最高級的,而且,他還振振有詞,聽起來頗有道理。
“因爲我們現在是在執行非常高級的公務啊,在維護國家的和平,人民的安樂……”蕭樂樂手舞足蹈地說了一大堆,全爲後面的事情做鋪墊:“所以,我們一定要去最高級的房間,才能讓我們的工作更有保障!”
楚天星無奈地點點頭,蕭樂樂立馬開心地帶着他們土遁去了本市最好的大酒店,然後喜滋滋地盯着人家總統套房的報價。這裡不像是廣州深圳那麼昂貴的物價,總統套房卻也便宜不到哪裡去:一人一晚三萬五千元人民幣一晚,外加百分之十五的消費稅。
即使知道可以報銷,楚天星盯着這串數字,還是有些肉疼,最後,他駁回了蕭樂樂總統套房的要求,定了兩個標間,只住一夜,也得要兩千五百多塊錢。
蕭樂樂有些不滿,嘟囔道:“真是良家媳婦啊,這麼會給雷鳴省錢。”
楚天星有些頭大,回頭教訓他說:“你公款住酒店,以爲是哪裡來的錢?還不都是平民老百姓上繳的稅?看見剛纔那個鄭大海了沒?他那點工資要兩個多月才能在這裡住一個晚上。你也真想得開啊。”
蕭樂樂不說話了。
上電梯的時候,三個人之間異常沉默。
楚天星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老古板了,畢竟,以雷鳴極高的級別,以及自己直接對領導人及國家安全局負責的級別,還有大家刀口舔血有今天沒明天的危險係數,確實也值得起一間總統套房了。
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必要去花那些錢。
甚至覺得去住路邊兩百一晚的小民宿也無所謂。
也許是他迂腐愚蠢,也許和出身平民家庭,見過太多貧苦百姓有關吧……
市內最好的這所酒店是鄰江的,因爲他們沒要江景房,所以看得比較侷限,但在那落地玻璃前,看到整個城市閃閃發光,照亮了原本應該黑暗的夜空,看到江上的景觀船載着滿滿的旅客,掛着各色的閃爍的小彩燈,在水面上沉浮——楚天星真的感受到了一種,說不上的感覺……
在大爆炸昏迷前,他還是個一文不值的小平民。
而現在,他手握着巨大的權力(雖然雷鳴內部人員很不夠),級別上能夠與從前只能在新聞聯播裡看到的人平起平坐,住一晚上一千多的酒店,也是符合身份的選擇……
他隱隱感覺到了快g感,站在衆人之上,擁有俯瞰衆多平民的特權,而產生的快g感。
楚天星出了好一會兒神,然後搖了搖頭,掙脫出來。
蕭樂樂已經研究了室內的擺設,然後頗爲評頭論足一番(從前他養父沒死的時候,他也算是半個富二代了),溜達到衛生間,看到沐浴液之類的小包裝用品,才說:“看,這裡的沐浴液是國際牌子的小樣,這幾小包也兩百多呢——這裡也就這一點能看了,這個酒店其他的標準都不過爾爾。”
楚天星沒理蕭樂樂,他從冰箱裡抓了瓶果汁出來,坐下來慢慢喝。
楚天星想起了白天時候他的困惑,不,應該說是這幾個月來的困惑。
他繼續呆在雷鳴的意義。
復仇作爲動力,是走不遠的,這一點楚天星當然也知道,但要說真正的動力,他任然體會不到。
當初,慕容雲詩邀請他們加入雷鳴的時候,王闊和司馬文韜是比較積極的,而楚天星則有所顧慮,那時候,他就在想了。
爲什麼加入雷鳴,真正的理由,難道就是維護社會和諧,維護平民的安全嗎?
他有沒有這樣偉大,這樣無私,乃至捨己爲人、敢於犧牲的覺悟呢……
當初,楚天星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促使他加入,那就是,在雷鳴的羣體裡,若離會更安全一些。
然而也就是因爲雷鳴,若離戰死了。
楚天星陷入人生的迷茫狀態。依靠他的意志力和慣性,他還在忠誠的執行他的職責,可他的靈魂是有些混沌的。
這樣,又度過了一個晚上。
在清晨的時候,朱丹打來電話:“文軒找到張立了。”
楚天星把迷迷糊糊的蕭樂樂搖醒,到對面敲蕭妤兒的門,敲了一會,才意識到她已經是聽不到了。正愣神間,門開了。
楚天星納悶道:“真巧啊。我以爲你聽不到。”
蕭妤兒通過讀脣術知道楚天星在說什麼,她說:“不是巧。海豚訓練我感受震動。”
“你能感受到我敲門的震動?”楚天星愣了,他有種錯覺,彷彿蕭妤兒真的有了第二種的超能力似的。
“寂靜的時候可以,”蕭妤兒說:“不過,敏銳度應該也就到此爲止了。海豚說,這基本是人類的身體能到達的極限。”
“哦,”楚天星頗覺厲害,點點頭說:“朱丹說,文軒找到了張立的位置。我們現在準備一下,就去吧。”
蕭妤兒點點頭,進去拿涼水洗了把臉,然後隨便漱了漱口,扔了塊口香糖進嘴裡,然後出來,說:“好了。”
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梳妝打扮要一個小時以上的女孩子了。
想起曾經等她和若離,在空餘時間逛街,楚天星和王闊都能用這時間打一局遊戲了,倆人都被磨得沒了脾氣。
現在想起,見眼前曾經溫柔可人變成雷厲風行,楚天星恍若隔世。
蕭樂樂在這邊還呼呼大睡,剛纔被楚天星叫醒,他掙扎着爬起來,翻了個滾又睡着了。
楚天星進洗手間學習蕭妤兒,進行簡短的洗臉漱口行動的時候,蕭妤兒在外間把蕭樂樂拎起來,頭上腳下地抖了抖,差點把他魂嚇飛了,整個人立馬就清醒了。
“姐!”蕭樂樂看清楚是誰在作怪,委屈地喊道。
“快點。”蕭妤兒聽不到蕭樂樂一拐十八彎的委屈語氣,不爲所動。
蕭樂樂乖乖滾去洗臉,隨便應付了幾下,楚天星下去交好了錢,幾個人出發了,很快來到文軒給的地址。
這裡是在廢棄的河道邊上,他們終於看到了消失了一整天的文軒。
如果沒經歷過朱丹那次談話,蕭樂樂肯定是要揮拳打上去的,然而這次沒有。楚天星也沒多做責怪,簡短地說:“擅自離隊的事情下不爲例。回到總部,我們再好好談談。”深深的看到了文軒一眼。
文軒倒沒想到這樣就過去了,覺得有些奇怪。
蕭樂樂耐不住性子,問:“你說的那個張立你找到了,在哪裡啊?”
文軒朝乾涸的河道努了努嘴,蕭樂樂順着那個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座鏽跡斑斑,爬滿苔蘚的老拱橋。
一箇中年男子坐在拱橋上,面朝東方,似乎是在等着看日出。楚天星凝神仔細看,這個中年男人的外貌確實和朱丹發過來的張立的證件照確實相差不多。只是眼神格外銳利,比照片上還要精神,像是有兵器碰撞的火星在裡面。
文軒說:“別看啦,那就是張立。我認識一些道上的人,找人方便。”
楚天星斜眼瞄了他一眼:“順便殺了個退出黑道的老總,是嗎?”
文軒有些詫異,然後乾脆地認了:“那個人私下做過很多變態的事情,罪該萬死。我老早就聽說過他了,這次路過這個城市,又剛好遇見他,怎麼能不順手解決掉?”
蕭樂樂想吐槽他自命羅賓漢還是夜神月,但是想想朱丹的話,又把吐槽吞回肚子裡。
楚天星遠遠望那中年男子,一時半會是不打算走的樣子,又多問了文軒一句:“你拿什麼殺的人。”
文軒一聽,有些得意,把什麼東西從兜裡掏出來:“看這個。”
“是你昨天給我們看的匕首。”蕭樂樂說。
“是啊,”文軒說:“這把匕首級別蠻高的,還能遵從主人的意志便隱形。”
“級別?什麼意思?你從哪裡弄來的?”楚天星疑惑的看着這把匕首。
通體深灰色的匕首上低調而奢華地鑲刻着一圈黑色發亮的美麗寶石,寶石之內還隱隱有銘文,匕首不反光,便於隱蔽,有血槽,增加殺傷力。
整體看來,工藝,尤其是在寶石雕琢和鑲刻的工藝,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不應該是現在世界的工藝,即使是,那也要值非常高的價錢,這種狀況下,就更應該放在展櫃裡收藏,而不是真的拿來殺人。
楚天星怎麼也沒想到,文軒說:“我從那個夏麥麥的遊戲世界拿出來的。”
“什麼時候?”蕭樂樂吃驚地問。
“就在殺了那幾個玩家的時候啊。”文軒笑了:“這特麼小丫頭片子,超能力都不會用,把我整末世裡面溜一圈,我怎麼能不要點好處出來。你們在那裡衝我瞎嚷嚷的時候,我低頭看了看,那幾堆裝備裡,就這個比較低調,看起來也高端,是我的菜。”
蕭樂樂雖然覺得文軒行爲怪異不遵守規矩,對這方面不滿。但另一方面,他也很真誠,不掩飾他的羨慕:“真好啊,我怎麼沒想到。”蕭樂樂眼饞地看着文軒的匕首,猶豫了幾下,然後說:“可以讓我摸摸嗎?”
文軒擡眼看了下蕭樂樂,完全還是小孩子愛熱鬧的樣子,嘴邊一笑:“看唄。爲什麼不可以?”
蕭樂樂借過這把匕首,認出了它在《喪世》裡的價值,然後長吁短嘆,說:“我終於有一天也能摸到遊戲裡的神器了!”
“它是神器?”文軒繞有興趣:“這麼說,我還撿到寶了?”
“雖然不是那種頂尖的,但也差不了多少了,”蕭樂樂捧着個寶貝似的,喋喋不休地解說起來:“主要是對殭屍的殺傷力增加百分之一百,有威懾力;匕首是神父祝福過的,裡面包有十字架,泡水唸咒可以生成聖水,對殭屍的抓傷有治療祝福的效用,可以減小變成殭屍的機率;匕首本身能夠根據要求在一定範圍內縮小增大,現在看來,隱身自然也是包括的……”
聽了半天,文軒不由得打斷道:“所以,它差不多都是針對殭屍的,打殭屍,防殭屍啊什麼的?”
“是啊!”蕭樂樂理所當然的說:“在《喪世》世界裡,除了針對殭屍,還能針對什麼?”
文軒有些無語:“你最開始的話給我的期望太高了,說是神器……其實在現實世界,也就是一匕首……”
蕭樂樂哼了一聲:“什麼叫‘只是’?《喪世》這把匕首……”
楚天星懶得聽他們嘰裡呱啦爭論一把遊戲裡帶出來的匕首,走開了,默默接近坐在橋上的張立。
蕭妤兒猶豫了幾下,沒有跟上。她相信楚天星的能力,而且,不相信這個據說是虐殺了很多人的文軒,她靜靜站在弟弟後面,不放鬆對文軒的警惕,當然,也沒有把強烈的不信任的姿態表露出來。
楚天星走過去,坐在張立的身邊,同他一起望着遠方的朝陽。
太陽還沒升起來,那邊照亮半邊天空的光芒就讓人十分期待了。
迎着光,映着淡金色的乾涸的河道看去,可以看到清早的薄霧,朝陽方向飛翔的鳥兒的剪影,隨風輕輕搖擺的半乾的蘆葦。
楚天星還沒想好怎麼開口,張立忽然轉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天星,問出了一句讓楚天星始料未及的話——
“是慕容雲詩叫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