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怔忪之際,手機就響起短信的聲音,是宮清城發來的:在家裡等我,二小時後到。
他不是還要兩天才會回來嗎?是因爲她的事他才決定提前回來嗎?想到他冰冷的容顏,她不禁就有隱隱的擔心,他要怎麼責罰她?
房間裡燈光幽浮,熟悉的房間在暖色的燈光下散放着些許溫暖,夏末站在窗前,把窗簾撩開一點縫隙察看着窗外的情形。時間已經一分一秒的過去,宮清城所說的兩小時已到,他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兩小時前,司機把她送回了海濱別墅,而老張則及時阻止了外婆出院,至於阮麗萍是不是惱羞成怒,夏末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阮麗萍絕不會輕易罷休。明天她第一時間要做的,就是把支票還回去。
雖然到時候難免會被羞辱一番,但誰叫她頭腦發熱答應離開呢?這是她必須要承擔的。
遠遠的有明亮的車燈閃爍,夏末心裡一緊,放下紗幔在房間來回踱步,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不安地聽着接下來的動靜。
這一刻,她對宮清城的懼怕已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
隱約傳來陳嫂說話的聲音,宮清城低沉的男聲也隨之響起,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走出去面對他。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就要面對。
明亮的水晶枝形吊燈下,宮清城一臉疲憊之色的坐在沙發上,神情冷峻,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渾身都散發着攝人心寒的氣勢。
夏末怯怯地走過去,極心虛的說:“回來了,我去給你倒茶。”
她以爲宮清城會大發雷霆開口大罵,但是他沒有,他很冷靜,眼眸擡起望着她,黑洞洞的雙眼好似能看穿她的靈魂。她心虛的低下頭,轉身去給他送來一杯水,主動承認她的錯誤,“對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錯了,因爲外婆的情況很不好,我急需要錢爲她治病,所以沒有考慮清楚就答應了你媽媽的要求,我,我知道錯了,這是她給我的錢,我明天就還給她。”
她把支票放在他面前,他這才目光一轉的瞥了一眼。
一百萬,區區一百萬就能把她收買,這個女人到底是有多見錢眼開?
宮清城的目光再次落在夏末身上時,她感覺到一陣驚人的寒意。
“你以爲你簽下的那份契約只是我和你開的玩笑是嗎?你完全沒明白如果你單方面毀約會有什麼後果是嗎?”他冷冷的質問。
“我沒有,我只是……”
她忽然發現她辨無可辨,當她答應阮麗萍的時候,就已經把她和宮清城之間的那份契約拋諸腦後了。或許,潛意識裡,她真的覺得宮清城不可能去追究她的法律責任,不會要她賠償天價違約金,畢竟他知道她賠不起。
現在面對宮清城的質問,她無話可說。
張了張嘴,她說出來的話只有一句:“對不起,我錯了,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高大的身影直逼近她面前,他擡起她的頭近距離地說:“你最好保證此事不會再發生,爲了給你提個醒,我必須告訴你,你外婆的醫藥費自己搞定,別指望着我會再幫你,也順便提醒你一句,也再挑戰我的底線。”
他狠狠瞪她一眼,與她擦身而過。
夏末卻握住他的手臂,“我已經搞砸過一次,外婆的病情真的不能再耽誤了,再請你幫我這一次好嗎,請你借我十萬塊錢,以後從我的工資里扣,我每個月都會還一點給你,可以嗎?”
“夏末,你最好搞清楚,你每個月的工資,也是我施捨給你的。”
“那就請你再施捨一次,我會報答你的……”
她知道他能報答的方式只有一種,也是他需要的那一種。
話音落時,她已經走到他面前,低垂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眸,她就伸手去解襯衫的鈕釦。兩顆釦子解開,她皙白的肌膚已經跳入眼簾,宮清城卻冷哼一聲,“你想投懷送抱,也得看我有沒有心情!”
夏末羞愧得雙頰燥熱時,宮清城已經棄她而去。
屋子裡靜謐一片,夏末聽到她的自尊被踐踏得支離破碎的聲音。
是的,宮清城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就算她想用身體報答他,也得看他願不願意。
夏末從沒覺得自己如此低賤過,可是就在剛纔,她在他面前低賤如塵埃,他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究竟是什麼讓她認爲只要她願意她就能用身體換來一切幫助?夏末不由得自嘲的笑了,在這場契約關係中,她沒有主動權,沒有決定權,宮清城,纔是她生活的主宰。
解開的鈕釦,一顆顆扣好,告訴自己要堅持,不要被困境打敗,這些年,什麼樣的風雨她沒經歷過?這點羞辱又算得了什麼?
接下來她要做的,不是陷入哀痛不可自拔,而是收拾心情去籌錢。
次日一大早,天剛微亮時分,夏末就從別墅出來了。
經過了昨天她的離奇失蹤後,老張對她的行蹤格外警惕,在她還沒走出別墅時,老張的車就停在她身邊,說:“夏小姐,不管您要去哪兒,請先上車。”
夏末苦澀的笑了笑,是啊,她怎麼忘了她是失去自由被囚禁的小鳥了呢?
她坐上車,透過玻璃窗看向天際初升的太陽,臉上的委頓神情就一掃而空,在心裡暗暗的給自己加油。
接下來的時間,她找遍了當初和她有過些交情的大學同學,她向他們借錢,縱使每個人都向她投來不可思議的目光,她還是沒有放棄。有的同學乾脆的拒絕了她,有的則借給她幾千幾百的都有,大部分都一臉嫌棄的說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不用再還了,可是夏末還是用筆記本記下了每個人的名字和金額,表示日後一定雙手奉還。
最後從遠光大廈出來的時候,她數了數借到的錢,一共兩萬三千六百塊,距離十萬還有很大的缺口,她只有大半天的時間了,餘下的錢該去哪兒借呢?
她在大廈前的花圃邊坐下來,無助的望了望天,莫名嘆息一聲。
先前的晴空萬里不知何時已經陰雲密佈,細密如絲的小雨如同簾幕將城市籠罩,也將她的愁容蒙上了一層陰影,看着手中的錢,心裡格外不是滋味。
溫涼從樓裡出來時,正好就看到坐在細雨霏霏中的夏末。
這個女孩,剛纔在樓上和他公司的一個職員借錢,隔着一道門,他還是聽到了她可憐巴巴的聲音,以及她借錢離開之後職員譏諷的議論聲。
本來,他對這種小事完全不關心,但是,他聽到了沐劍晨的名字。
眼波流轉間,他停佇了腳步,問助理要了把雨傘,悄然無聲走過去,將傘撐在她頭上。
雨水迷茫了她的雙眼,夏末拭去蒙了一臉的雨霧時,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爲她撐起了一把遮風蔽雨的傘,而這個人,還長着一張深邃面如冠玉的容顏。
她突地站起來,一臉的窘迫,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溫涼露出溫潤的笑,將傘遞給她,“雖然現在是夏天,但女孩子淋雨了總不太好,拿着吧。”
“謝謝。”對於陌生人的好意,夏末倍覺感激。
“你怎麼了?遇到難處了?”
“沒,沒有……”她下意識的把手裡的錢放進包裡,可想到面前的人如此好心爲她送傘,她便說,“其實是有點難處,我外婆生病住院,我在給她籌住院費,剛纔找以前的同學借了點。”
“夠了嗎?”
她頹喪地搖頭,“不夠,還差七萬多。”
溫涼忽而一笑,“七……萬?”
就這麼點錢,至於把她愁成這樣,還要忍受別人的白眼和譏笑。
他拿出支票薄,寫了張十萬塊的支票,簽上了龍飛鳳舞的名字塞進她手裡,說:“這裡有十萬,你先拿去,還錢的時候就來這裡遠光集團找我,我叫溫涼。”
夏末感受到他指間的溫度,以及那張支票帶來的灼熱燙手。
她連忙推卻:“對不起,你我素不相識,我怎麼能收你的錢。”
“你是沐劍晨的未婚妻,還和他分手了是嗎?”
“你怎麼知道?”夏末詫異。
“剛纔你借錢離開之後你的同學正在說你的事蹟,單憑這一點,我就要把這筆錢借給你,凡是能讓沐劍晨添堵的人,我都感謝。”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明亮的笑,這樣陽光乾淨的笑容,讓夏末想到春日暖陽。
夏末怔忪間,溫涼已經坐進車裡離開了。
待她回過神來,看着揚長而去的車子和手裡真實的支票時,才忽覺剛纔的那一幕不是幻覺也不是做夢,這世間真的是有奇蹟,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這個叫溫涼的男人給了她生活的希望。
她握緊手中的支票,帶着感恩的心看了一眼即將消失在車流中的車,轉身就往外婆所住的醫院而去。
而宮家大宅裡,阮麗萍面露慍色地坐在庭院裡,遠處,穿着一襲湖水藍長裙的安綠真翩翩而至,笑容拂面地說:“伯母,您約我來陪您過週末嗎?”
阮麗萍握着她的手,兩人相攜坐下,她嘆息一聲,說:“有件事想告訴你。”
“伯母,您怎麼了?”
“昨天我去找了那個夏末,原本以爲能趁清城不在的時候打發她走,我和她都談妥了條件,她也接受了我的錢,沒想到她居然出爾反爾,今天一大早就讓人把錢給我送了回來,真是太讓我氣忿了,這個女人心機之重,我真是低估她了。”
“真的嗎,那夏末也太可怕了,她連錢都不要,那她想幹什麼?”安綠真故作驚訝狀,不過,她以爲阮麗萍出馬會搞定夏末,沒想到居然失敗了。
“我看她是有更大的野心,綠真,答應我一件事,從今天開始我們聯手,把這個討厭的女人趕走,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安綠真故意一愣,面露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