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着車晃悠着到機場,我睜大眼睛看着外面,馬上就要四月了,可是天氣卻不曾有什麼樣的變化,還是這麼的冷,還是會時不時地飄細雨,細膩膩,污髒髒的。
飛機盤旋在上空,離開,歸來,每天都是這樣,很多的人來,很多的人離開。
停好車就一直上了接機廳,我看到了紀媽媽,坐在輪椅上,更是消瘦,頭髮也灰白了許多。
不過是一些時日不曾想見,卻成了這樣。
世間最痛,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莫過到放在手心裡的寶貝,硬生生地夭折,永遠也得不回來了。
從法國到北京的班機,馬上就到,我戴着墨鏡,不讓別人看出我含着淚的雙眼。
阻隔着所有的憐惜眼光,不需要。
站在這裡,人來人往着,可是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的孤獨過。
我最愛的一個人,又離開我了。
紀小儀一身黑色的衣服,紀之嫺也是,墨鏡遮眼着,她們的後面跟着紀湘湘,她手裡捧着一隻木盒子,看到那瞬間,我覺得心,一片一片地被割碎着。
總是帶着僥倖的心理,總是想着你能手眼通天,可是還是敵不過現實的這麼殘酷。
小北,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說我不嫁他不娶的男人,就這麼永遠地離開。
小北,你怎麼可以這麼的殘忍,先我而走,你知道留下來的人,纔是最心痛的麼?
紀小北,你總是這麼的自私,把所有的痛留給別人,而你,卻再也不知道了。
我手抓成拳,緊緊地抓住,指甲掐着手心,狠狠地掐着,那痛才微微可以穩住我,讓我不至於連站的力氣也沒有。
我總是這麼孤獨的,沒有你之前是,失去你之後,亦也是這樣。
沒關係,陌千尋再是孤獨一個人也沒有什麼關係,都可以挺過去的我不想哭,只是眼淚太不爭氣了,一直一直地滑下來。
紀媽媽也是淚直流着,紀家三姐妹泣不成聲。
李菲兒拉着她的東西也出來了,一雙眼睛哭得多是紅腫,可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看的,我只看着那隻木盒子,我的小北,那個活靈活現,那個蠻橫,霸道,很兇悍的紀小北現在就在那兒,多少的地方啊,紀小北你習慣麼,北京這麼冷的天氣,你還能適應麼?早春的桃花開了,可是你,再也看不到了。
紀之嫺上前來,緊緊地抱住我,然後無聲地張嘴大哭着。
我抱住她,想要沾一點屬於小北的氣息,用力用力地聞着,卻沒有他的味道,他的溫暖。
“千尋,保重。”她輕聲地說。
我閉上雙眼,說這句話的,不該是我纔對嗎?
我和紀小北,也不過是相愛一場而已,你纔是他的姐姐,你們纔是他的親人,其實我,沒有關係的。
再多的痛,再多的難過,都會一一過來的。
我與她們隔着距離,那是我不能逾越一步的,不過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啊,想觸摸一下小北,也不行了。
癡癡地看着,看她們哭着,在機場大批的警衛簇擁下出去。
林夏輕聲地說:“走吧,我們也回去了。”
上了車,同一條路回市區。
她們在前面,我在後面。
然後就是分叉路,越離越是遠了。
我與你,只能一塊兒走了那一條路,就各分東西。
“千尋。”
驀然的叫,讓我一驚,這叫聲怎麼有點迷惘,是在叫我嗎?
我轉頭看着他,他停了下車:“到了。”
我低頭解安全帶,他卻轉身緊緊地把我抱住,輕輕地拍着我的背:“千尋,不過是人生的過客,總會過去的。”
我只是笑,笑得心裡很累很累。
什麼話也不想說,如被抽了筋一樣沉重,渾身都無力着。
他下了車過來,我連車門都推不開了。
他轉身:“千尋,來,我揹你。”
我便乖乖趴在他的背上,他就這麼揹着我,到電梯那兒去。
林夏的溫暖,暖不透我現在冰冷的心。
躺在牀上,我只記起在西藏那兒,那月夜,多美多美。那晚的月亮,圓得透心的涼,那會兒就我孤寂寂的,以爲失去了所有。
可是在那兒,我卻是那麼的平靜。
不是我的,我要不來,是我的,終歸是跑不掉。
我爭取過,我努力過,不管做什麼我從不靜待的態度去。我勸過我自已,用種種的佛書來解說着。
如今,也會的。
生活本就是用來磨練,過了這一切,有什麼還怕失去的嗎?
“千尋,喝點薑湯。”
我捧起身子,就着他的手,靜靜地喝着,微辣的薑湯帶着一點點的甜。喝完他用帕子抹淨我的脣角,輕聲地說:“千尋,如果你恨我,如果你想離開我,我不會強求你,只要你自已開心一點,只要你能自已多保重一點。你要去哪裡,你要做什麼,我不會再阻止你,你爲紀小北才與我一起的,如今他不在了,千尋,你別迷惘,你別難受,你要飛,我放你飛,我不要困着你,看你終日的不開心。”
我躺回去睡,這一晚,他沒有再進來。
曾經我多想林夏就這麼放開我的手,當他懂了愛一個人,不是佔有,而是放開的時候,我那時一定很幸福很幸福。
當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在這個時候,我覺得,真的像是一無所有了。
每天晚上醒來口渴,他會給我端水,淡淡的甜帶着蜜的味道,每天早上他會備好熱水,擠好牙膏,把毛巾放好。
我洗好了來,每天要穿的衣服他都放好了。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我在衣櫃前面看着琳琅滿目的衣服,卻不知要穿那一件,赤着腳看着,顏色由淺到深分得那麼的好。
穿了件黑色的衣服出去,雨瀟瀟的時候打着傘,從林蔭那兒走着,雨滴特別的大滴,落在傘作響着。
我仰頭看雨,雨是誰的眼淚,爲誰而悲傷。
那早春的玫瑰,含着雨彎了枝頭,一滴一滴地落。
我伸出手,去接住這落下的雨滴,徒溼了一手的冰冷而已。
進了裡面把傘收起來,外面的風捲着雨,沒帶傘的同學狼狽地跑着,笑着,溼了的發與衣服,還是掩不住臉上那青春洋溢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