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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就不會打扮自己。”d小姐接口。“唐小姐的外表用一個字就足以形容。”
“哪個字?”幾位小姐異口同聲。
“拙!”d小姐撇撇嘴。
一陣譁然的笑!
“我想她不必經過打扮就可以是完美的歐巴桑或水缸。”e小姐擠眉弄眼,缺德帶冒煙的形容着。
“可是她不胖!”f小姐比較就事論事。
“是不胖,但她的樣子,經常給人一種不動如山,像座移不動的水缸。”e小姐繼續她自以爲精采的譬喻。
“那是冷靜、是練達、是效率!”f小姐置評道。
“光有效率,沒有頻率有啥用?全臺灣最英俊最斯文、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就在她唾手可得的地方,她卻視若無睹,真是怪人一個!”b小姐也不客氣地說出想法。
“這麼說起來咱們老闆不也挺怪的,他一向品味極高,怎麼能容忍一身古董味的唐小姐在他面前轉來轉去?機要秘書,唉!是誰眼睛去‘糊到蛤仔肉’,擢拔了她。”d小姐顯得“真怨嘆”。
“哇,醋翻倒了,我聽到了酸味!”g小姐很無厘頭。
“纔怪,酸味哪能用聽的?”f小姐再次務實地糾正。
接着——又是另一陣打鬧與喧譁,之後,唐依娜這個人暫時被剔除於她們的話題之外。
但就在距離這一小撮女人不遠的儲藏室的門後方,唐依娜正一五一十心虛不已地全盤接收這一羣“同仁”們頗爲“不仁”的批評指教語。
她並非有意偷聽,而是好死不死,她正巧選擇了儲藏室做爲她“變身”的地點。
說真格的,這幾位女同事的酸言酸語也不無道理,她唐依娜,確實喜歡樸素、甚至古板的妝扮。因爲嫌自己的長鬈髮太嫵媚,所以老把它們往上盤的死緊;因爲恐怕自己原住民特有的明亮眼眸被錯認太狂野,所以她戴上鏡片厚厚的牛角框眼鏡來淹沒自己的眼睛,即使有副嬌小玲瓏又姣美勻稱的身材,她也不惜隱藏在一套套過份寬大、毫無曲線可言的套裝裡。
她這麼做的理由,自然是爲了規避困擾,防小人甚於防君子、防男人甚於防女人,只是沒料到結果竟是女人的疾言厲語多過男人。
明白她原來樣貌的人總對她的過度保護自己感到好笑。例如她的特助,也是她在公司裡唯一的女性摯友劉蒂蒂就老說她是矯枉過正,不過蒂蒂對這種情況似乎也僅僅是感覺有趣。
相對於蒂蒂的趣味性想法,依娜可一點都不感覺這種外表的僞裝僅僅是一種有趣,它包涵了一定程度的慘痛經歷與教訓。(那個經歷,直到現在她都不太願意主動去回想起。)
而這類僞裝,至少能有效的預防男人過份頻繁的騷擾,也可以避掉自己陷入無謂的感情煩惱。拿她的老闆陶健方來說吧,她跟在他身邊做特助兩年,直到最近才擢升她做機要秘書。可能就因爲她的貌不驚人,所以他大概連正眼都難得看她,更甭談男未婚女未嫁、近水樓臺的兩個人能迸出什麼愛的火花。
前兩年,這種有將近數百名的員工參加的跨年晚宴,依娜一向是找足了藉口向陶大老闆告罪推拖,從來不擬也不曾參加的。可是今年,陶大老闆親自開口,要求機要秘書全程參與執行這個化裝舞會。當然,他語帶詼諧的要求她儘可能的變變身,他還揶揄即使是隻醜毛蟲,經歷了兩年多來的潛移默化,至少也該懂得化爲蝴蝶之道。
就因爲拜頂頭上司的一段話,唐依娜受到了全面的激將,既然有心要蛹化成蝴蝶,那麼就非得化成一隻美麗的花蝴蝶纔算刺激。何況,在無意間聽了那些女同仁們對她不甚厚道的評語之後,依娜決定這夜要有限度地放開自己,玩一個平常時她連想都不敢去想的危險遊戲——
她決意讓自己“變身”爲化裝舞會裡最受矚目的焦點,並且打算鎖定那位007男士,要她的詹姆土龐德老闆陶健方,試試變身後以及戴上面具的自己,對他究竟能不能產生些許的魔力?
依娜看向小鏡子裡的自己,鵝黃色的喇叭袖緊身上衣,配上鑲了鵝黃邊,層層疊疊的黑色長裙,襯托出她身軀的輕盈纖細。如雲的黑髮狂野的散在肩背,兩隻鍍金的圓型大耳環在她耳下晃動,略低的胸口及鬢邊各別着一朵鮮黃的玫瑰,隱在蝴蝶型面具下的雙眼明亮有神又深具魅惑力。她深信變身爲冶豔西班牙姑娘的自己,絕對稱得上美麗。
剩下來的就必須鼓足勇氣,跨出通往會場的第一步。
依娜已經和妝扮成法國瑪麗皇后的蒂蒂說好,由她和dj暗中溝通,九點四十到十點只播音樂不播舞曲,十點準,由她安排一場特別娛樂,仿冒的西班牙女郎將壓軸一段佛朗明哥。
舞曲會在時鐘敲響十下時準時響起。依娜悄悄溜出儲藏室門外,這同時所有燈光毫無預警地熄滅,人羣間響起一陣驚呼聲。深吸一口氣,依娜沿着暗影疾步走入唯一有盞聚光燈投射的會場中央。
前奏響起之前,她已優雅地立在燈下襬好姿勢,而人羣之中,再次升起低低的耳語。
吉他與響板的清越旋律緩緩地響起,接着是西班牙唱遊者悠揚的歌聲,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的引領她昂揚下巴、撇頭甩頭,然後她開始揮揚如蔥般的纖細手臂,踢踏起如行雲的步伐。
當歌聲徐緩悠柔時,她舞得輕軟曼妙,當吉他聲變得激烈湍急時,她的舞步也如飛瀑。
佛朗明哥與依娜原住民的母族舞蹈雖然不甚相同,但那驚滔駭浪般的力與美,同樣的激盪着她的每一條神經和血脈。
相對的,她那樣狂野、充滿力與美的一甩頭、一踢踏、一旋轉、一揚手,不無震撼着現場所有人的視覺神經。
就在另一陣間奏之後,她的視線終於和她的詹姆士龐德——她的老闆——陶健方——糾葛。以超乎自己想象的大膽,她將仍在舞動的身軀挪向他,人們似乎明瞭她的目的,擋在她和他之間的人羣如紅海般自動的分開。
隨着時緩時快的節奏,她來到他的面前,更輕快地拍擊她的雙掌,更狂野地甩動她的長髮,更急劇地揮灑她的裙襬。她豔紅飽滿如玫瑰的雙脣微噘,她靈動如星的眼眸緊緊與他互鎖,她似挑逗似魅惑的繞着他微笑、踢踏、旋轉、直到從他澄澈冷靜的眼底找到些許的驚訝與撩撥出更多的驚豔時,她才從鬢邊抽出黃玫瑰,技巧地插入他的西裝口袋,並如飽食的貓,心滿意足地緩緩舞回會場中央。
奇異的是,看不見他充滿讚賞的眼神時,她的心情竟出現短暫的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