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微暖閣的大門，剛跨過門檻，還沒有下臺階，聶星辰便看到了睡在臺階上的蘇白，“蘇警官？”他試着叫了一句。
睡在臺階上的人動了一下身子，沒有翻身，只是很輕微地蠕動了一下，然後便歸於了平靜。
“少爺，我看他，八成是喝醉了。”在聶星辰的耳旁，秦阡陌小聲地提醒。
“我知道。”聶星辰已經聞到了一股從蘇白身上傳來的酒氣，他鼻子皺起來，“總不能就把他這麼丟在外面，去吧，去把他擡進屋。”聶星辰衝着秦阡陌說。
秦阡陌點點頭，走過去，正要伸手扶蘇白起來。
“小沫！”蘇白突然翻身，睜着充血的眼睛，哭唧唧地大喊大叫，“小沫呢，我想見張小沫！”嗚嗚嗚，他哭泣着，“我知道我應該要放下她，但是，真的好難，好難！”
模糊間看到有個人在自己面前，蘇白看不清楚這個人的臉，只一手伸出去抓住那個人，然後哭慘了，臉上涕淚橫流，“小沫，我知道你和聶總的關係，我祝福你們，但是……但是！”他的分貝直線飆升。
秦阡陌嚇得跟一尊雕塑一樣，不動了。
“但是你也不能就這樣把我當成陌生人！”蘇白繼續哭訴，“我們是什麼關係啊，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關係，哪怕做不成戀人，但我們好歹也還是朋友吧！朋友之間，不就是應該要互相安慰的麼？”
越說越委屈，蘇白想伸手把架在鼻樑上的眼睛摘下來，擦擦眼淚。“誒，我的眼鏡呢？”但他的手剛摸到鼻子，卻只感覺到一片空空蕩蕩。
“我的眼鏡呢？”蘇白慌張地開始找了起來。
聶星辰一眼就看見了落在蘇白腳邊的那副黑框眼鏡，那眼鏡似乎被踩了一腳，跟被折斷了四肢的小動物一樣躺在那兒。聶星辰走過去，彎下腰，撿起了那副眼鏡。
他試着想把眼鏡調整好再擦乾淨，卻在撿起眼鏡的那一霎那發現，這眼睛已經報廢了。
“哎……”一聲嘆息從聶星辰的心底發出來。
走過去，“阡陌，我來吧！”衝秦阡陌說，然後，聶星辰主動去扶起了蘇白。
蘇白恍恍惚惚間，聽到了聶星辰的聲音，但是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此刻扶着他的人就是聶星辰，因此他毫無顧忌地說，“我告訴你小沫，我承認，聶星辰這個人很好，和你也很相配，但是吧，我左思右想，你們還是有不能在一起的客觀因素。”
聶星辰的眉毛一揚，有一刻，他十分想把蘇白就這麼丟在地上。
“哦，是什麼客觀因素？”但他深呼吸，等胸腔一起一伏之後，耐着性子問。
“因爲你們根本不瞭解彼此。”
蘇白醉眼朦朧，再加上近視，便幾乎像一個瞎子一樣，一邊走，一邊拿手在空氣中摸索，“你們兩個，從出身，到人生經歷，再到個性，沒有一個地方是相通的。哪怕能夠靠一時的新鮮感相互吸引，時間久了，磨合不了了，嫌隙就會越來越大。”
本來只是把蘇白的話當做耳邊風的聶星辰，突然停了下來，“嗯，比起我，你的確要更瞭解他一些。”他本來只是在心裡抱有這樣的想法，卻一不注意，說了出來。
“那當然。”聽到聶星辰的話後，蘇白拍着胸脯大大咧咧，洋溢着滿腔的自信道，“我可是小沫青梅竹馬的朋友，哪怕她現在失憶了，可是有些東西還是不會丟失的。”
“說得對。”聶星辰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把蘇白扛進了微暖閣主宅的大廳。
“阡陌，”聶星辰回頭對跟在他們身後的秦阡陌說，“你去找一下冷姨，叫她給蘇白做一碗醒酒湯。”
“是。”秦阡陌好不容易纔把眼神從蘇白的身上移了開。
“少爺打算要做什麼？”懷着滿肚子的疑問，秦阡陌從大堂退了出去。
等秦阡陌退下後，聶星辰搬了個凳子來，坐在了蘇白的面前，“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他觀察着蘇白的臉，“被打了？”他發現蘇白眼角上有一塊磕破了的地方。
“哦，你說這個？”到現在爲止，蘇白還懵懵懂懂，沒弄清楚和他說話的人是誰，他道，“沒有，今天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太激動，撞到了電線杆。”
“太激動？”聶星辰臉上不解。
“你激動什麼？”他隨後問。
“激動……”蘇白重複了一下這個詞，臉上的肌肉皺起來，很辛苦地想着答案，“還不是因爲，我辭職了。”
“！！！”聶星辰不免有點震驚。
“你什麼？”他湊近了蘇白再問了一遍。
“我辭職了。”四個字，蘇白說得鏗鏘有勁。
“我跟他們說，少爺我不幹了，不當警察了，我要去做一隻自由自在，天高任鳥飛的主兒。那些達官顯貴們，少爺我不伺候了。”說話的時候，他還昂首挺胸，一臉氣宇軒昂。
聶星辰卻只剩下“汗”這麼一種情緒了。
“你沒在開玩笑吧，蘇警官？”他伸手摸了摸蘇白的腦袋，“或者，”他說，“是不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你被詛咒我。”往後躲了一下，躲開了聶星辰的手，蘇白虛起眼睛，“我跟你說，這位不知名的同志……現代社會，人才流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哪怕是吃公家飯的人，辭職了也不見得是啥大事件。”
“你別這大驚小怪，可以嗎？”他質問。
“還沒認出我是誰嗎？”聶星辰在心裡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不知要作何表情才合適，“蘇白，”聶星辰說，“你今天來到底是幹嘛的？”
“幹嘛？”酒精上頭的蘇白膽兒也大了，他腳一跺，手一拍胸，氣勢洶洶地告訴聶星辰，“我是來找小沫的！”
“我知道你是來找張小沫。”聶星辰頭疼。
“我是問你。”他把蘇白拿來拍胸的手拿了下來，看他這麼大力拍胸，聶星辰真怕他一會兒把自己給拍咳血了。
“你來找張小沫，具體是爲了什麼？”聶星辰繼續堅持他最初的那個問題。
“爲了……”蘇白陷入了沉思。
煩惱了好一陣子，他最後才說，“爲了……想給自己找個地方住！”
講完了，心裡頭那股委屈勁便又上來了，蘇白可憐兮兮的臉上光閃爍，“小沫，我被我父母趕出家，現在沒地兒去了。你可以收留我麼？”狗狗一樣溼漉漉的大眼睛，緊緊盯着聶星辰，蘇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