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口狂跳着，連耳邊也嗡嗡作響。
這樣的信息，讓她要怎麼去反應，完完全全亂了頭緒，只是詫異到，幾乎魂飛魄散。
眼前的這個男人，卻依舊沉沉的，竟微露出一絲笑意，那份掩飾的苦澀，卻還是那麼明顯，他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倒好像是在安慰着她一般，“所以我的煙兒，你現在可以知道了，你——童語煙，是留着東方家血液的嫡孫女兒，而我——東方焰，什、麼、都、不、是。”
說的那麼雲淡風輕，卻字字砸在心口，童語煙無邊的酸楚涌上來，上前一步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若再差一點，就會再也抓不住似的，可是，那雙緊攥的手，也已經顫抖地控制也控制不住。
“東方焰……東方焰……我不明白，不明白……”
“是，我，就是那個丟失的孩子，也就是這座墳裡這對夫婦的兒子。而那個假裝懷孕生子的——就是容霜。爺爺找到自己的女兒蘭芷的下落，因爲不能相認，只能暗地裡來到這個地方。那一年，我十歲，跟着爺爺來到這裡，可是那一年，蘭芷已經死了，爺爺只找到了三歲的你。”
“然後呢？然後就在這裡，你見到了自己親生的父母嗎？”
“任誰突然遇到這樣的事，也不能馬上接受吧。何況，那位母親發瘋一般地哭喊訴說，連她的丈夫都以爲她是瘋病突然發作了。但是，我卻有理由去懷疑，恐怕是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跟容霜之間有什麼類似母子該有的感情吧。跟隨爺爺回去之後，我便開始了暗中調查。即使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就是有一種直覺——那個女人沒有撒謊，那個女人，更不是突然發瘋了。於是，我想要搞清楚一切，瞞了所有人，我自己再次回到了這裡。就是我到的那天晚上，那漫天的火光，從村東頭可以照亮村西頭，我去晚了，衝進火場，只來得及背出了那個五歲的孩子，且已經燒得遍體鱗傷。”
“李卓嗎？是李卓！”童語煙雖無法相信，可，就是有無數的過往在向她印證着一切的可能性。李卓不止一次提到過自己是被東方焰從火災中救出來的，而自己的家人在火災中都不在了，還有，他身上燒傷的痕跡……“東方焰，李卓，他其實是你的親弟弟？是不是？你救出了他，然後帶他在身邊，教會他各種各樣的東西，然後，讓他現在可以和你並肩在一起，是不是？這一切，他知道嗎？”
“知道，但起初是不知道的。四年前，我纔將這些事情告訴他。那個時候，他需要知道這一切了，需要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誰，而我們，又是爲了什麼。”
“是，我也終於知道了，爲什麼你從來對容霜的態度，都是那麼冷漠。是她，害死了你們的父母。”
“還有你的父親——童建業，還有——東方磊。”
“什麼？”
“新加坡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爲。不是別人
，正是容霜。因爲東方磊發現了我和他的血緣問題，容霜爲了自保，爲了容家的地位，便製造了那場所謂的‘交通意外’，從而，掩蓋了一切的罪行。”
童語煙已經完全被這一連串的信息所震驚了，任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女人可以狠毒成這樣，而這個女人，還這樣做了東方焰三十多年所謂的“母親”。
東方焰，他到底都隱忍了些什麼？又承受了些什麼？這是她無法想像的啊。
童語煙只覺得整個人都冰冷透了，貼近他，額頭抵着他的胸膛，如果不然，自己的雙腿也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東方焰，可是……爲什麼啊？爲什麼一定要這麼承受着，你那麼早就知道了所有，你完全可以早點結束這一切，爲什麼？”
“讓她以命抵命嗎？”他撫着她的肩頭、她的發，“錯了，我的煙兒。你可能理解不了，即使我知道了這些，又能有什麼樣的觸動。這裡躺着的人，我的生命裡，完全沒有印象，更談不上什麼血緣親情。而我的命，從出生的時候，就被人爲改變了。好，那麼很好。既然是你讓我改變了，是你將我放在這個位置上了，那麼，我就要做些該我這個位置上所該要做的事情，我就要得到我這個位置上，所該要得到的一切。你終會後悔而也早就後悔，將我放在了這個位置，而你，也終要爲自己當初的做法，付出全部的代價。我爲的，不是其它的任何人，只爲——東方焰——這個名字，就不可以辜負。”
童語煙懂了。東方焰——這個名字，不可以辜負。
這就是東方焰。他可以如此凌厲，他可以無情乃至無義，可這偏偏就是他的所謂情和所謂義。他不需要所有虛僞的藉口、矯情的理由。他有他的法則，他便是主宰——無可撼動。
伸出手臂，抱緊他，緊緊地，抱緊。
讓自己此刻所有的震動都得以宣泄，她就只想要這麼緊緊抱着他，“東方焰……東方焰……真的謝謝，謝謝你是東方焰，謝謝東方焰是你而不是別的任何人……真的，謝謝。”
東方焰低頭摩挲這懷裡的小腦袋，他的脣角有着笑，卻笑得苦澀，“煙兒……我的煙兒，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不是東方焰，我本就是該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就好像在這裡生活着的某一個你根本不會認識的人。”
不是東方焰又如何？如果不是東方焰，也許，他會活得更好。童語煙也笑了，笑容裡，卻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即使他再強大，卻還是讓她如此心疼。似乎這個世界真的從一開始，就不曾對他溫柔，那麼，還能有誰給他溫柔，怎麼給他溫柔，都不爲過。
“我還要謝謝你——不是東方焰，不是那個真的東方焰。也許，你不是東方焰了，我們還是會認識啊……我們都生活在一條村子裡，也許，我們認識得更早、更早。”
“那還是算了。我怕那樣
，你反而不會追着我喊——東哥哥，我要給你做老婆。”
童語煙失笑，可是，笑着的眼裡，卻迸出了點點淚花，“爺爺讓我發過誓，他說——今生今世，童語煙絕對不和東方焰有任何關係……絕對不會愛上東方焰，否則……否則就讓他……暴斃而亡。”
東方焰的眉心緊緊地蹙在了一起，一時間，解也解不開。
“爺爺就是因爲知道我是他的外孫女兒那件事，讓我跪着給他發誓……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非要這樣。可是、可是我怕爺爺會有危險……但是後來，我還是沒有做到，爺爺就真的、真的倒下了。你知道我那個時候有多害怕多後悔嗎？我真的寧可我從來都不認識你，寧可我自己死了，也不想看到爺爺那樣……”
一切，東方焰此時此刻都懂了，懂他的煙兒那恐怕比他承受得多得多的心力交瘁。越懂，越是心疼，越懂，越是心痛。
“謝謝你不是東方焰……謝謝、謝謝東方焰是你……真的，謝謝……”好似語無倫次的話語，句句卻都讓他明白得透徹，從來沒有這麼明白過。他知道，即使自己今天沒有說出來，他的煙兒，也有着愛他的勇氣。而他讓她知道這一切，纔是真正解開了她的心結。
這個傻丫頭啊，不管他是不是“東方焰”，他合該都要疼她一輩子，寵她一輩子，愛她一輩子。
天放晴了。
雨後放晴的雲鎮，美得不像話。好似天透明瞭，水也透明瞭，青山成了畫屏的背景，村落成了晶瑩的琥珀，人穿梭在畫中。
童語煙的心，也跟着那天，透明瞭起來。
陽光灑在小院，暖暖的，童語煙站在屋檐下，仰着小臉，暖陽使得她的臉龐也染上了粉嫩的色彩。而她站在這裡，正看着的是在屋頂上修葺房頂的東方焰。
連續的陰雨天使得小樓滲雨，那也是多年來的事，童語煙不知道東方焰竟也會做修補屋頂的事情。
但看得出來，他確實不拿手。以前阿爸也做過這樣的事情，每次長時間的陰雨過後，阿爸也都會掀開滲雨的屋頂瓦片，晾曬乾，再修補好，動作嫺熟。
而東方焰就顯得笨拙了些，可每一個動作又都是那麼認真而盡心，而且，是那麼好看。
童語煙抿嘴而笑，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那油然而生的美麗笑意，就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時候。
東方焰回身，伸手想要接過童語煙手裡的新瓦片，纔看到了她出神的模樣，便也笑了。
那一笑，就連日光也失色。童語煙回過神，臉頰驀地便紅了。
“這麼好看嗎？”他故意逗她。
童語煙臉頰更紅了，“我只是覺得……如果你從來都生活在這裡，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事情。”
“不如就在這兒跟我生一堆孩子？嗯，我真的不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