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寫起這些家長裡短的故事和情節,蘭英就停不下來,覺得特別好玩,特別有意思。)
林婉兒端着水果從廚房經過後院,來到前廳,用眼睛的斜光瞄了瞄趙乾,發現對方眉頭有些微紅,好像被什麼重物磕碰過。
趙乾望向林婉兒,林婉兒的劉海遮住了眉頭,看不出所以然來。趙乾慌忙站起身來,要幫林婉兒端水果,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有意,兩人手指尖輕輕碰觸一下,頓時如遭電擊。
“哐啷啷!!”
林婉兒手中水果盤掉在地上,紅色的西紅柿,紫色的葡萄,脆脆的山棗,綠皮紅瓤的西瓜,水靈靈的梨子……咕嚕嚕滾落了一地,在地上來回打轉兒,像是想逃離如此尷尬的場景似的。
“我去廚房再端一盤!”林婉兒喊道。
“我去院子裡拿拖布!”趙乾同時喊道。
然後兩人落荒而逃一般,各自扭頭,快步走出前廳,不一會兒趙乾走回前廳,林婉兒也走到前廳,兩人低着頭擦肩而過——原來兩人只顧着離開前廳,竟然走錯了方向。
尷尬是一件很玄妙的東西,像是秋天深夜裡的濃霧,從看不見的地方涌出來,瀰漫散開,最後遮天蔽日,即使相距很近的距離也看不到對方的臉色。
趙乾一邊在水槽裡涮着拖把,一邊低頭哀聲嘆氣,萬壽節屋頂一夜,是個契機,也是讓人愁悶。事情怎麼變來變去變成這個樣子了呢,按照三段論的推理方式,自己和林婉兒不是應該水到渠成。共譜一首《有緣千里來相會》嘛,結果竟然成了周杰倫的《珊瑚海》——海鳥和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
怔怔出神的過程中,趙乾感覺自己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扭頭一看,身後是光禿禿的圍牆,對面就是宋端午的小院。兩個院子一牆之隔,哪裡有什麼眼睛,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青竹娘端着一盆做好的酸菜魚來到前廳。端放在桌子上,一邊數落林婉兒的不小心,一邊打掃掉了一地的水果,看到三皇子趙乾正在作體力活。又是將林婉兒一頓好說。
林婉兒怒着嘴巴。奪過趙乾手中的拖把。
趙乾呵呵乾笑,說:“我來就可以,我來就可以。”
青竹娘卻在旁插嘴道:“三皇子,你快坐下,讓婉兒來就行。”
此時青竹娘正處在一種極其玄妙的情緒中,自己不但是林婉兒的閨蜜和好姐妹,而且已經昇華成了林婉兒的半個母親,而且還是一個“剩女”的母親耳。整日爲了女兒的親事焦頭爛額,好不容易逮着一個逞心如意的女婿。當然是越看越順眼,生怕跑了一般,恨不得今天晚上兩人就能夠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飯,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兒。其實,背後裡楊二喜在青竹娘面前說了趙乾不少好話,楊二喜如今謙虛了一些,以往可是混的很,誰都不服,就連李慕白都不放在眼裡,但是對趙乾格外的服氣。青竹娘問,二喜,你爲什麼這麼佩服趙乾。楊二喜搖搖頭,解釋道,我是服氣趙……三皇子,可不是佩服。青竹娘又問,有區別嗎?楊二喜道,區別大了。青竹娘有些弄不明白楊二喜的邏輯,但是對趙乾而是越看越順眼。
按照大魏國的風俗,林婉兒年齡確實偏大,已經二十一歲,和陳諾諾都是大齡剩女,仰慕的人不少,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上門博取芳心。青竹娘這個母親真的很着急,如果林婉兒年輕幾歲,自己看哪一個女婿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可是女兒年齡一大,做母親的焦急,何況以趙乾的“身世”以及對林婉兒癡情,青竹娘十分樂意,而且下意識積極主動的撮合兩人。
趙乾乾笑着坐在座位上,林婉兒彎腰拖地,拖到趙乾身前:“擡腳!”
趙乾乾笑着擡起腳來,乾笑不是微笑,微笑讓人如沐春風,乾笑讓人起雞皮疙瘩,趙乾的乾笑有很明顯的遷就意味,皮笑肉不笑,自己都覺得臉快僵硬了。
林婉兒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多拖了趙乾腳下幾下,讓趙乾多擡腳了一段時間。
青竹娘看到了,又是忍不住一通責備:“婉兒,你這樣子讓三皇子很累的,快點拖,快點。”活生生的一個丈母孃嫌棄女兒不懂事虧待了女婿,
林婉兒心裡想,難道我拖地就不累嗎?
這就是趙乾和林婉兒如今尷尬的情景,兩人共處的時候總是氣氛怪怪的,有了第三個人就會好很多,如果人數再多一點,兩人又恢復了澶州時候的女強男弱場景。
青竹娘將飯菜端上餐桌,又招呼陳笑笑、大寶和餘桂出來,給寶玉和玉寶洗了手,一家人端坐在桌子前。
林婉兒眼睛在桌子上掃了一遍,青竹娘可能照顧到趙乾的口味,今天的飯菜辣椒比平日裡少了不少:“青竹姐,我的辣椒油呢?”
“吃什麼辣椒油,有客人在呢,辣椒油一上桌,嗆鼻的很,讓人生厭。”青竹娘無情的拒絕道,然後一扭頭換了一個笑臉:“三皇子,你嘗一嘗我做的飯菜怎麼樣,可能和皇宮大內比起來差一些。”
如果換成如今的話語,青竹孃的話語可以解釋爲——死丫頭,吃你的飯,怎麼這麼多要求,來,女婿,你嘗一嘗丈母孃做的飯可不可口。
林婉兒悶悶不樂的扒拉着碗裡的米飯,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趙乾心裡百感交集,輕輕捏了一片酸菜魚,入口,咀嚼,沒吃出什麼味道,但是口中卻說:“好吃,比皇宮裡還好吃。”
青竹娘心裡美、臉上樂,越發對趙乾滿意——這小夥子真是會說話。我很滿意。
陳笑笑和趙乾年齡相仿,而且相識時間久一些,不似青竹娘那般盲目的看着趙乾好。似有察覺林婉兒和趙乾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兒,轉移話題:“三皇子,最近宮裡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趙乾不問國家大事,但是對於小道消息卻是十分熟悉:“紀昀大學士昨日在御書房又撒潑打滾了。”
“爲什麼?”一家大小齊聲問道。
“父皇準備廢除宮裡的一些繁文禮節,一切儘量簡化,可是紀大學士認爲禮乃國之根本,不能廢除。最後和父皇稍有爭執,父皇以皇威聖旨脅迫,紀大學士以項上人頭威脅。結果就是……”趙乾搖搖頭,“結果就是父皇脫了靴子砸了紀大學士,紀大學士在地上撒潑打滾。”
衆人瞭然,紀大學士最尊儒家禮教。對於規矩和禮節最爲重視。當然不能讓陛下廢除禮節,但是紀大學士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撒潑打滾是最沒有禮儀的事情。
陳笑笑認爲皇威尊嚴,天下最大:“最後肯定是陛下贏了。”
趙乾夾起一塊千葉豆腐遞到大寶碗裡,兩人在澶州就格外親密,讓林婉兒都很嫉妒:“是紀大學士贏了,父皇氣得晚上都沒用膳,是母后勸說一番才肯廖廖吃了一些糕點。”
林婉兒忍不住伸出大母手指,讚歎一聲“牛。還是犀牛的牛。”這聲讚歎肯定是給紀昀的了。
大魏國君臣相處之道和前朝有巨大的不同,前朝皇帝前期勤政。但是固步自封,聽不進羣臣進諫,致使佞臣當道,人心浮動,忠臣流放,國破家亡,當今陛下從善如流,雖然有時候會給大臣穿個小鞋,但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前,果敢風行,特別是在朱雀門事變中陛下大毅力、大隱忍更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趙乾換了一個話題,語氣有些感慨的說道:“皇叔馬上也要回京了。”
林婉兒不懂爲什麼趙乾提到靖安王李承德的時候語氣感慨,似乎在萬壽節上趙乾對靖安王的評價就和世面上的評價不同。
“皇叔掌管皇宮內庫,把持着皇家命脈,前些日子剛去了蜀地,本應該在安拉提國師入京之前回上京城,可是中途卻折身去了咸陽行宮,準備和太后一起回宮。”趙乾很認真的說道,好像自己這幾句話包含着重大的隱秘,眼睛不自覺落在了林婉兒身上。
林婉兒狠狠的瞪了趙乾一眼:“你看我作甚?”
趙乾摸了摸鼻子:“和皇叔一起回來的還有歐陽小蘭。”
“歐陽小蘭?”這是林婉兒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
“歐陽小蘭是潘美美的表妹!”
林婉兒冷哼一聲,潘美美本姑娘都不怕,爲什麼還要怕她的表妹。
“你不知道歐陽小蘭不打緊,老五肯定清楚。”
林婉兒迷迷糊糊:“管我家老五什麼事情?”
“歐陽小蘭是個做生意的天才,所以老五知道,無異於文壇界的婉兒你。歐陽小蘭年齡雖小,但是生意做得很好,以至於皇叔都讚不絕口,帶在身邊。”
林婉兒:“哪有如何?”
“所以歐陽小蘭的舅舅是潘春偉,上京城宰相府多半書局都是她管的。”
林婉兒聽到這裡算是聽出了其中的味道,雖然自己懶惰,沒有更新《石頭記》,但是牛掰的書籍永遠比雜七雜八拼湊的書籍要賣的紅火,以至於宰相府的書局如今極其不景氣。
林婉兒臉色變得有些嚴肅,看樣子自己又要有個對手了。
趙乾繼續說道:“趙鳳從鎮北軍寄回家裡的信多次提到你。”
“這又關趙鳳什麼事情?”不止林婉兒,全桌子的人都不明白什麼情況。
趙乾火上澆油的說道:“正因爲歐陽小蘭生意做的不錯,所以她是皇叔欽點未過門的兒媳,而且生意人歐陽小蘭還有一點和婉兒你很像,那就是肚量有限。”趙乾一句話說出,自己將自己嚇了一跳,暗地裡諷刺林婉兒度量小,這不是明擺着向槍口上撞嘛,所幸林婉兒並沒有在意,“潘美美很清楚歐陽小蘭的脾性,所以私下說了不少話,歐陽小蘭還未入京,就放出了狠話——要讓姓林的好看!”
林婉兒抱着腦袋。
“不過婉兒你也不要太焦慮,不是還有我嘛!”趙乾此時將話語引入重點,就差拍着胸脯說豪言壯語了。
“就你?!”林婉兒瞄了趙乾一眼,將信將疑,然後指了指餐桌上的飯菜說道:“大家吃飯,快點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