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走了,這次是真真正正的走了,不是給誰演戲,就是走了,毫無徵兆,連一封書信和離別的話語都沒有說,好似趙乾來澶州一樣,撲通一聲,從天上掉下一個趙乾趙公子,然後在小院住了下來,每天和林婉兒鬥嘴吵架。
林婉兒心裡跟明鏡似的,近來林家小院周圍多了不少陌生人,腳步穩健,呼吸長遠,明顯就是高手,想來也是因爲趙乾而來的。也正是這個原因,韓青衫和林普領纔沒膽子來林家小院挑釁。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趙乾是誰不重要,趙乾爲什麼離開澶州也不重要,重要是林婉兒覺得趙乾還欠自己一個解釋,你爲什麼來澶州?這很重要,起碼對林婉兒而言是很重要的。
穿越前林婉兒一直想不明白他爲什麼要走,穿越後林婉兒不明白趙乾爲什麼會來澶州。
可是,趙乾臨走的時候也沒有說,也許真的如同皇后所言“忘不掉,就埋在心裡,誰都別告訴”,趙乾心裡的秘密他不想說。
除了林婉兒,一家大小都不知道趙乾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反正,趙乾離開了。
那天天空還沒有見明,趙乾偷偷的爬起了牀,想一個賊人一般,將來澶州的那身名貴衣服穿在身上,將林翰林的衣服稍作摺疊,工工整整的放在牀上,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寶玉和玉寶。
趙乾自己走到小院,仰頭看了看天空,然後摸了摸小院裡的水井和柴垛,又和老黃閒聊了幾句話,最後在林婉兒的房門前站住,伸手抵在房門上,感受着期間的觸覺,低頭不語,臉色隱藏在黑暗裡,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麼表情。
此時,林婉兒也斜倚在門上,感受着門外那雙手若有若無的力度,突然覺得好不真實。
趙乾沒有推門,而是低聲叨唸了一句“婉兒,再見”。
再見,再也不見嗎?
林婉兒也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她只是極爲肯定的知道自己沒哭。
小院外面已經有馬車等待,幾個黑衣人跪在馬車周圍,察覺到趙乾走來,齊聲道:“恭迎三皇子回宮。”
趙乾一聲不吭的坐上馬車,開口道:“去知州府。”
黑衣人瞬間隱入黑暗,變得無聲無息。
趙乾到了知州府卻沒有進去,而是讓人將一塊玉佩交給王啓年,還順便帶了一句話“當林婉兒離開澶州的時候,交給她。”
王啓年看着那塊玉佩,瞬間大驚,當年科舉登科殿試,陛下那身龍袍腰間掛的就是這塊玉佩。
趙乾又去了一趟醉仙樓,和司馬元司馬老闆稍稍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司馬元覺得今天的趙公子有些不一樣,還是那個樣子,還是一樣的語氣,但是氣勢卻猛然有些威嚴,有些讓人不敢直視。
馬車離開澶州,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風在耳邊吹,風景在車窗外徘徊,你站的方位,和我之間隔着眼淚,留下越來越遠的道別,回憶一直後退,你的喜怒在我腦海裡零碎,迎面而來的是甩不掉的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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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似乎也感到一絲傷悲,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都說春雨貴如油,如今第一場春雨已經光臨澶州,可是趙乾卻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像是他來的時候一樣,在雨天而來,又在雨天離去,相互照應,如同冥冥之中有一雙手操縱着一切。
馬車路過了林婉兒和趙乾歇息過的山洞,趙乾停車佇立,眼神穿過雨幕怔怔的看着洞口,然後走下車來,身後馬上有傘頂在頭頂。
那羣黑衣人此時已經換上家丁打扮,默默跟在趙乾身後,也不知道腦海裡在想什麼。
看着看着,趙乾突然覺得很悲傷,很留戀,很思念,然後變得有些惱火,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呼吸也開始急促,突然扭過頭來,狠狠踹了兩腳馬車,然後上了馬車,一聲不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乾將手從馬車伸出,任憑雨水打在手上。
此時,林家小院內,林婉兒也將手伸出,任憑雨水打在白皙的手臂上,看着漫天雨絲靜靜下落。
大寶三人很乖,沒有問什麼,只是一個個搬着小板凳,圍坐在林婉兒身邊,一同看着雨水落下來,落到地上,也落到每一個人的心中。
林婉兒過着日子,像往常一樣。
林乾毅和林翰林本以爲大姐會傷心,但是大姐沒有絲毫悲傷,每天樂呵呵的折騰絲綢事情,天天忙忙碌碌,兩人告誡大寶三人不準講趙乾趙大哥的事情,但是,趙乾沒有成爲林家小院不能觸及的禁地,誰都可以說,誰也可以講。一開始,兩人以爲是林婉兒故作鎮靜,但是過了些時日,林婉兒真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反而是林婉兒提起趙乾的次數最多。
林婉兒講起趙乾總是忍不住搖搖頭,說:“這人真能裝。”然後有些惋惜說:“要是趙乾在就好了。”語氣平淡,平平靜靜,沒有絲毫波折。
林乾毅和林翰林同時舒了一口氣,能夠直呼趙乾的姓名,說明大姐心中看的很開,這樣沒事就好,沒事最好。
一天晚上,林家一同吃完飯,林婉兒滿足的打了一個飽嗝,然後毫無風度的拍了拍肚子,說道:“吃飽了。對了,過會兒你們將衣服都脫下來,該洗一洗了。”
衆人點頭稱是,將衣服脫了下來交給大姐。
林婉兒一邊捏着鼻子,一邊將衣服塞到木盆裡,嘴裡說道:“臭死了,臭死了。”
林乾毅和林翰林赧然,寶玉和玉寶呵呵傻樂,大寶不知所以。
林婉兒笑着說道:“還笑,怎麼趙乾那個疲懶貨一樣,不知好歹呢。”說完,便將木盆端出來,在衣服上塗些皁角,“邦邦邦”,洗衣槌敲打在衣服上,聲音很響,傳了很遠。
晾上衣服,林婉兒看到小院裡亂糟糟的,忍不住搖搖頭,復又將小院打掃了一遍,還將明天的柴劈好,整整齊齊的排成一排。
做完一切,林婉兒走到林乾毅的窗前,開口問道:“老三,明天吃豆腐吧,好久都沒吃過了。”
林乾毅開口道:“大姐,天色已晚,還是……”
話還沒有說完,林婉兒在窗外雙手輕輕一拍,清脆聲起,開口說道:“哈,就這樣定了,我現在就去磨豆腐。”
林婉兒進了廚房,將豆子稍作挑揀,一股腦的倒入石磨中,然後抓住礱臂搖動石磨,豆汁滴入木桶,滴滴作響,像是一支輕快的歌。
林婉兒越幹越帶勁,身上微微出汗,索性脫掉了外衣,將純豆漿倒入裝有石膏的木桶中,擎着木槳攪勻。
灰黃的燈光下,林婉兒熱火朝天,時不時伸出手臂擦擦眉頭上面的汗水,小小的背影在燭火下飄飄蕩蕩。
也不知大寶何時來到了廚房,走到大姐身後,伸出雙臂抱住正在勞作的林婉兒,嘴裡喃喃道:“大姐,大姐,不傷心,不傷心。”
臉上帶着汗水的林婉兒眼淚終於巴巴的落了下來,如同自己挑揀出來的黃豆,一粒一粒又一粒,一顆一顆又一顆,然後語氣中全是怒意的喊道:“他以爲這裡是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去住個客棧還要留下姓名,留下銀子呢。他以爲自己是誰?!”
林婉兒在心裡倔強的對自己說:“你走之後,一切會更好。”
(趙乾趙公子走了,真的走了,哎!本來《你走之後,連花兒都開晚了》應該寫在此處的,但是寫完《拿什麼相信你,趙乾趙公子》之後,俺的情感讓俺寫了《你走之後,連花兒都開晚了》,不寫不行,不把那股情感寫出來睡不着覺啊!《你走之後,連花兒都開晚了》是一股挽留、思念、習慣你存在的感覺,《你走之後,一切會更好》是傷心、倔強、氣憤、表面滿不在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