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行軍,白天休息,期間車隊還饒了一個大彎兒,繞過了西涼三州中的梁州,穿過茂密的森林,神出鬼沒從涼州南面而來。
按照林婉兒的意思是,本姑娘要去看看茂密的森林,抓幾隻松鼠玩玩,然後真的任性帶領衆人去了那座茂盛的森林,松鼠是沒有抓住,反而遇見了一頭狗熊,林婉兒抱着寶玉撒開兩隻腳丫狂奔,若不是李慕白及時趕到,一指擊穿了狗熊腦袋,林婉兒的小命可能都留在了那座茂密的森林中了。
李慕白站在森林的一顆大樹上,隨風而動,衣衫搖擺,望向南方,越過這片森林,那裡便是西蜀。
西蜀有劍閣,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他一直都想去,想去見識一下有“天下劍氣出西蜀”的劍閣,問問劍閣閣主:“我這把劍如何。”
可是一低頭便看到了仰着頭的林婉兒和寶玉。林婉兒仰頭問道:“老白,快下來,站這麼高危險,一不留神摔下來,肯定是要斷幾根骨頭的。咱把狗熊擡回去,晚上吃蒸熊掌。”
李慕白開心一笑,雖然依舊笑不漏齒,但是他真的很高興,像是看見好玩玩具的孩童,更像是重見光明的盲人,低聲笑着說道:“來了。”人便躍下大樹,單手挑起那頭碩大的 狗熊,緩緩走向營地。
林婉兒很興奮的說着自己如何抱着寶玉逃出熊口,一直笑嘻嘻的趙乾莫名發火。氣得轉圈,明令禁止林婉兒不能再莽撞。林婉兒翻着白眼說道:“我這不是沒事嘛。”
當天晚上,胖師傅拿出看家本領。弄了一頓國色生香的美味蒸熊掌,林婉兒流着哈喇子眼巴巴看着,等到香氣飄出,林婉兒猛的吸氣,人都快飄起來了,
一頓美味下肚,林婉兒撐得肚子滾圓。在寶玉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望向涼州的方向,自語說道:“終於快到了。”
車隊的走走停停。轉彎抹角,給車隊衆人帶來了莫大的苦惱和勞累,可是沒人敢在林婉兒面前說一句反對的話,誰讓整個車隊中她最大。只能在背後小聲嘟囔幾句。不小心被耳朵極爲靈敏的管事人聽到,又是一頓訓斥,所以衆人連在背後議論的膽量都沒有了,只能在腦海裡說一句“這世道,哎,都是淚啊!”
也不知道是有意爲之,還是歪打正着,梁州境內有幾波人馬正在恭候林婉兒大駕。都撲了空。
王爺確實說了不要爲難欽差大臣林婉兒林大才女,但是俺是仰慕婉兒姑娘才學特意帶着人馬出郭相迎。要沾一沾中原才女的才女,洗一洗身上的俗氣。若是中間出了什麼差池,比如車隊裡突然少了一兩個丫鬟或者幾個士兵,那可不關俺的事情,都是沙場出來的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都是常有的事情。如果這樣都要被砍腦袋,也太讓人寒心了吧!
這幾波人馬本就是當兵出身,相互之間看不順眼,有些矛盾,可是在迎接林婉兒的事情出奇的一致,大家在梁州城外馬上相見,突然笑顏相對。
一個說:“喲,來迎接婉兒姑娘啊,要沾染一下才氣,就你這大老粗,就是給你十個林婉兒天天在你面前讀書,也改不了分毫!”
那人不怒,笑呵呵的說道:“哈哈,不是沾染婉兒姑娘的才氣纔來的,是要給林婉兒灌入一些西涼女子的豪爽英氣,讓林婉兒見識一下殺人流血,說不定讓我這麼一激,婉兒姑娘詩興大發,能再作出十首八首的好詩詞,我也可以青史留名了。”
一衆人大笑,在梁州城從早上等到了下午,又從下午等到了晚上,等到繁星滿天,月出東方,身後梁州萬家燈火,也不見林婉兒的身影。
一衆人悻悻然,等到探子斥候來報,方纔知道林婉兒的車隊繞了一個大彎兒,去了南邊,要從南方進入涼州。
衆人面面相覷,一人在馬背上緊握繮繩,一咬牙,一跺腳:“西涼地界,哪裡能夠讓中原朝廷不受點侮辱就進來。”
說完,他後知後覺有些不妥,哈哈大笑:“我的意思是沒沾染林婉兒林大家才氣,怎麼就能讓她去了涼州呢?有失我們西涼的風度!”
於是,一衆人不約而同齊齊奔向梁州以南,從去涼州的必經之地,一路南下,看架勢一定要截住林婉兒的去路,最起碼不能讓她順利的進入涼州境內。
此時,林婉兒正在車廂裡“哎呦哎呦”的亂叫,不是因爲其他事情,而是因爲吃熊掌吃多了,而後喝了一碗涼白開,肚子疼。
趙乾看了一眼,哀嘆一聲:“腸胃炎,要就醫。”
管事人點點頭,開口說道:“連夜啓程,進入涼州。”
林婉兒和趙乾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不去涼州,去梁州!”
管事人不解:“去涼州更近一些,爲何偏偏要去梁州?”
正肚子疼的林婉兒開口說道:“我聽魏大哥說梁州城有一家小糖人很好吃,我要去吃。”已經得了腸胃炎,林婉兒還一心惦記着吃。
趙乾站出來,開口說道:“走小道,必定很快!”
於是車隊又連夜啓程,抄小道去了梁州,車隊行駛在路上,潑猴兒懷中的小猴兒突然一陣亂叫,耳朵可以聽音辨位的管事人望向遠處,心中驚訝,李慕白前移一步,眉頭微皺。
車隊一行人恰巧不巧的和梁州那幾波人擦肩而過!此時,衆人方纔知曉其中的危險,自己竟然歪打正着的躲過一劫。
到了梁州,已經是下半夜。
趙乾將管事人叫到身邊,開口說道:“將人馬分成四波,每隊五十人。分別由你、我、潑猴兒和李慕白帶領,然後分散到涼州四個城門,分批進入涼州。記住一定要低調行事,十日以後,我們在涼州境內匯合。”
李慕白不依,開口說道:“李某不會離婉兒姑娘而去。”
趙乾瞪眼:“現在情況緊急,這是最好的方法,知不知道顧全大局?”
“不知道!”李慕白斬釘截鐵的說道,
城門緊閉。李慕白看了一眼冒冷汗的林婉兒,心中焦急,準備一人闖城。
但是被趙乾拉住。低聲埋怨了一句:“就知道打架,好不容易將梁州幾波人弄得神魂顛倒,你這大動靜,都白費了。”
伸手取過西涼王給林婉兒令牌。在城門之前和看門士卒一個照面。士卒便心驚膽戰,中原有尚方寶劍、打龍鞭,西涼有王爺令牌,忙不迭開啓城門。
趙乾眼高於頂,語氣極爲傲慢,有意無意傳遞了一個假消息:“本公子是司馬將軍的近親,和世子殿下交好,現任涼州別駕。奉王爺命令來梁州視察民情,本想着在城外露宿一宿。領略一下我西涼的大好河山,奈何有家眷身染疾病,急需入城就醫。在這麻煩了!”
雖然說的是麻煩了,但是趙乾的臉上絲毫沒有麻煩他人心有感激的意思。
躺在馬車內一身虛汗的林婉兒咬着牙齒說道:“我說什麼來着,這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謊話說起來一波接着一潑,出牛都不用打草稿,實在陰險得很,”
不過冬蟲夏草卻相互點點頭,覺得三皇子還是很靠譜的,身處險境竟然臨危不亂,應對得體,看樣子平日裡的三皇子是有所保留的。
看門士卒低頭哈腰的領着趙乾一衆人進入涼州城,深夜的涼州城顯得格外寂靜,空蕩蕩的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一行人優哉遊哉走在大街上,若是被梁州那幾波人看到,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看門士卒砸開城內郎中的房門,厲聲厲氣讓郎中好好照顧,林婉兒在冬蟲夏草的攙扶下進了裡屋。
趙乾端坐在大廳之內,臉上有些嫌棄的看着忙前忙後一頭汗水的士卒,似乎滿心的不悅,下一刻就要擡腳踹人了。
士卒將趙乾的臉色盡收眼底,心中不惱,反而覺得這位公子果真是貴人,身居高位眼界必定高遠,像是自己這種小蝦小米必定入不了對方的法眼。
趙乾從寶玉那裡要來一尾玉扳指,這玉扳指是西涼王徐驍進京時候,爲了討好寶玉從手上擼下來給寶玉的,上面刻有一個大大的徐字。
緩緩閉上眼睛,趙乾皺着眉頭,右手手指撫摸轉動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有意無意的將那個徐字展露在士卒面前,而那塊王爺令牌被趙乾隨手丟在桌子上,顯得很是擔心裡屋內的家眷。
看門士卒察言觀色的本事極好,眼睛的餘光將趙乾的舉動看在眼裡,每年也都會有兩字涼州的官員“視察”梁州,可是和世子殿下、司馬將軍交好,而且能夠佩戴徐家玉扳指的人,伸出手指頭來數一數,寥寥無幾啊!
他私下揣度着眼前年輕人的身份,心中越想越驚訝,看這位公子長的俊俏,而且有傳言咱西涼的世子殿下好男色,不然也不會去了一趟澶州,帶來了澶州煙花之地畫舫街的管事人,這在西涼都是傳開了的。難道眼前這位公子也是以此上位?!
乖乖,這世間吃飯碰碗和衣衫裙帶的關係最是不得了,越是靠這種手段的人越是不可以得罪。
趙乾不知道眼前的士卒思想已經插上了翅膀,語氣依舊居高臨下的說道:“本官此次來梁州是秘密行事,不想太過招搖,你要管好自己的嘴,若是說漏出去,哼,後果你自己也知道。”
士卒點頭哈腰連聲說是:“小的,馬上就去給大人尋一處住處,安頓衆人。”
趙乾不耐其煩的擺擺手,意思是快點滾吧。
士卒扭頭便走,趙乾像是想起什麼事情,開口說道:“站住!”
看門士卒猛地停住身子,扭頭問道:“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
趙乾很是隨意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看門士卒心中激動,大人竟然問自己的名字,莫不是要承自己的情,以後好賞賜自己一官半職,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小的張全蛋!”
趙乾門頭更皺,負揹着雙手,緩緩起身:“好生醜俗的名字,去吧,去吧!”
張全蛋臉色紅熱,一方面是因爲騷熱的,另一方面是因爲激動,扭頭一溜煙跑了。
趙乾望着張全蛋的背影,再也繃不住臉色,臉上露出笑意,自誇道:“哎呀,本公子真是影帝級的好演員吶,這奧斯卡影帝還不是拿到手軟?”
眼睛一轉,他又恢復到剛剛貴人的表情,一提長衫,進了裡屋,人還沒看到林婉兒,聲音已經傳到:“愛妻,愛妻,你怎麼樣了,可不要嚇夫君啊,愛妻,愛妻,你疼在身,夫君可是疼在心裡啊。”
林婉兒大怒,竟然敢趁機佔本姑娘的便宜,想要出口諷刺趙乾兩聲,一陣鑽心的疼,忍不住哎呦了兩聲。
一行人趁着清晨的冷清搬到了張全蛋找得住處,冬蟲夏草捏着林婉兒的鼻子,強行給她灌了一碗中藥,折騰了半宿的林婉兒渾身疲乏,睡了過去。
清晨的陽光緩緩升起,梁州城四個城門打開。
管事人、潑猴兒、胖師傅分別入城。
管事人將五十人又拆分成五隊,分批再次入城,顯得極爲平凡,
潑猴兒抱着小猴兒,一羣人打扮的如同雜耍馬戲班,低頭哈腰進了梁州,
而胖師傅換上一身金羅綢緞,配上一身肥肉,真有富家翁的做派,笑呵呵給看門士卒塞了幾張銀票,用流利的梁州口音說道:“軍爺,行個方便。”
士卒收了銀票,裝模作樣巡查五十人,有個丫鬟膽子小忍不住渾身顫抖,胖師傅回頭就是一巴掌,彎腰對士卒說道:“鄉下小姑娘,不懂事兒,您見諒個。”
等衆人剛剛進了梁州城,梁州那幾波人從南邊森林處返回,各個門頭緊鎖,在馬背上極爲不悅,這事情真是怪了,林婉兒一行人竟然憑空消失了,衆人去了一趟南邊森林,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莫非真的長了翅膀,飛走了?
一衆人騎馬入了梁州,看門士卒張全蛋搖着頭冷笑看着衆人,總有一天老子也會坐在高頭大馬上耀武揚威。
這羣人鮮衣怒馬掠過樑州的寬闊大街,心中依舊在思考林婉兒的去向。
而此時坐在大街一旁小攤上的趙乾正一手捏着油條,一手端着豆漿,吃喝的不亦樂乎,看了一眼這羣人,然後擦肩而過,心中想到,要快點吃完,一會兒回去可不敢讓婉兒看到,她這個寧願讓肚子流膿,也不會讓嘴巴受窮的吃貨,就是肚子疼到死,看到豆漿油條也是要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