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她又何嘗想離開他?連越不是別人,是她親手帶大的,就跟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差別。看着他從不會說話到學會說話,學會走路,學會各種調皮搗蛋。每每想起她都覺得這是她最珍貴的回憶,更是不可缺少的部分。
天下間什麼都可以放下,唯獨無法放下的,只有他而已。
然而現在卻不是她不想離開就可以不離開,身體所能負載的已然不多。他在她身邊只會成爲他的累贅,讓他覺得很累。就算她這樣做的做法對他而言自私了些,爲了他好,連筠也不會讓自己成爲他的負累。
這是作爲一個姐姐的驕傲,日後他若知道實情,會責怪她,她此刻也會義無反顧的去做!
“我今天會生氣,是因爲我看你似乎對白璞一無懷疑。但現下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記住,不管對誰,都不要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就算是親兄弟,父母親,也需時刻保持清醒。”連筠嚴謹的對連越說道,她最怕的莫過於他對待每個人都像對白璞這樣好,白璞現在也不過幾歲的孩子無所謂,只是日後他長大了呢?難保會存有疑心,便是沒有,如今的親近只怕也是不會有了。
“嗯。”連越悶聲應着,沒擡頭。
連筠看不得他這樣,伸手把他抱住,道:“乖,姐姐最愛越越了知道嗎?就是你姐夫都比不上,誰也比不上我的越越。所以,你要好好的,不求你多強,但求你活得好好的,哪日我回來時看到活蹦亂跳的越越。我被子沒什麼雄心壯志的心願,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越越好好的。”
連越聽着姐姐輕柔的聲音,抽了抽鼻子,用頭蹭了蹭她的頸項,道:“……我會好好的,只是我捨不得姐姐。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努力修煉,姐姐帶着我一起走好不好?”
連筠無奈嘆了口氣,“還說聽話,現在不就在不聽話了?你這脾氣怎的就這麼擰?不過就是讓你待在父母身邊一段時間,這點時間你也不給他們?”
連越皺了皺眉,想說他纔不想跟他們在一起,卻看到姐姐那雙凌厲的雙眸,委屈的又把話嚥了回去。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生了你的人。當初也並非故意丟下你不管,實在是迫於無奈。況且你想,若沒有他們,姐姐後來怎麼能有你?若非你娘將你交給我,我又怎麼能把你手把手養這麼大?不要去責怪他們什麼,姐姐畢竟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和他們能給你的不一樣,你慢慢體會,感受一下親生父母的感覺好不好?越越長這麼大還不知道怎麼跟父母相處呢,趁這這個機會好好學習一下,說不定你會很喜歡她們。”連筠輕聲的對他說道,她未曾當過母親,並不知道母親的感覺是什麼樣的。便是一直照顧連越,感覺上她和母親應該還是不同的。
連越還是不太樂意,“我有姐姐就好了,要他們做什麼?我是姐姐養大的,又不是他們。我可以回去看他們,但是……”要在一起生活神馬的,連越想着跟一羣陌生人生活就覺得彆扭。
“回去後姐姐先陪你住一段時間,等你適應我再離開。放心,姐姐不會離開太久,等我把這個世界熟悉了,再回去帶你出來歷練可好?趁着這個時間,把你爹教給你的東西都學會了,越越不是又可以張見識還是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咱們不虧,只是暫時這樣,暫時的,姐姐很快就會回來找你的。嗯?”連筠說解着,見他還是皺緊眉頭,又道:“姐姐何時騙過你?!”
連越搖頭,姐姐從未騙過他。但……他心裡就是不樂意就是了。
連筠知道,這孩子剛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就聽到自己要丟開他去別的地方讓他心下很是不安。不安,也只是現在而已,相信回到了白家,住了一段時間後他會慢慢緩過來。
“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接我?”連越擡頭問道,最要緊的還是時間。只要確定好了時間,他想他應該能忍得過來。
連筠不能跟他說不確定,而是跟他細數了一下,“我讓你回到你父母身邊想讓你跟在他們身邊學到一些好東西,而學習那些東西的話,少說也需要一兩年的時間。”聽到是一兩年,連越急了,猛盯着她瞧,連筠只好道:“一年!最晚越越十六歲生辰!你要學會利用姐姐不在的這段時間努力學習,不能自負,不能自持,屆時等姐姐回來了,纔好帶你一起出去歷練不是?到時候姐姐就等着越越保護我可好?”
連越想了想,心裡也開始算計。一年見不到姐姐神馬的,他從小就沒做過。幾個月不見已然是極限,一年麼……雖然不太願意,可聽姐姐這番話一年似乎是已經最少的了。他若再討價還價只怕會惹姐姐生氣,連越認真的想了半天,才道:“如果中途姐姐想我了,可要回來看我!”
“當然。”連筠扯了扯最角,摸上他的頭。
“……你要早點回來,沒有姐姐,我會不習慣的。”連越說:“我會聽話,努力把他們教給我的東西全部都學會!”
“嗯。”連筠最喜歡看他雙眼發亮死誓誓旦旦的樣子,依言的點頭。
“如果有人敢欺負我,我是不是可以欺負回去!”在宗門的時候不是沒幾個沒眼色的人想找連越麻煩,只是每回姐姐都說不能欺負同門師兄弟,他也就忍了。現下,是不是不一樣了?
連筠臉色一凌,點頭,“要敢欺負你,你就往死了欺負他們!這裡和宗門不一樣,想法也不一樣。你要告訴他們你也並非好惹的,但是惹事莫太大,適可而止。”
“我懂。嚇一嚇他們就好了。”
“這就好。”見他被安撫得差不多了,外面月亮也下沉了些,打發他回去睡覺了,“趕緊回去再睡一會吧,一會就要天亮了。”
連越見姐姐沒什麼說的了,也就點頭說好,隨後就回了跟白璞的房間內。其實半夜被姐姐找談話神馬的,連越心裡還是有些發憷的,日後這樣的事還是少些爲妙,半夜可不是什麼好時間。
等連越離開了,連筠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身。
周身白光一閃,一閃而
逝後,她的眼前立着的是她的羅炎劍。
“你知我情況,現下莫說當你的主人,就是提起你都十分耗力。我將你給連越,你可願意?”羅炎劍在天元大陸可是說是至上法寶了,但是在瀾川大陸如何,她尚未摸清,卻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就是了。她離開後,身上並沒有什麼寶器可供給連越護體的,本命法器不行,而羅炎劍,她是考慮讓他跟着連越的。
羅炎劍劍身閃了閃,連筠的腦海中就傳來了羅炎劍的聲音。
“我的主人,您並非一直這樣,這只是暫時的。”羅炎劍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滄桑和蒼老,放佛是一個百歲以上的老人家的聲音。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能不能捱得過還是個問題。我想將你給連越處於兩個原因,第一個確實是我無力再繼續持用你,第二個……連越初到瀾川大陸,需要法器護體,我身上並無其他法器,唯有你而已。連越的靈根不差,他又是主修劍術,你在他那邊對你也有好處。”連筠說道,想說服羅炎劍。
然而羅炎劍卻道:“一劍不侍二主,除非您身死,否則你我之間的契約仍在。”
連筠皺了皺眉,想了一會,才道:“這樣可好?你先到連越身邊去,供他使用,若是我出了什麼意外……你再同他契約,屆時你再告訴他,我的事……”
羅炎劍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
連筠嘆了口氣,道:“我們現在到了另外一個時空,日後是怎麼樣我也不清楚。連越是我弟弟,我總是想將最好的東西給他。若有你在他身邊,我也可以稍微放心些,拜託你了,羅炎劍。”
“……我可以到連越身邊,但你我簽訂了契約,離開了你,於你不利。”羅炎劍說道。
“我明白,不用在意,我剩下的時間也不知道多少,連越纔是最重要的。我便視爲你答應了,我若有事,我們之間的契約就會自動解除,屆時你再跟連越契約,成爲他的手中劍。”
“遵命,我的主人。”
白光一閃,羅炎劍就消失在了連筠面前,她定定的看着前方,努力平復着心情。
只希望連越能夠越活越好,不要辜負她對他的期望。
第二天一早,白璞小朋友就奇奇怪怪的看着連越,小眉頭不時的皺了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連越見了,就笑問:“你有什麼疑問?”
白璞晃着小腦袋說道:“其實我一直沒問,你們去洛陽城是做什麼的?”根據他最近打探得知,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前往洛陽城的路怎麼走,一路上都是詢問別人的。
也真是奇怪,他們看上去也不像是從深山裡走出來的,倒像是在外歷練的修士。可修士哪裡沒去過?去個地方還問來問去的。
“我們去找人。”連越笑着回答。對白璞這個小孩吧,連越很有好感,又是個小孩,也討厭不起來了。
“找人啊……”白璞高了高聲,也沒多問了。
等到連筠從房裡出來後,三人吃了點東西才繼續趕路了。
這一路要說最長見識的莫過於白璞了,小傢伙似乎從來沒有出來過,看到什麼都驚奇的大眼瞪小眼的看過去,非要看一眼才罷休,好奇心大得不行。有時還得需要連越連拖帶拽的才能把他帶離,小屁孩難纏得厲害。
唯獨好一點的就是他自立,好奇心雖重,可在日常小事上卻沒讓連筠和連越爲他操心,都把自己打理得僅僅有條的。也沒像別的小孩那樣走一會就不行了,叫他走一天都是可以的。
連筠一路上都在注意白璞,性子活潑,人很開朗,有點小聰明,鬼心思最多。連筠看着也很是喜歡,特別是他眉宇間和連越相似,更是讓她喜歡得不行。只是表情上她卻半點都沒有顯示出來,以至於人家小朋友都不怎麼敢跟她說話。
連續又走了四天的路程後,經過連越的打聽,出了這座城,一直往西走就是洛陽城了。
只是如果他們此時繼續走的話白天之前肯定是趕不到的了,晚上也擔心會關城門或者如何,連筠只是稍作考慮就決定在這個小城鎮內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發。
白璞看着他們做決定,他其實想告訴他們的就是,就算現在趕往洛陽城到了那裡天黑了,但他是白家的小少爺啊,又被綁架那麼久,爹孃肯定在城門外放了人,看到他肯定就會自動的迎進城,並不需要什麼。不過這想法在白璞小腦袋裡轉了一圈後就放棄了,算鳥,他素小孩紙就要有小孩紙的樣子,做決定神馬的都是大人做的事兒,他就不參合了。
何況他很喜歡在外逍遙自在的,再繼續逍遙個一晚上,唔,他表示很樂意。
就這樣,兩人帶着一個小孩又住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時纔出發前往。
原本以爲會很順利,不想就快到到達洛陽城時遭到了埋伏。
一羣黑衣人從四周突然衝出,不問緣由就直接動手。
連越作爲唯一的男孩,當仁不讓的動手。將一羣黑衣人制止住,黑衣人的修爲不高,但是速度極快,被連越攔截後扔有幾個從中脫離朝着連筠他們而來。
連筠看他們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縮在自己身側的小不點,當下就明白是衝着白璞來的。只是反手一轉,威壓衝出,將衝上來的一干人等全數壓住。對方顯然大驚,不想白璞身邊竟然有這等高手,知曉他們無能爲力,當即就做了決定撤退。
於是,纔剛開始打起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黑衣人就迅速撤退得一乾二淨,好像誰也沒有曾出現過。
連越也是一愣,怎麼說不打就不打了?回頭奇怪的看着連筠。
“繼續趕路。”連筠什麼也沒問,帶着白璞就繼續趕路,連越疑惑的跟在後頭。
白璞奇怪的擡頭看連筠被矇住的臉,小臉很是困惑,她怎麼什麼都沒問?小傢伙心眼雖多,但到底還只是個小孩子,也被那羣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嚇得夠嗆,什麼也沒敢說。
連越見姐姐什麼都沒說,自
然也不會去多問什麼。
三人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趕路。
走了接近兩個時辰左右,他們終於抵達洛陽城。到城門口時,白璞被連越抱着,小傢伙被嚇得夠嗆,走了沒多久就不行了,連筠抱了他一會就把他交給了連越,一直抱到現在也沒放下。
一到城門口,連筠就問:“你家在什麼地方?”
白璞小手指了一個方向,道:“這邊走。”
按照白璞所指的方向,在洛陽城兜了一圈後,終於是到了洛陽城內最大的府邸,白家的大門前!
白家的門外有着不少的侍衛把守,看到連筠等人停在他們門口,不由得就放眼看到。從連筠身上掃過,然後再看到了連越,隨之看到了連越懷裡抱着的小傢伙,認出白璞後,守門的侍衛大驚:“小少爺!”
被綁走的小少爺回來了!侍衛趕緊進門去喊叫管家!
有了那侍衛的這一喊聲,連筠走上白家大門前的臺階也無人敢攔,連越抱着白璞緊跟在後。進入了白家大門後,連越就把白璞放了下去,回到家的白璞也沒了剛纔的恐懼,頓時就大叫了起來:“爹,娘!我回來啦!”
匆忙跑來的管家看到完好無損的白璞扯着嗓子喊人,很是驚喜:“小少爺,真的是你回來了?!”
“管家,我回來了?我沒事,我跌釀造在哪?”白璞快速的問道。
“家主出門尋小少爺去了,還沒回來,夫人就在後院。”管家回答着,已經看到了連筠和連越,瞬間想到了什麼,趕緊請到:“想必就是二位救了我們家少爺吧,趕緊裡面請,老奴這就去請我們夫人出來!”救了小少爺的恩人啊,可得夫人自己出來道謝才行。
連筠點了點頭,最先擡起腳步朝大廳內走去。
“管家你快去把我娘喊來。”白璞焦急的說道。
“好好,立即就去。”管家讓人奉上茶後,親自去後院請人去了。
連筠坐在了高坐的下座,坐下之後就沒動一下,就是眼睛也未閃動一下。連越坐在連筠身側,奇怪的打量着大廳。
方纔管家激動白璞回來,卻沒有注意到連越的面容。此時在廳內侍奉的幾個侍女睜大眼盯着連越,失了神。
不爲別的,眼前這個少年跟她們家主……簡直是太像了!唯一不像就是那身的氣度!家主更爲清冷些,而這個少年顯得就稚嫩了,只是任誰一看都看得出他們很是相似。放佛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白璞笑眯眯的看着連筠,道:“大姐姐,歡迎你我家做客!我爹孃一定盛情款待你的!”
連筠垂了垂眼眸,看着眼前這個小不點,怎麼感覺他這話裡有話?盛情款待?自然是得盛情,她一下子可是給他們送回了兩個兒子!
“怎麼笑得這麼不懷好意?”連越也笑着問道,白璞這笑還真是讓人費解啊。
白璞挑了挑眉,沒有直接回答連越的話。倒是跑到了他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道:“等我娘來了就知道了。”
連筠還是不吭聲,這個小不點,好像除了有些小聰明之外,還有點腹黑呢?罷了,她就看看這個小不點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過了一會,連筠就聽到了快速的腳步聲朝這邊飛奔而來。
“璞兒!”隨着一道嗓音的呼喊,白璞扭頭一看,興奮的從椅子上跳了下去,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來人的大腿,嘴裡喊着:“娘,娘!”
許聽濤看着小兒子,一時也沒在意廳內還有其他人,連忙蹲下神查看白璞的身體,看他有沒有受傷?“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是誰帶走你的?”
“我也不認識是誰,不過娘你放心,我沒受傷。吶,是那兩位哥哥姐姐救的我,並且把我帶回來了?”說着就把他孃親的目光轉向連筠他們。
看到許聽濤進來,連筠就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他們母子相會的樣子纔沒出口阻止。看了會後,沒想白璞這個小傢伙竟然就先開口提起他們來。
她看了看白璞,目光纔對上許聽濤的目光。
十幾年不見,許聽濤臉上並未有什麼變化。只是可當初比起來多了雍容華貴,也更有氣質了。看上去整個人也貴氣了幾分。
許聽濤看着連筠,沒認出來,走上前來笑道:“多謝姑娘將我兒子帶回來,不知……”
許聽濤剛要問對方怎麼稱呼,連筠卻已經打斷了她的話。
“許久未見。”連筠聲音冷清的道。
許久未見?許聽濤聽着一愣?她們認識?
連筠擡起手,將臉上的黑紗摘下,露出了真是容顏。許聽濤看着,神情一滯,身體也跟着一僵。
連筠面無表情,卻問:“十幾年未見,不知道你是否還認得出我是誰。”畢竟當時她也才八歲,臉型爲張開。
許聽濤仔細的看着連筠,開始還覺得有些陌生,可慢慢看着,她的神色愈發不可置信的睜大!
“連……”許聽濤從咽喉處發出了一絲聲音,聽到自己的聲音,她自己也是不敢相信的震驚的對上了連筠的眼眸,喊:“連筠!”
“沒忘。”連筠輕聲陳訴。
“越兒呢?!”她在這裡,那麼她的越兒呢?!許聽濤抓着連筠的雙臂,目光朝她身後看去,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停滯不前了。
少年安安靜靜的站在哪兒,正困惑的看着她,那張和丈夫相似的面孔,許聽濤已然認出了他是誰。
原本以爲還要再等等,甚至想過無數次他們母子相見會是怎樣的場景。然而當這一刻真的到來了,感覺卻跟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開心又,驚喜有,感動有,連那份激動也有。但這種充實感缺失從未有過的,他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跟前,原來他跟夫君這般相似,原來她的孩子長成這樣……
一時間,所有的思念化作了淚水,所有的激動化作難過。當所有驚喜的情緒迷漫之後,剩下的只有遺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