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筠可以容忍他繼續詆譭自己,但涉及到“恩人”一詞,她就很抗拒!這個世上誰敢稱是她的恩人?誰又敢說有助於她!就是安凜策都不敢輕易說出的字眼,居然被一個剛剛見面的人說了出來!
幾乎,當年的那股仇恨之意再度被掀揚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你不知道?你有臉在我面前說你不知道!”連青宴臉上也帶上了薄怒,“你當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好事!連筠,除了欺師滅祖之事,天下間還有你不敢做的!就是你現如今這副身體也是你自找的!若非念你所受非少,當我得知你到了這裡的那一刻,我就直接殺了你!”
連青宴的威嚴不可抵擋的在廳內如同巨山一樣壓在衆人的肩上,一個個都被嚇得臉色蒼白。所有人在剎那間都感覺到了和地獄的親密親近,放佛只要一個跨腳,對面就是地獄!萬丈深淵!
連尚承和連尚景兩人好受些,卻也忍受不住額頭上冒汗。連尚景幾乎的護住連筠,雖然不知道連青宴再說什麼,但他卻知道,必須保護好連筠!
連筠聽到連青宴振聲的怒罵聲,有那麼一會兒的恍惚。
“……我做了什麼?您說說看,我連筠做了什麼讓您這麼看不過眼,甚至連欺師滅祖這四個字都出來了。”連筠也是個不怕死的,被連青宴徹底的激怒,理智都幾乎快燒沒了。
面對連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行爲,連青宴同樣也是怒火中燒。不想連筠這般倔強,連認錯的態度都沒有!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握成拳,雙眼迸發出來的殺意令人驚詫!
“爹,連筠還小不懂事,您別生氣。”連尚承見連青宴馬上就要動怒,急忙站出來喊道。再這樣下去後果只怕是連他們都無法承擔,安凜策媳婦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跟父親嗆了起來,什麼願意他不懂,只希望母親趕緊過來!方纔趁人不注意,他已經喚人去叫愫情了。雖然很怕兩人會再度打起來,可設計到連筠的命,就算他們打起來也是最好的辦法。
不過爲了做好兩全的準備,他也讓人去找安甚夫妻了。畢竟誰知道這時候連青宴夫妻會不會又好了?連筠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連家出事!
“簡直就是孽障!”連青宴陰沉着臉,怒罵連筠,“我連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一個孽障!若早知有你這等孽障存在,我就該早去將你掐死在搖籃之中!”
話,重了。
連尚承和連尚景甚至於,愣在當場。
連筠?連……家?
連尚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裡扶着的連筠,心中的驚詫更甚。連筠……是他們連家的人?
“我連筠是孽障於你何干!於你們這個連家何干!我姓連又跟你們有何干系!想要教訓我,天底下沒有人能夠有資格!!”連筠甩開連尚景的手,怒不可遏的衝連青宴喊了起來!
“放肆——”怒喝聲落下,暗勁幾乎同一時間朝連筠衝了過去!
連尚承和連尚景幾乎同時要去低檔,不想有人先他們一步。愫情神情扭曲的出現在了連筠面前,發狠了的看着連青宴,那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嚇住了在場所有人。
“娘!”連尚承驚呼。
愫情沉重的踏出一步,對連青宴低沉着聲,惡毒的一字一句對他宣告:“你敢動她一下,我就讓整個連家一起全部跟着陪葬!”
連青宴神情一滯,但很快又恢復了剛纔的樣子,看着愫情的眸子也充斥着怒火,“愫情!事到如今你還是要站在整個孽障的那邊?你看看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祖上恩人她都敢殺,難保他日她將尖刀對向自己的族人!”
“從小無父無母的活着,你覺得她能夠好到那裡去!”愫情怒吼間雙眼通紅。她一向是鐵石心腸的人,但對於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人她卻硬不起來。只要一回想這些年連筠所受的屈辱,她恨不得宰了連青宴!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連筠是誰?她難道是……”連尚景不敢再說下去。但看他們家老頭子和老太婆的話語中,不難發現,連筠根本跟他們有所關係,並且,絕對是他們這一系的孩子!
只是,家裡怎麼會有流落在外的孩子?連筠不是從天元大陸那邊過來的嗎?
連尚承和連尚景面色疑惑,連思懷也是一驚,看着連筠的臉色都變了。已經不難猜想連筠確實跟他們有聯繫了!那,她又會是誰?老祖宗所說的恩人,又是誰?
“你我也無父無母,卻也不像她這種樣子!”連青宴指着連筠說道,眸中還是滿是怒火。“你一定要爲了這個孽障和我生分,和我鬧不成!”
連筠站在一旁靜靜的聽着,腦子裡嗡嗡的,不敢去想,不敢去聽。甚至於,連動一下都不敢。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愫情身上,她突然說道:“你們要處理家事嗎?若是如此,我就走了。”說完面無表情的轉頭就
走。她不敢,不想再聽他們繼續說下去!心砰砰的快速跳動,憤怒正在往上升!
“連筠。”愫情趕緊上前攔住她。
連筠卻擡頭,面色猙獰的對她道:“給我讓開!”
愫情卻痛苦的按住她的雙肩,紅着眼,對她說:“連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把你找來,我真的不知道,還害得你受傷。”說着着急的想拂去她嘴角邊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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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聲,連筠打開了愫情的手,即便她極度的想要忍耐,可感情卻一發不可收拾。
“不需要對不起,我跟你們沒有關係,不需要你們的對不起。”
愫情卻雙眼發紅的看向連青宴,一手擺過連筠的身體,一手指着連青宴,滿腔憤怒的對連筠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你真的仇人,就是他!就是他害得你家破人亡!害得你從小孤苦無依!甚至就是他,害得你如今病重纏身!我說過,我給你報仇,給你爹孃報仇,給你祖父報仇!這個人,我要他血債血償!”
愫情的話,落在每個人的心上都是一道重重的山!
孤苦,病重,報仇,血債血償!愫情的每個句話,每個字,敲在衆人心中都那麼重,那麼重!
“老太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還想瞞着我多久!”連尚景上前拽過愫情的胳膊叫囂的詢問,他真是忍夠了,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愫情看了看連尚景,再看連尚承,眼淚就嘩啦啦的流了下來,指着連青宴再度哭喊了起來。“他!是他!他竟然竟你們四弟丟在天元大陸,讓他爲天元大陸的東界國賣命!最後不僅你們四弟被害死了,就連你們四弟唯一的孩子也被害死了,到最後就只剩下連筠一人!也險些被東界國那羣人給害死!這就是你們的父親,作爲一個父親卻做着豬狗不如的事!將自己的孩子推上死路,他把你們四弟活生生的給逼死了——”最後,愫情哭得泣不成聲。
這麼久以爲她都忍過來了,硬生生的忍了過來!可當着兩個兒子的面,說出這件事時,沒想到竟然是如此之痛!痛得幾乎心都不是自己的,一想到那個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孫兒,還有連筠這一輩子命運的改寫,她就狠!恨不得剮了連青宴這個心狠之人!
天底下怎會如此狠心之人!
連尚承和連尚景以及在場人聽完,都不禁將頭轉向連青宴哪裡去。他的臉色也並不好看,但絕對是因爲愫情說出這話生氣的,而非自責的。
他們甚至不知道,連青宴跟愫情竟然還有第四個孩子!並且從未在族裡露過面,甚至族譜上都沒有名字!
連尚承,連尚景不曾想,他們居然還有一個四弟?再度看向連青宴的目光時,兄弟兩人的神色都不同了。母親沒必要說謊,何況這股仇恨絕非裝出來的。再看看連筠,神情呆木,冷冷的看着這一切,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沒關係。
“……他不僅如此!他甚至在你們四弟的血脈上下了牽制陣法!連筠爲了給父母報仇,擾亂了東界國,親手去殺仇人卻被他的牽制陣法所傷,竟然用雷擊這等殘忍的方式懲罰連筠!害她如今神識盡毀,還險些喪命!”愫情惡毒的看着連青宴,“如果沒有他!你們四弟怎麼會死!他的後人怎麼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連青宴,東界國是你的恩人,不是我孩子的,不是連筠!你居然這麼對待他們,這般把她逼入絕境!我恨你!連青宴,我不會原諒你!連筠更不會!”
廳內鴉雀無聲,只有愫情的抽泣聲。
能夠把愫情逼到如此,作爲親生兒子的連尚承和連尚景知道,必然是錯在他們父親身上了。
可在連青宴的面上,他們看不出絲毫的悔恨之意。
越過愫情,連青宴的目光再度落在了連筠身上,“你就這樣看着你的曾祖母如此爲你哭鬧,你很開心?”
連筠擡起眸子,上天似乎又在跟她開了一次天大的玩笑。以爲早已死掉的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仇恨,一觸即發!
“就是你嗎?我不斷詛咒的人,就是你?!”她冷笑,心卻忍不住再次疼痛。就是眼前這個人,害得她全家的悲劇……
這一刻,也不知怎的,連筠竟然想哭。
連青宴臉色一凌,周身氣息都發生了變化。就在衆人以爲他又要動手時,連筠身旁兩側的空氣扭曲開來,再看時,安甚和時瀾趕到。
時瀾扶着幾乎快要搖搖欲墜的連筠,拿出帕子給她擦拭着血跡,看着連青宴的眼神也不好了。
連青宴眉頭一挑,不想這麼快就到了。
“青宴,我敬你是兄弟,但私自對我兒媳動手,你管的未免也太寬了!”安甚就是個護犢子的,萬萬沒想到連青宴竟然也會做這樣的事。趁着她跟時瀾出去,安凜策也不在的時候把連筠帶到了連家來,有動手之
嫌!
“……除她是你兒媳之外,她還是我的直系孫女。”連青宴談談的指出,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不考慮他們的感受。
“我跟你沒任何關係!”連筠擡頭憎惡的說道。
“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你的血脈就留着我連家的血!”連青宴不容反駁的怒喝。
安甚和時瀾眉頭一擰,連青宴未免也太強勢了些。
連筠冷笑,“連家的血,你以爲我就願意流着連家着骯髒的血?若能換掉,我連筠就是改名換姓也絕對不會跟你們扯上關係!”
“連”這個姓氏給她帶來的傷害,還少嗎?還少嗎?!
“混賬!”
“我混賬?呵……”連筠推開了時瀾的手,走步上前,直逼連青宴,“我混賬還是你混賬?如果我祖父真是你的孩子,他居然你這樣的一個父親,我真替他感到悲哀!我以有你這樣的先祖感到不恥!你以爲我稀罕你們這些祖先,你以爲我知道你們是誰會以你們爲榮!你們算個什麼東西!你們以爲我稀罕你們連家!我實話告訴你,我恨連家,恨入骨血,深入靈魂!!你!你!我的祖父,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憎恨你們!我恨不得你們全部都不得好死——”她一手一指的一個個,面目猙獰不堪,已是到了忍耐的極限。
連筠的話,令在場人爲之震撼。安甚和時瀾都驚得雙目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一切。
“筠兒……”
身後傳來安凜策的聲音,連筠回過身抓住他的手,一手則指着連青宴,憎恨地笑了:“安凜策,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他還沒有死!他怎麼就還沒有死!當年我就恨不得去掘了他的祖墳,現在他人還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他居然站在我面前指責我不孝!他憑什麼,他憑什麼指責我?!這些年,我所受的,我所揹負的!難道東界國殺了我爹孃,害得我從此無父無母,就此被人算計,被人侮辱,我還不能尋仇了?我還不能爲自己找一個藉口讓我自己從此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從不知道我所承受了什麼的人,他質問我,好笑的居然想以此來找藉口想殺我!”
“不哭……”安凜策心疼的心一直在顫,到底還是來晚了,她還是讓人欺負了去。“沒事,你有我,有我呢。”
連筠的心,卻不在這個上面了。理智,正在逐漸的,一點一點的消失。
她甩開了安凜策的手,對連青宴,對愫情。雙目赤紅,振聲說道:“我七歲,站在城牆之上,我親眼看着我爹射殺了被敵軍擒住的娘!我親眼,看着我爹被敵軍射殺在城牆之上!東界國緩兵不到,我爹帶着他的將士,全部犧牲在那座該死的城鎮上!他不要我!他拋棄我,就是因爲你們這些加註在他身上的誓言!我的親生父母生生將我棄之不顧,你告訴我,我該恨誰,我該去找誰當我的仇家!我該去算計誰讓我失去了這一切!”
連筠的質問聲愫情無法回答,連青宴閉口不言。連尚承和連尚景只能用震驚來表明此時的心情。而連家的其餘人呢,更是沒想到這個女孩子,年紀小小,就經歷了這些事。
“你們說是我的祖先!那請你們告訴我……讓我們降生在這個世上僅僅是因爲想要報恩於東界國?若是如此,當初怎麼不是你們自己守在那邊,何苦剩下我的祖父我的父親來爲你們悍守,又何必讓我降生在這個世上!既然讓我出生,又爲何讓我倍受世人屈辱!任由他人欺我,辱我,傷我,害我,算計我!我被人算計時沒人可訴,被人傷害時,連個出頭人都沒。甚至,害我致死後都無人知曉。你口口聲聲說我不配,我不配又與你何干?有一個害我至此的祖先,我要來何用!當年我被他們算計殺害時,你們又在哪裡?給我留下了一個空間,給我留下的那些陣法讓我快速的殞命!我直到死都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會背叛我!自以爲給我們留下的資源,你可知那是我們的催命符!”
連筠想,她是瘋了。再重新面對這些所謂的親人的時候。所有的悲傷都一涌而來,前世的痛苦,今世的痛恨。全部全部,壓得她幾乎快喘不過來氣。
“爲什麼會是我?你告訴我爲什麼會是我!做你的子孫那麼難又爲什麼是我?我也想有個家,有個疼我愛我的爹孃!我小時候甚至不能公佈是女孩子的身份,就怕被人惦記!可到頭來還是輪流至此!不是我不配,是你,是你們不配!!”
“連筠!”時瀾衝了上去,將安凜策從她身邊撥開,真氣快速的滲入到連筠的體內,以此來安撫住她。在這樣下去,她自己都要把自己被逼崩潰了。
“……你聽到了,你都聽到了,你把孩子害成了什麼樣!當年我就說過不可能塔上我的孩子,可你卻困住了我,一困兩百年!我再回頭找時,得到的確實孩子已死,孫兒已殤,曾孫女爲了報仇的所有隱忍!讓我怎麼不去恨你!”愫情幾乎無力面對連青宴。
(本章完)